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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節

  但古玩這東西考的就是眼裡,那碗要真是康熙黃釉親口,哪兒能才賣兩千,至少也得兩百來萬。我也不想跟這人瞎磨嘰,拉了豆腐就準備走,那攤主猛的往我跟前一站,說:「不許走,今兒個你不把話給我說清楚,別想離開我這鋪子。」
  我這人向來是吃軟不吃硬,他這麼一說,我還真來火了,冷笑一聲,正打算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虎威,他忽然又壓低聲音說了句:「山根叼著鳳凰,六個六,借一步說話。」
  豆腐也已經掄起袖子準備幹架,聞言道:「什麼鳳凰六個六的,少和竇爺爺饒圈子,敢不敢打,不敢打就麻溜的閃開。」
  我瞧豆腐趾高氣昂的模樣不禁有些好笑,這小子屬於典型的狗仗人勢,有人在旁邊撐腰的時候,就唯恐天下不亂,要我今天不在這兒,他一個人遇到這種事兒,我保證,他絕對是求爺爺告奶奶喊饒命。
  豆腐不知道,我卻是知道,這人說的是道上的暗語。山根叼鳳凰,就是他知道我手裡有真貨玉器,而且是從女性的墓中挖出來的,至於後面的六個六,應該是他報的價碼,我對行話也並非全通,因此也弄不清楚這六個六究竟指什麼。
  不過我有些奇怪,這人怎麼知道我手裡有貨?
  難道我身上有什麼破綻不成?這麼一想,我好奇心上來,便對那人說:「土要翻新貨要過,走著。」
  那人一聽暗號,眼睛一亮,立刻給旁邊一個攤主打招呼,說要回店裡接待客人,讓他幫忙照看一下攤位,接著便領著我倆一路往前走。走到前面,當街擺地攤的就明顯少了,兩邊都是古玩小門面。那人將我們引進其中一家小店,只見上面寫著『石聚來社』。
  所謂的石,自然指的是玉石,這鋪子也不大,臨鋪一排玻璃櫃,後面一個屏風。那人進了鋪子,立刻關上大門,見豆腐盯著玻璃櫃裡造型各異的玉器瞧,便說道:「二位,這些都是水貨,入不了二位的眼,咱們內裡說話。」
  這人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在前面引路。
  豆腐嘀咕道:「你倆剛才磨磨唧唧在說什麼東西?」我沖豆腐搖了搖手指,示意他靜觀其變。
  那屏風後面是個小廳,待三人落座,我便問道:「你怎麼看出我有東西的?」
  那人嘿嘿一笑,說:「做一行,要的就是眼力,不僅得有眼力,還得會聞。要說這聞功,潘家園我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打從二位從我鋪子前面過,我就從你們身上聞出一股老屍的味道,想必二位是剛從斗裡出來,手裡肯定有熱貨。」
  豆腐嘖嘖稱奇,驚歎道:「你這麼一聞就能聞出我們身上帶著冥器?你別是猜的吧?那你聞聞我到底幾天沒洗腳了,聞出來我就相信你。」
  那人估計沒遇到過豆腐這種火星腦袋,苦笑說:「您可真能開玩笑,我就直說了吧,除了聞還得看,你們身上屍油的味道太濃了,這味道別人聞不出來,可難不倒我,我一聞著味兒,就開始打量你們……」說著指了指我的褲兜,道:「這凸起的形狀,不是煙、不是打火機、還有三環紋,我估摸著,應該是個玉如意對吧?」
  我小時候就聽爺爺講,倒斗這行裡的聞家很多,一塊古物,放在鼻子下一聞,就能斷出年代。有個笑話,說有個盜墓賊摸出了個龍頭肛塞,出貨的時候,聞家往鼻子下一放,立刻說道:「這東西不好,墓主人死的時候肯定便秘了,屎沒拉乾淨,味兒太大了。」
  但這種厲害的聞家比較少,我沒想到這方便面頭其貌不揚,居然還有這本事。
  只聽他自我介紹說姓石,原名石磊落,但行業裡,都叫他外號『石疙瘩』。據說他臉上的疙瘩是有一次收錯了貨惹上的。
