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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節

  我的體力向來不錯,小時候在工地上幹活,後來又上山下鄉倒騰山貨,即便後來做生意,整日裡推杯換盞,也沒有將鍛煉身體給落下。這一腳我使出了十分的力道,整個棺材蓋被我踢的,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被我這臨門一踢,剛剛闔上的棺材蓋被頂起來一條裂縫,但這棺木不知是什麼材質,沉重無比,我這一腳雖然將它踢了起來,卻並沒有全部踢開,瞬間便又壓了回來。藉著這瞬間的空隙,我發現了一個讓我驚心的現象,因為透過那棺材縫,我發現棺材外面沒有人!
  從我被拉入棺材,到我踢開棺材板,整個過程,我的反應非常迅速,我可以打包票,絕對不超過十秒。而在我進入棺材前,顧文敏、豆腐等人,都是站在棺材邊上的,他們怎麼可能在十秒內消失的無影無蹤?正常的情況下,發現我被困入棺材後,眾人不應該圍著棺材準備營救我嗎?
  他們人呢?人到哪兒去了?
  這些念頭在我腦海裡閃過,也只是瞬間的功夫,下一秒,整個棺材又緊緊閉合了。棺材裡一片漆黑,奇特的腐敗氣息透過防毒面具直衝腦門兒,那味道很怪,像屍體腐爛的味道,又像是木材霉腐時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十分難聞,如果沒有臉上的防毒面具,我恐怕會直接會被熏死過去!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忽然,那只一直困著我的手,竟然從我的胸口,向著我的臉上移去,我心裡咯登一下,冒起一陣不祥的預感,這才想起自己手裡還抓著匕首,當即也顧不得那麼多,立刻去掰那雙手,準備一將手移開,就用匕首砍下來。
  誰知那兩隻手力大無窮,似兩個鐵箍一樣,任憑我怎麼使力氣,都掙扎不開。轉瞬,那雙手已經摸到了我臉上,儘管隔著一層防毒面具,但我還是有種錯覺,彷彿那雙佈滿屍油的手,就貼著我的皮膚在撫摸一樣。
  事情實在過於離奇,棺材裡的粽子,竟然學會偷襲了。我猛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那幾個進入墓室後就消失的日本人,並非找到了什麼密道,而是被拉入棺材裡害死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我就渾身寒毛倒豎,想起了棺材上的圖案,心說:這居然是九具會吃人的棺材,棺材上帶著面具的人物圖案,是巧合,還是棺材本身就又問題?
  兩千多年前的古人,又怎麼可能提前在棺材上雕刻上我們的造型?
  不對勁,這超出了常識範圍,我甚至懷疑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覺。現在的情況,我根本沒辦法想太多,想也是徒勞,這會兒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下一秒,那雙手摸上了我的面具,緊接著,我就感覺它將我的面具摘了下來。
  摘下防毒面具的瞬間,我的反應就是吐。
  沒有人能忍受這種味道,就彷彿是睡在腐屍群裡一樣,除了腐屍的味道,還有一種更難聞的味道夾雜在一起,之前有防毒面具隔著,那味道也還能忍受,但當防毒面具被那雙手摘下來時,那衝入鼻腔的味道,直接刺激了我的喉嚨和胃,幾乎是瞬間,我就轉過頭吐了。
  這情形要多噁心有多噁心,人還躺著就開始吐,穢物全部沾到了臉上,我想停下來,但那種味道不停往鼻子裡沖。
  那已經不是單純的難聞,而是超出了人體嗅覺承受的極限,剎那間,我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因為我確信,那種味道如果再聞下去,我恐怕不僅僅是嘔吐那麼簡單,更有可能直接熏死。
  這應該不是單純的氣味兒,這種氣味兒就和沼氣一樣,不斷發著酵,最終產生有毒氣體。這個比喻應該是比較恰當的,閉住呼吸的瞬間,那種嘔吐感就沒那麼明顯了。棺材裡黑漆漆的,我一刻也不想待,而那雙手還不停的在我臉上摸,將屍油以及原本的嘔吐物,糊的我滿臉都是。
