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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節

  我一邊對豆腐說:「我以前也在天橋上練過攤,我記得那是第一次嘗試做生意,沒經驗賠了兩千多,那時候的兩千塊,是我在工地上搬了一年磚才積攢下來的,當時虧了之後連泡麵都吃不上了,我……」我說了半天,忽然發現沒人理我,轉頭一看傻眼了,豆腐不見了。
  我靠,這都能走丟。
  趕緊張頭四顧在人群中尋找,最後在一個攤位前找到了豆腐,他正和一個小女孩搭訕,我氣樂了,說:「這小朋友估計就十一二歲,你就放過她吧。」
  豆腐說:「你懂什麼,據統計,成功人士的年齡平均比配偶大七歲,所以現在養的那都是別人的老婆,我老婆這會兒還在上學呢。」
  這是個糖人攤位,罐子裡盛放著蜜蠟似的糖汁,在陽光下如同琥珀一樣,吸引了不少小朋友。我揪著豆腐的衣領準備走人,豆腐急道:「等等等等,錢都付了。我要了一個龍一個虎,咱們一人一個,龍虎搭檔,縱橫蘑菇界。」
  說話間那老師傅做好了龍形,轉頭準備做老虎,我便道:「不要老虎,要貓。」
  豆腐不樂意了,強調要虎,我說:我是龍沒錯,但你渾身上下哪點兒像虎,咱們不是什麼龍虎搭檔,是龍貓組合。
  正瞎扯間,我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顧文敏打過來的。這段時間她估計沒少操心,我心下一熱,接了電話,便聽顧文敏那邊聲音有些激動,似乎帶著喜悅,說:「陳懸,你和小豆趕緊過來一趟,事情解決了。」
  我道:「去警局?」
  顧文敏給了我一個地址,居然是中央考古院的地址,我一時納悶,心說她怎麼去考古院了?轉眼豆腐的貓做好了,我倆下了天橋,肚子裡飢腸轆轆,便一人買了個燒餅,邊啃邊打車去中考院。那地方修建的挺氣派,但比較冷清,一路進去除了門口正玩手機的保安,便沒看到別的人影兒,我和豆腐對著房號一路往前找,很快到了一間辦公室前面,敲了敲門,顧文敏便過來應門了。
  門打開後,晃眼一掃,裡面是一間不大的辦公室,三面都是書架,裡面塞了滿滿的文件和各種資料,桌案後面還坐了一個頭髮花白,架著眼鏡兒的老頭。
  豆腐一瞧,壓低聲音說:「難不成這是顧大美女的老爹,她帶你見老丈人了。」
  顧文敏耳朵尖,聽到了風聲,瞪了豆腐一眼,道:「別瞎說。」緊接著便給我們做介紹。這老頭姓林,是個考古教授,估計是因為常年在外跑,因此精神抖擻,容光煥發,一點兒沒有老年人的垂暮之態。我雖然鬧不明白顧文敏為什麼忽然介紹個教授給我認識,但她做事是個靠譜的人,便也和那林教授客套了一番。
  這老教授挺有風度的,不算難處,也沒有什麼教授的架子,寒暄一番做了自我介紹,便聽林教授說:「你們的事,我聽小顧說了。想不到,你居然是陳老師的後人。」
  陳老師?我心說:難不成這老頭認識我爺爺?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林教授笑道:「我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就是陳思遠陳老師帶的,跟著他跑了不少地方,也學到了不少東西。只可惜後來陳老師離職,沒有留下半點兒音訊和聯繫方式,一晃就是這麼多年,我也老了。」他說著,眼中流露出緬懷的神色。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老頭是爺爺的故人,想必應該是爺爺以前還在考古隊工作時帶過的學生。我對父母沒什麼感情,因為都二十八年了,沒說過話,沒見過面,而且周圍聽到的輿論,也都是些不太好的事兒,因此說不上什麼親情。但我是爺爺一手帶大的,相依為命十多年,此刻一見林教授緬懷的模樣,不由想起爺爺再世的時光,心中沉甸甸的,一時間相對無言。