  那是一個單干戶從民國墳裡倒騰出來的,那單干戶挖墳開棺的時候,裡面有只通體發紅,碩大如貓的癩蛤蟆,把盜墓的單干戶嚇了一跳,掄起短柄鋤就將那蛤蟆給弄死了。那蛤蟆身上的血液染上了棺材裡的東西。
  民間有說法,說通體發紅的大癩蛤蟆是蛤蟆王,毒性很猛烈,而且無色無味,沾上什麼東西,那東西就會帶上毒。那盜墓賊聽過這說法,自己將東西用布裹了拿到石疙瘩這兒來賣,而且裝成不識貨的模樣,要了個比較低的價格。
  石疙瘩還以為撿了大便宜,連忙買下來,把玩了沒多久,臉上便長起了疙瘩,怎麼治也治不好。
  從石疙瘩曾爺爺那一輩兒起就是倒騰古玩的,在潘家園已經駐紮了兩代人,這個圈子裡,從下鬥到出貨,各個環節沒有他不知道的,在北京一帶的古玩界,也算享有盛名。
  我心說,如果真享有盛名,怎麼我一點兒都沒有聽說過?一看這人就是個吹牛吹破天的。
  我和豆腐坐下,聽他越吹越不靠譜,不由得打斷他,說:「東西你到底收不收?」我心裡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如今我們被條子盯上,手裡的貨有些燒身,早早出手為妙。再來,這石疙瘩好歹也是潘家園的地頭蛇,怎麼著也知道些行情,或許還可以借此向他打聽打聽呂肅的事兒。
  第125章 神木方耳環神牌
  見我和豆腐要賣東西,他總算回到了正題。
  那次在格格爾公主棺裡,我一共摸了四樣東西,一件是公主脖子上掛著的玉牌,那東西我覺得有些眼熟,準備自己研究研究。另外三件,一件是玉扳指,一件是個八寶如意,另外一件是個不知什麼材質的牌子,我當時看著造型有些古怪,便也拿了過來。
  石疙瘩讓我將東西放在桌子上,這才自己慢慢看了起來。
  古玩有個規矩,就是交易不過手。
  要買賣或者看什麼東西,千萬不能從別人手裡接,或者往別人手裡送,得放在桌子上,讓他自己去看。否則中途要是一個沒拿穩或者一個沒接住,東西磕了爛了,責任誰承擔?古玩動不動就是幾十幾百上千萬的身家,一失手沒準兒就得賠的砸鍋賣鐵。
  我和豆腐坐在凳子上一邊喝茶,一邊等石疙瘩出價。
  只見石疙瘩看了半天,隨後拿起第一件,說:「這玉扳指為女款,比較少見。扳指是權利的一種象徵,一般男性墓居多,女性墓出土量很少,不過這扳指成色發黃,顯然是被屍油沁的太深。玉有了屍沁,就叫死玉,一般人家不買這種東西,一來不好看,二來晦氣。最多兩萬……」
  「兩萬?」豆腐失聲道:「合著我們哥兒幾個的命這麼不值錢,一趟下去,就摸了個兩萬塊錢的貨,老陳啊,你這眼光不行啊。」
  我打量了石疙瘩幾眼,便看出這小子是想坑我們,什麼屍沁死玉的,分明是想壓價。
  我有心想向他打聽呂肅的事兒,於是沒有還口,示意他接著往下說。
  石疙瘩以為成功的忽悠到我,立刻眉飛色舞的往下看,將這第二件八寶如意也批的一文不值,說:「如意以金鑲玉為貴,你看看這個,只有金,沒有玉,檔次就低了,顯得俗氣,而且這金年代久,色澤發暗,上面的紅寶石嵌縫裡也屍油沁,不行不行,唉……」他歎了口氣,一咬牙,說:「這麼大的潘家園,二位能一進門兒就遇上我,也算緣分,這樣吧,你這東西,我按照最高價收,五萬,不能再多了,你看怎麼樣?」
  我心裡暗笑,心說滾你媽的蛋,五萬?除非我腦子進水了,但面上也不動聲色,做出自認倒霉的神情,示意他繼續往下說。這石疙瘩也是有兩把刷子,看到第三件東西的時候,忽然神色一變,搖頭先是歎息,緊接著嘴裡嘖嘖有聲,說道:「這是個好東西啊。」
  那東西約三寸長,兩寸寬,顏色發黑,兩邊各有一個方形的環耳,入手厚實沉重,手感又不似金鐵,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按照石疙瘩一心想壓價的念頭,就算是再好的東西,也不會當著賣主的面前誇出來,但瞧他這情不自禁的模樣,難道還真是什麼寶物不成?
