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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節

  老江頭打那兒以後就神志不清了,一個人搬到了山後的山神廟裡,不肯見人,村裡人上山砍柴幹農活時,都會給他帶些吃食。
  說完,葛叔歎息一聲,望了望後山的方向,說:「江老爺子以前待你不薄啊,你回來,順道去探望探望吧。」我點了點頭,如果我爺爺還活著,現在應該和江老爺子一般年紀,我記得那個老人家,十分重禮,非常嚴肅,小孩子見了害怕,但嚴肅歸嚴肅,去他家玩的時候,糖果吃食少不了。
  我沒想到這十來年間,還發生了這麼多變化,不由也歎了口氣,豆腐聽完怒道:「人命關天,那個陰陽端公也忒小家子氣了,要我遇上,肯定得揍的他連爹媽都不認識。」
  葛叔道:「誰說不是呢。」
  我想了想,道:「一會兒麻煩葛叔收拾些吃的,我去看看江爺子。對了,那井裡的東西,就沒人管了嗎?」
  葛叔搖了搖頭,說:「怎麼管?十里八鄉的陰陽端公都請過了,再遠些的,我們即找不著門道,也請不起,就這麼擱著,不朝那井太近就行,雨天那地方就沒人去了。」說到這兒,葛叔頓了頓,敲了敲煙桿兒,說:「如果陳老爺子在,他沒準兒有辦法。」
  我不由愣了,說:「我爺爺?他能有什麼辦法?」
  葛叔笑了笑,說:「這件事你可能沒聽過,你還很小的時候,村裡死了個老人家,是被媳婦兒氣死的,死不瞑目,長明燈點完之後,火苗綠油油的,都知道是老人家怨氣未消要作祟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適合,還是陳老爺子解決的。」
  我想了想,笑道:「他是不是把水牛角插在老人家的嘴裡了?」
  葛叔大驚,說:「你怎麼知道?哎呀,難道你跟陳老爺子學過?」我沒回答,只是笑了笑。其實葛叔說的那種情況,我不知道算不算鬧鬼,不過人死不瞑目,青燈鬼喘氣,是死人喉嚨裡有股氣還沒放,這氣可能是怨氣、可能是其它氣,但總之都屬於陰氣,用水牛角插入嘴裡,喉嚨被撐大,牛角屬陰,自然可以將這股陰氣放出來。
  挖蘑菇的盜墓賊們所攜帶的空心水牛角,除了能吹響震懾軟粽子以外,必要時候,用尖銳的牛角插粽子的脖子,也能奏效。
  第237章 山神廟
  葛叔見我一語道破,不由激動說:「那你知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井裡那個東西?唉,江老爺子太慘了。」
  雖說我並非本地人,但當年爺爺帶著陳詞,算是逃難在此,而我的童年時期也是在此渡過,這片地方對我來說,不是故鄉,勝似故鄉,哪兒能放著不管。想了想,我只能暫時放下地窖裡的事,對葛叔說,得先見見江爺子才能做打算。
  此時我們吃飽肚皮,喝著茶閒聊這麼許久,打定主意,二話不說,便由葛嬸子收拾了些吃食,我帶著豆腐往後山的山神廟而去。那條和豆腐搶雞翅的黑狗,搖著尾巴在前面帶路,顯得很通人性,豆腐一邊兒罵狗,一邊兒問我:「老陳,你什麼時候還會捉鬼了?難不成真要去對付那水鬼?」
  我道:「其餘的鬼我不知道怎麼對付,因為它們無形無質,手段多端,那得由專業人士出面。不過我聽爺爺說過,水鬼又稱水粽子,是屍變的一種,有形有質,對付鬼我不會,對付粽子咱還怕嗎?」
  民間傳說的水鬼有兩種,一種是死後鬼魂困在了水裡,一種是死後屍身所變,成為水鬼。前者我沒辦法對付,但葛叔給我講的過程中,描述了一個細節,那就是有人在井邊朝下張望時,看到過井水深處,有一個毛茸茸的黑影兒。
  據說,屍變形成的水鬼,就是個毛茸茸的圓球狀,長著長長的雙臂和大嘴,有人路過井邊兒,就會用手將人拖下水,待人淹死後,再用大嘴吸出人的魂魄,這樣,那個人的魂魄就會成新的水鬼,而前一名水鬼就可以往生了。
  這些水鬼找替身的說法,有沒有道理我不清楚,但對付有形有質的粽子,哪怕是水粽子,我還是有把握的。
  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去看望看望江老爺子。
  我們這地方的山神廟,建於文化大革命以後,是村裡唯一的封建迷信場所,但凡村裡出了什麼不尋常的事兒,或者有什麼願求,都是來山神廟。
  山神廟是木製結構,供奉著山神和它手下的精怪,由於村裡人越來越少,因此來山神廟的人也不多了。我和豆腐進去時,山神廟的廟門一半兒已經沒了,剩下的一半大氅著,門口頂上,掛著一張碩大的蜘蛛網,上面爬著一隻五彩斑斕的綠頭蜘蛛。
  神台的供桌下,隨著我們的到來,幾隻受驚的老鼠嗖的一下溜了個沒影兒。