  這些年,我已經很少去想以前的事,生活得繼續,人得向前看,但自從一個月前踏入倒斗這個圈子,我才發現這個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來來去去,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是千絲萬縷,能在這兒遇到爺爺的故人,我心中埋藏已久的思念之情也冒了出來。
  豆腐估計是看出氛圍不對勁兒,便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說:「顧大美女,咱們說正事吧,林教授和我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他這一打岔,林教授也回過神,不等顧文敏說話,便道:「你們的情況我瞭解。是這樣的,我有一次出海考古的計劃,需要借助一些土夫子的奇巧淫技,小顧向我推薦了你們,而且,你又是陳老師的後人,所以這個位置非你莫屬。」他沒有直接叫我們盜墓賊,而是用行話叫土夫子,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我心裡對這老教授的好感多了一些。不過好感也不能當飯吃,於是我沒開口,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豆腐立刻道:「我們現在都自身難保,還跟著您去考古?」
  顧文敏笑了笑,道:「是戴罪立功。其實考古隊歷來就不乏和土夫子合作的事例,你爺爺的事我也聽林教授說過了,他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這次林教授有一次出海考古的行動,需要借助土夫子的一些本事,這是個好機會,我會將這件事向上面申報,給你們洗清案底。如果有可能,甚至你們以後還可以進考古院工作。」
  我心說:當年爺爺就是因為詛咒的事情才離開考古院的,現如今鬼厙之面還沒有線索,我去考古院幹什麼?不過若能借此機會洗清案底當然是好的,而且這林教授和我爺爺有交情,想必從他那兒,可以套出不少東西。
  不過,究竟是什麼樣的考古行動,居然還需要盜墓賊的參與?難道這些考古的專家們自己搞不定?這麼一想,我便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將疑惑問了出來,林教授聞言,笑道:「不用教授教授的叫,你可以叫我林伯伯,既然你是陳老師的孫子,以後就別跟我見外了。」頓了頓,他又道:「在新中國成立前,是沒有考古隊的,你說,考古隊是幹什麼的?」
  豆腐道:「挖墓的唄,只不過你們有執照,我們沒有。」
  林教授聞言哈哈大笑,說:「小伙子說話很直氣嘛,不過你說的很對,挖墓也是我們工作的一部分,只不過我們可以明著來,這在過去,就是官盜。」我沒想到林教授會忽然提起官盜的事,其實在現代,官盜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因為它們需要做的事情,都已經由考古隊代勞了。嚴格來講,傳統意義上的官盜,在新中國成立以後,就已經隨著歷史逐漸退場了。
  彷彿是知道我們的想法,林教授說:「其實官盜確實少了,但並沒有消失,現在大部分的考古活動,都是有考古院批復。官盜參與的,往往都是一些需要挖掘,但又不能公之於眾的東西。」
  我道:「所以呢?」
  林教授說:「所以,我們這次挖的,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具體,我到時候會告訴你們。這次行程需要出海,而且有一定的危險性,小顧也會隨行,另外還有幾位上面派下來的官盜,他們使用的是現代盜墓手法,不過……」說到這兒,林教授搖了搖頭,道:「不過我並不看好他們。」
  所謂的現代盜墓手法,其實是隨著科技的更新而發展出來的。最早的現代盜墓手法要追溯到孫殿英挖慈禧陵,過去的盜墓手法,不管怎麼樣,先打盜洞,遇到一些修建的銅牆鐵壁一般的古墓,沒本事的,就只能望墓興歎。
  清朝時國力恢復,因此在陵墓的修建上也更為費工夫,集合了數千年的防盜手段於一體。孫殿英挖慈禧陵的時候,地磚入鋼鐵,根本打不進去,按傳統手法,這個墓是個鐵疙瘩,沒辦法啃,但那時候已經有炸藥了,孫殿英不挖墓,直接上炸藥,一路炸到了慈禧的墓裡。