  豆腐早就被石疙瘩給忽悠了,聽說倒騰出來的東西只值五萬,整個人已經如霜打的茄子一樣,開始盤算著怎麼下第二次斗了。一見石疙瘩那讚歎的模樣,不禁眼中一亮,急道:「怎麼,這個寶貝是不是很值錢?能賣多少?」
  石疙瘩看了我們二人一眼,說:「你們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
  我和豆腐齊齊搖頭,他便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壓低聲音說道:「這東西,我也從來沒見過,不過看這造型,還有上面的紋飾,一看就是韃靼的神器,我們先按照它的外觀起個名字,姑且稱為『黑木方耳環神牌。』韃靼族信奉薩滿教,薩滿教認為萬物有靈,人和世間萬物的靈魂是一體的,因此薩滿都有本命神。你看,這個神牌上面,畫了一個怪物,這就是一個本命神。這種神牌,也只有薩滿巫師才有,而且法神又遵循火化,死後神牌也會跟著火化,所以這東西,基本是不世出的,你們是怎麼搞到這東西的?」
  那格格爾公主,傳說天生異稟,可以與萬靈對話,和薩滿法師學習過巫術,有本命神牌也不奇怪。不過她並非死在韃靼,死後沒有按照韃靼薩滿法師的葬俗火化,因此這個神牌才保留了下來。
  石疙瘩又說:「物以稀為貴嘛,而且神牌又是薩滿神靈寄托的地方,放這麼一個東西在家裡,怎麼也覺得古怪。這東西的價格,得從兩個方面思考,第一是考古價值,從考古價值來講,它屬於無價之寶,但從市場價值來說……」他指了指玉扳指和如意,道:「那還不如這兩件東西值錢。」
  見我不為所動,石疙瘩有些吃不準,又是一通天花亂墜,總之將我這三件兒東西批評的一文不值,估計最後又怕我和豆腐惱羞成怒,便又將價格往上抬了抬。我哪兒能讓他如意,一邊說考慮考慮,一邊兒便向他打聽呂肅最近的動靜。
  石疙瘩聞言一愣,說:「您說的是鬼哭刀呂肅?這位爺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的行蹤,我可不知道,怎麼著,二位難道是想找這位呂爺一起……」
  豆腐不耐煩道:「知道你就說,問那麼多幹嘛,要怎麼樣才能打聽到他的消息?」
  石疙瘩有心想坑我手裡的貨,自然是變著法兒討好,也不在乎豆腐語氣惡劣,回道:「鬼哭刀呂肅的消息我不知道,但要怎麼聯繫他,那我心裡有譜。出了門兒往前左轉,最氣派的那個店面『一元堂』,暗地裡專倒騰殺頭貨。那位呂爺好手段,手底下出的貨,從來沒有差的,像我這種小店面,我都不好意思請他進來。他的貨,大部分都是一元堂在接,您們二位要想打聽呂肅的消息,可以去那個地方。」
  「一元堂。」豆腐念叨了一句,拽著我的胳膊,說:「事不宜遲,趕緊的。」
  石疙瘩見我們要走,連忙阻攔,說:「哎哎,二位,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辦,先辦完眼前的事要緊,這三樣東西我出個友情價,十五萬全收了,你看怎麼樣?」我看了石疙瘩一眼,隨即慢悠悠的將東西收進懷裡,說道:「三百萬,一分不能少。」
  那玉扳指和如意,確實算不上頂好的東西,十來萬也湊合,但那件兒『黑木方耳環神牌』,卻真是不世出的神器,若非格格爾公主情況特殊,恐怕舉世也難找出第二塊,說是無價之寶也不為過。要不是現在被條子盯上,東西有些扎手,我怎麼著也要等它『冷』兩個月再慢慢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