  豆腐目瞪口呆,說:「葛叔說江爺子住這兒?媽呀,這地方能住人嗎?」我小時候還在這山神廟裡玩過,那時候中國經濟不發達,鄉下人也沒有往城裡湧,我們村還很熱鬧。
  說到山神,我到是想起了一件奇怪的事兒。
  我從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漫山遍野的亂竄,村裡孩童以我為首。有一回我們跑到這山神廟裡,江胖子尿急,指著神台說:「咱們來比撒尿,看誰的雀雀尿的遠。」
  「好、好、好……」一幫破小孩兒自然樂意,就幾個女孩子跺腳捂臉跑回去,說:「我們要告訴大人,說你們幾個耍流氓。」說著便往回跑。
  我心說:我是老大,自然我尿的最遠。那時候小孩子的虛榮心是特別奇怪的,在這個比賽上,所有人都非常重視。我們站成一排,神情嚴肅,齊刷刷的脫了褲子,露出一排顏色不一的光腚子,數個一二三,捏著小兄弟就開始撒尿,將整個神台都弄濕了。
  那次我得了第一名……當時十分得意,結果回家後,當天晚上就發高燒了,做夢夢見一個蓋著紅布的人飄在地上,把我舉了起來,捏著我的雙腳,將我當風車甩。甩啊甩啊,甩的我頭暈腦脹,胃裡翻騰,眼一睜,頭一歪就吐了。
  爺爺著急不已,當時嘴裡念叨著杜湊什麼的,那會兒我還不知道,現在想來,爺爺念的可能是詛咒,他八成以為我要讓詛咒給奪去性命。後來我暈過去,說著胡話,燒了好幾天不退,等醒來時才聽人講,爺爺知道了我們在神案上比賽尿尿的事兒,去給山神爺燒了半夜的香,還連夜做了張新的神案給換上,我的病才不治而愈的。
  此刻,看著眼前破落的山神廟,我又想起了爺爺,心裡沉甸甸的,緊接著矮著身子,避過頭頂的蜘蛛網,和豆腐進了山神廟。
  豆腐喊道:「江老爺子,我們來看你了,給你帶吃的,你在嗎?」
  我張頭四望,卻見山神像,還是當初那尊泥像,半個身體開了裂縫,奇怪的是,這地方別處都骯髒不堪,唯有這神像倒還乾淨。我心想,莫非是江老爺子在打掃?是了,他一家子都死在水鬼手上,正常人遇到這樣的事兒,肯定都會將一切寄托在神靈身上。
  豆腐喊完,沒人答話,正殿不大,一眼便瞧了個遍。我估摸著人是不是不在,便帶著豆腐往偏殿走,誰知腳踩才到門口,一個黑色的身影便猛的朝我撲了過來。那身形雖然來的突然,但動作卻不快,我立刻避閃開去,定睛一看,卻是個蓬頭垢面,滿臉皺紋的老人家,身上穿著的衣服佈滿了黑色油光,散發出惡臭。
  縱使已經時隔多年,我還是認了出來,心中一酸,叫道:「江老爺子,我是陳懸,你不記得了嗎?」
  對面比乞丐還不如的老人,眼神渾濁,嘶啞著聲音喃喃道:「陳懸……陳懸……是我孫子小胖的好朋友。」
  我忍下心中的難受,說:「是我,我來看你了。」
  對面的老人神智似乎有些不清,指著偏殿角的一架破爛木床,說:「陳懸,你爺爺怎麼沒來?坐……爺爺給你拿糖,是你江叔在城裡買的,可甜了。」說完,便在四面透風,骯髒不堪的偏殿裡轉悠找糖。
  別說我,豆腐最是心軟,眼眶一紅,說:「這老爺子過的太慘了,老陳,咱們得幫幫他。」
  我看江老爺子骨瘦如柴,怕是沒吃飽過,忙道:「把吃的拿出來,先讓他吃飯。」
  我們給江老爺子帶了一些干食,還有剩下的小半碗燉雞,江老爺子聞著肉味兒,就忘記給我找糖了,盯著我的碗直嚥口水。
  豆腐將碗端過去,說:「老爺子,別客氣,趕緊趁熱吃。」
  江老爺子也不說話,接過碗直接用手抓,狼吞虎嚥起來,我和豆腐在旁邊拉也拉不住,只能隨他去了。待他吃完,便開始和我『閒話家常』。
  「陳家小子,你爺爺怎麼沒來呢,他好久沒找我下棋了。」
  豆腐砸了砸舌,壓低聲音對我說:「完了,老爺子是徹底瘋了。」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開口,便道:「他還在外面忙,有機會就看你。」等江老爺子西去,八成就能在地下和我爺爺碰頭下棋了。
  「哦。」他點了點頭,又道:「一轉眼,你就長這麼大了,哦,你是來看小胖的吧,他又不知野哪裡去了,你在這兒等等。」一轉眼,又盯著豆腐,眨了眨老眼,說:「哎喲,這皮膚白的,模樣真俊,是你閨女吧?」
  豆腐聞言,霎時被自己的口水給嗆住了,一臉悲憤。
  我心說,看來江老爺子不僅神智失常,也老眼昏花了,便道:「我要有這樣的閨女,我第一個把他賣給人販子。老爺子,我這次來,是想請你幫個忙。」雖說從葛叔嘴裡,我已經聽到了事情的經過,但要想對付水鬼,首先得把它引出來。
  這幾日天晴,水鬼不可能自己上來,我也不可能就在村裡等著下雨。老年間的說法,說粽子害人,是循著血緣味兒下手的,也就是說先害親人,要想將水鬼引出來,或許還得讓江老爺子露個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