  我不知道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會是什麼反應,大概真如同豆腐所說,我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態,因此這一刻,除了恐懼和噁心,我更多的念頭是反抗,我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人,多年的生存經驗告訴我,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抓住更多的機會。
  那雙手在我的臉上用力的按,手指甚至想伸進我的嘴裡,我死死咬著牙,感受到身體下面壓了個東西。我可以確定,我身體下面是個人,應該就是把我拉入棺材的粽子。剛才我是一時受了刺激,這會兒心裡一黑,就想出了辦法。
  屍死而撲人者,是為煞,俗稱詐屍,盜墓的行話是硬粽子,而無形無質的鬼怪,我們一般叫軟粽子。
  據說,硬粽子之所以會起屍,全是因為水土的原因,水土深厚,則生氣不散,起而撲人。簡單來講,人有人氣,鬼有鬼息。粽子詐屍,就是有了人氣,受了生氣。這生氣可能是因為當地水土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被活人驚擾,只需放了那股生氣,粽子自然不敢作祟。
  這股生氣聚集在喉間,找準了門道就很好對付。
  這些念頭都只是在瞬間,我早有經驗,這會兒冷靜下來,也不再徒勞的去踢棺材蓋,而是緊握著匕首,在黑暗中感受著身下粽子的身形,反著手準備去插粽子的脖子。但這一插,我竟然插空了,直到此時,我才發現了那個被我一直忽略的,讓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現在的姿勢,相當於是壓在一具硬粽子身上,它在我身下,雙手桎梏著我,按理說,我的腦袋,這會兒應該也是擱在它的腦袋上面,甚至可以直接說,我的後腦勺,或許就對著它的鼻子。正常情況下,我的後腦勺應該可以感覺到咯人,因為人的腦袋是硬的,粽子的腦袋更硬。但這會兒一插之下,沒有插到粽子的脖子,我才發現了不對勁……我的後腦勺並沒有放在膈應的人頭上,而是躺在一個軟軟的東西上,像是裹屍的被褥一類的東西。
  那麼……人頭去哪兒了?
  難道說,現在我背下面壓著的這具粽子,竟然是個無頭粽子?
  我的心臟怦怦直跳,第一反應是不可能,因為爺爺的筆記本中記載的很清楚,殘缺不全的屍體也可能詐屍變成粽子,但有三種屍體是無法起屍的,這和湘西趕屍中的『三不趕』有些相同的地方。在爺爺的工作筆記中,無頭屍是不能詐屍的,因為它們無喉、無嘴,鎖不住生氣。被雷劈死的屍體也是無法起屍的,湘西趕屍認為,被雷劈死的屍體會魂魄具散,因此無法趕,但在倒斗界的說法不一樣。
  雷,為天地之正,有書云:雷出神怒,震懾惡鬼,為六氣之正。被雷劈過的屍體,屍身會充滿雷氣,雷氣具體是個什麼玩意兒,我也說不清道不明,反正筆記上是那麼寫的。有雷氣裹在屍體裡,任何陰陽氣都無法靠近,屍體自然不可能炸屍。
  除了無頭屍和雷屍外,第三種叫極刑屍,諸如挫骨揚灰,或者生前遭受極刑,割耳去目,斷足斬手之人,自然也難以起屍。
  可是,我現在分明感覺不到身下的屍體有頭顱,那麼它又怎麼可能起屍害我?
  我敏銳的感覺到事情不對勁,但究竟哪裡不對,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給我想了,那雙手無法伸進我嘴裡,便順著臉往下。
  這會兒我什麼也看不見,臉上全是屍油和穢物,一口氣也憋到了底,但一想起要再聞棺材裡的味道,我就不想呼吸,然而就在此時,那雙手竟然猛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那力道之大,讓人瞬間張嘴瞪目,不僅僅是窒息,這巨大的力道,更讓喉嚨處劇痛。人在這種時刻,都會本能的掙扎,我也不例外,一邊掙扎,手裡的匕首一邊朝著身下亂刺,但身下的屍體沒有痛覺,匕首刺上去完全不頂用,而我又找不到它的脖子。
  痛苦絕望中,我心想:難道這真的是具無頭屍,莫非我今天就要葬送在它手裡?
  緊接著我又想到了顧文敏她們,不由得心中一凜,心說:若我出了事,不說其餘人,顧文敏和豆腐肯定不會棄之不顧,但直到現在也不見有人開棺,他們必然也是遭難了。我又想到了那詭異的九具棺材,不由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莫非他們也同我一樣,也已經被拉入了棺材裡?
  不,不行。我不能死。
  第一,我不想死,第二,我得救他們。可是我現在自身難保,該怎麼辦?