  這就是現代盜墓手法的起源,隨著考古工作的發展,又有了金屬探測儀、地下爆破、遙控爆破、防彈衣、防火服、磁場測量器等等先進手段。
  林教授追憶說:「這些儀器是死的,多年的經驗告訴我,依靠儀器,永遠也比不上依靠有經驗的能人。」他跟我講了一件關於我爺爺的事。爺爺的工作筆記中,從來沒有記載過他在考古隊的工作經歷。我和豆腐都有些好奇,仔細的聽林教授往下講,他的神情充滿了感慨和尊敬。
  第135章 往事
  那是1964年的一天,在開封城外的罔山裡,有人舉報發現了古墓。當時我爺爺是其中一個帶隊的人,考古隊的工作人員趕到現場時,當地因為大雨和山洪,使得罔山一片泥濘,眾人頂著雨,由村民帶著到了地頭。
  原來卻是一座古墓,因為山洪塌方被震裂開來,雨水沖出了不少土雞瓦狗一類的東西,但那時候開封是個大城,那邊的人也比較有文物意識,考古隊趕到時,衝出的東西早被人順手撿空了,一行人什麼也沒撈著。
  當時考古隊的人手並不多,還沒有現在這麼大的規模,一行人主要由學生構成,剩下的便是以我爺爺陳思遠為首的一幫老幹部。那時候我爺爺也不老,才三十來歲,正值壯年。林教授回憶著,他是大學畢業,那時候的大學生比金子都貴,當時和他一起的大學生,爺爺一共帶了四名,現在其中兩位已經先後病逝和出了意外,他和另一位學生都在考古院工作,那個學生現在常駐在西藏。
  當時,林教授是打心眼裡看不起爺爺,一個沒什麼文化的盜墓賊,不就因為招安嗎,現在居然還頂了個教授頭銜,來帶自己這些大學生,實在是沒道理。他們當時的幾個學生雖然表面上管爺爺叫老師,但打心眼裡是看不起的。
  直到那一天,在瓢潑大雨中,在所有考古隊員灰心喪氣時,爺爺陳思遠,穿著白背心,冒雨攀上了罔山的高出,站在嶺上俯覽罔山山脈溝壑,須臾對眾人說:「這下面還有個明朝的大墓,至少是王侯級別的,三天後我們再來。」那自信的神情和不畏風雨的身影,一直深深留在了林教授腦海裡。
  他當時就受到了震動,但還是不相信爺爺的話。一個人,站在高處一望,就能看見哪兒有墓,還能判斷出哪個朝代?這也太扯了吧?即便他們那幫學生心裡不服氣,畢竟也只是學生,隊伍是爺爺在帶,當然一切都聽爺爺的。
  幾人晚上在開封夜宿,背地裡自然沒少說爺爺壞話,紛紛等著三天後,準備看爺爺的笑話。
  隨後的第一天,雨停,陽光普照。隨後的兩天,也都是烈日。
  三日後,再到罔山時,陽光已經蒸發了水分,之前兇猛的泥石流,也變成了硬土塊兒。
  爺爺陳思遠不是個多話的人,做事情沉默、踏實,一步一個腳印,對待學生的要求也不嚴格,愛學的他用心教,不學的拉倒,平日裡不怎麼擺老師的架子。眾人跟著爺爺一路走,爺爺只用了三樣工具,一是眼睛、二是鐵釬、三是鼻子,便斷出了整個古墓的結構和年代,眾人順著往下挖,果然和爺爺預測的分毫不差,當時所有人就嘩然了。
  和爺爺早有合作的老一輩,紛紛拍著他的肩膀,說:「行啊老陳,又立大功了。」他們似乎早就知道爺爺的本事。而其餘的一幫學生,面面相覷之後,心裡由衷的折服了。林教授說到此處,感慨道:「發之於民,傳之於民,真正的高手在民間啊。」
  爺爺當時之所以能一眼看出墓葬,用的便是楊方觀風望水的本事,不同的風水,埋葬的人也不一樣,再根據朝代不同加以推測,自然而然能看穿形勢。這門學問,講究的就是諸般結合,少一樣都不行。
  那次考古時,出了個小變故,那是一個王爺墓,升棺時,從棺材底板下面,忽然竄出一個黑漆漆的事物,像是山貓一類的東西。
  當時林教授離的比較近,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那東西撲到臉上,誰知那玩意跳躍到一半時,竟然從空中栽了下來,再一看,後脖子上插了一柄飛刀。
  爺爺是飛刀白老四的徒弟,會耍飛刀,再正常不過了。
  這一手露出來之後,再場的人心服口服。
  而且不止如此,林教授還見過陳詞,也就是我那沒見過面,死的很早的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