  之前我是畏懼那陣氣味兒,不敢呼吸,現在我即便想呼吸也做不到了,一邊掙扎,一邊承受著被掐住脖子的巨痛,一口氣很快憋到極限,手下的力道也越來越弱,肺部更像是要炸開一樣。
  第190章 陽血
  這麼想著,我想起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之所以這樣說,因為我也不知道這個方法會不會有用,但事到如今,生死命在旦夕,我也只能一試,試一試或許有條活路,不試就是死路一條。我想起了爺爺親手給我做的辟邪手珠,這東西似乎對硬粽子不起作用,但在江浙一帶的民間,佩戴降龍木有一種習俗,叫『開陽』,就是在降龍木所做的配飾上,用雞冠血點一下,據說可以助長降龍木的神力。
  公雞血和黑狗血,在民間傳說中,是兩大驅邪的法寶,因為公雞在陰陽交替之時,便會登上高處打鳴,沐浴第一道陽光,因此大公雞的雞冠血,是極陽之血,傳說可以破陰氣,降屍怪,也就是粽子。而黑狗通靈,辟邪效果相對沒有大公雞強,但活著的黑狗可以鎮鬼,在過去農村,家裡的狗如果生了小狗崽,一窩養不下的情況,大部分人都會弄死一些小狗,但相較之下,黑狗一般會成為倖存者。
  我這會兒自然沒有大公雞和黑狗血,但我知道,人身上有四種東西,分別屬於極陰和極陽,極陽的是舌尖血和童子尿,極陰的是頭髮和腋毛。至於為什麼是頭髮和腋毛,這其中講究很大,暫且不表,單說舌尖血和童子尿。
  我雖然一向潔身自好,但我都二十八了,童子尿早在多年前就離我遠去,這會兒尿了也沒用。而舌尖血,確切的來說是心血,因為在傳統的天人合一理論中,舌屬心,舌血屬於心血,心血乃是人身陽氣所在,可以誅邪,所以很多鬼怪電影裡,經常看見道士打不贏鬼怪時,就會咬破舌尖朝鬼怪噴一口血。
  這個雖然有些誇張,但也並非沒有來頭,我這會兒情急之下想到這麼一出,不由得便咬破舌尖,準備放手一搏。這些畢竟也只是我道聽途說,究竟有沒有用我是不知道的,但我知道有一點,那就是在倒斗的規矩裡,屍體不能沾活人的血,沾了會詐屍,而炸了屍的粽子,更不能見活人血,因為見了血會更兇惡。
  從這一點上來說,民間傳說中的朝粽子噴血,和我們倒斗的行規,其實是背道而馳的,我這會兒被困棺材中,已然無計可施,也只好病急亂投醫,搏一搏運氣了。這麼一想,便橫下心,咬破舌尖,猛吸了一口血含在嘴裡噴了出去。
  由於大腦缺氧,意識混沌,因此我咬破舌頭時,反倒沒有感覺什麼疼痛,大約是因為缺氧,痛覺神經有些麻木。這一口血噴了出去後,掐著我脖子的手立馬鬆開了,我本能的開始呼吸,立刻又吸入了那股毒氣,一時間連連咳嗽,之前吐的差不多,這會兒也只能幹嘔了。
  但我心知不能把時間浪費在嘔吐上,當即翻身而起,從棺材裡坐了起來。
  大部分人可能覺得,在棺材蓋著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坐起來的,但我現在是在一具漢材裡,漢材是漢人傳統的棺材,四四方方,造型一般比較大,特別是秦漢時期的漢材,足有大半人高,坐起來完全不會碰到頭。而現在的滿材,也就是圓弧頂的棺材,是滿人入關以後才取代漢材的,相對較小,人在裡面坐不起來。
  我這一口血噴出去,本也是搏一搏,沒想到真的有用,不禁感概:時代在進步,我們也不能啃前人的老本經驗,凡事還是要勇於創新才好,這不,老祖宗說不能讓粽子沾人血,我不但讓它沾了,還把它嚇退了。
  這一坐起來,我也不敢耽誤,立刻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去頂棺材蓋,這次由於是用雙手,因此那力道比我之前用腳踢的還要足,但奇怪的是,棺材蓋竟然紋絲不動,上面就跟壓了巨石一樣。我心裡咯登一下,心說:難道是鬼壓棺?
  大部分人可能聽過鬼壓床,但沒有聽過鬼壓棺。過去,但凡出了什麼古怪的事,人們就會聯想到鬼怪作祟,屍魁為禍,往往會請一些陰陽端公來處理。所謂的陰陽端公,也就是民間神棍方士的尊稱,他們一般不屬於道士,但又會一些驅鬼打屍的法門,專做些超度道場,白喜喪葬,打鬼驅邪看墓地的事兒。
  陰陽端公接到民眾舉報,收了煙酒茶錢,掐指一算,說是屍魁為禍。粽子也是分的等級的,這其中講究很多,就不一一細表了,有些粽子年頭久了,會引起水災,也有些會引起旱災,有些會招來蟲禍,等等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