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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節

  爺爺肚子裡存貨有限,故事很快被我掏空了,他有時候就自己瞎掰,說出來的事情真假參半,往往讓我摸不出是真是假。
  他曾經講過一個古物成精的故事,據說一些上了年紀的老東西,時間長了便會化為精怪,當時我不信,沒成想現在居然撞上了。一隻銅貓,卻有這麼大的能耐。
  我以前幹過很多營生,還跟一個粵佬販過魚,每天守著魚攤子無事可做,兩人便在一起瞎扯。粵人迷信,他經常給我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其中有一件物件成精的事情,據說就發生在他祖爺爺那一輩。
  過去,粵地有一個古怪的民俗。
  粵人重男輕女,舊時家裡得了男丁,還有一個風俗,就是找人再用泥糊一個泥人兒,上面寫上兒子的生辰八字,這個娃娃就叫『擋煞』,將擋煞放在兒子的床頭,可以讓這個娃娃擋去兒子命裡該有的災禍。
  據說他有一個祖爺爺叫虎子,具體是不是自己這一系的也弄不清楚了。
  不知從何時起,虎子就有了愛自言自語的毛病,父母就問了:「乖兒子,你每天都在跟誰說話呢?」心裡卻想,難道我這兒子腦袋有問題?
  虎子就說了:「我在跟我哥哥說話。」
  母親聽了大驚,道:「寶貝兒子唉,娘可就生了你這麼一個心肝兒,哪裡有什麼哥哥啊,你到底怎麼了?那個哥哥在哪兒?」虎子一指擋煞娃娃,道:「就是它,哥哥還說我明天就會死,他會幫助我的。」
  母親聽完嚇壞了,心說莫非是這娃娃天天接收香火,被供出靈性了?還是被什麼山精鬼怪附體了?
  第二天一家人都守著虎子,不敢離開半步。遇水怕他淹死、吃飯怕他噎死、待在屋裡,還怕房梁倒下來將他壓死。結果這一天什麼也沒發生。晚上母親抱著虎子去睡覺時,猛然發現,床頭的擋煞娃娃,不知何時,竟然已經碎了。
  究竟是不是那娃娃替虎子擋了煞,就不得而知了。
  可惜我沒有虎子那麼好的運氣,我遇到的也是個成精的,偏偏是個邪靈。
  我和豆腐順著盜洞往外爬,到了盡頭,踩著馬蹄槽,一路小心翼翼上了豎井,房間裡開著燈,見到燈光的那一刻,我霎時間有了種再世為人的感覺。
  然而,房間裡的環境,讓我和豆腐瞬間愣住了。
  房間裡有三個人,而且都是陌生人。
  第016章 照片
  一個比較年輕,穿著白體恤,還打了個耳釘,看起來是個年輕時尚的小伙子。一個是個中年漢子,光頭,穿著黑背心,肌肉緊實,目光看起來有些凶悍。
  最後一個是個年約五十歲左右的半老頭,頭髮裡夾著灰白,雙手懶懶的搭著膝蓋,正坐在我的床上。另外兩人,則像門神一樣,站立在他左右。
  很明顯,中間這人,應該是個頭兒。
  我心裡不由打了個突。
  這三人是誰?
  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房間裡?
  我們幹的可是見不得人的勾當,該死,這下子行動全部暴露了,這要是讓人給揭發出去……
  瞬間,我心裡閃過無數念頭,而這時,豆腐卻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指著那個打耳釘的年輕人,驚訝道:「是你!」
  我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問道:「你們認識?」
  豆腐神色有些不對勁了,饒是他平時裡腦子少根筋,這會兒也知道大事不妙,壓低聲音道:「就是那天咱們吃火鍋時,找我搭訕的那個人。」
  接下來不用多說,我立刻明白,自己這次怕是要被『吃黑』了。操他祖宗,當時明明兵分兩路,按理說不該被人盯上才對,這三人是怎麼找到這兒的?
  他們很明顯是一個團伙的,一直守在盜洞外面,等著我倆出來,好坐收漁利。
  狹小的房間裡,我們五人兩撥,各自警惕的對望著,我和豆腐自不必說,之前拍爛屍煞的探鏟被我們緊緊捏住了。
  而中間那個半老頭兒,目光則在我們二人身上打量,忽然,他深深吸了口氣,瞇著眼睛,彷彿在思考什麼,片刻後張開眼,目光別有深意的說道:「陳懸,你中屍毒了。」
  我驚了一下,心說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豆腐顯然也納悶兒,但他哪裡會想到黑吃黑這一層,便直接問道:「你們三個是來幹嘛的?要挖蘑菇也行,下面的東西我們還沒撈完,便宜你們了,自己下去找吧。」
  我不動聲色,沒吭聲,默默的打量對面的三人。從服飾上看,三人再普通不過,但仔細一看,卻又發現這三人煞氣很重。
  我這些年接觸過不少三教九流的橫人物,但像這種一看就讓人發毛的人,還是第一次見,若我沒估計錯,這三位同行,只怕都是殺人不手軟的。
  他們現在是想幹嘛?
  黑吃黑?
  我這人不像豆腐那麼心軟膽子小,若這三人真敢來橫的,我也不怕他們,掄起鏟子,拍死一個算一個。估計是察覺到我也不是個軟柿子,中間那半老頭身上的煞氣收斂起來,挺的筆直的脊背也放鬆,又開口了,說道:「你肯定在好奇,我是怎麼找到這兒的,又是怎麼知道你的名字,來這兒又是幹什麼的,對不對?」
  我還沒吭聲,豆腐便道:「是啊,老頭,你到底來這兒想幹嘛。」
  那人也不生氣,從懷裡掏出了一張薄薄的東西,像是一張老照片,隨後遞給旁邊那個年輕人。那年輕人笑了笑,便走上前,轉手將照片遞給了我們。
  我下意識的朝照片中一看,頓時愣住了。
  這是一張老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是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高瘦男人,他的手搭在另一個年輕人的肩膀上,背景是一條河。
  豆腐看了一眼,皺眉道:「這倆是什麼人?」說著,他彷彿發現了什麼,指著照片上的年輕人,驚道:「不對啊,老陳,這上面的年輕人和你長的挺像的,難不成你也有個失散多年的弟弟?」
  我在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眼,整個人已經愣住了,甚至手指都有些顫抖。
  照片上那個和我長的很像的年輕人,眼神看起來有些冷酷,抿著唇,直視著鏡頭,輪廓和我很像。這當然不是什麼失散的弟弟,因為從這張照片的年代來看,這應該是幾十年的老照片了。
  而年輕人旁邊站著的人,更是讓我幾乎有種流淚的衝動。
  爺爺。
  在我映像中,我爺爺是個六十多歲,身材精瘦,但精力卻比年輕人更旺盛的老頭子。我們家裡以前很窮,爺爺沒有留下什麼年輕時候的照片,而我手裡這一張,應該是我爺爺五十歲左右,我爸還沒死,我還沒出生時候的照片。
  說真的,我從沒見過我爸,或許很小的時候見過,但我不記得了。
  對於他的印象,是周圍的親戚口述的,爺爺也不喜歡提起他。他是個酒鬼,而我印象中的酒鬼,應該是個頭髮蓬亂,脾氣暴躁,赤著上身,拎著酒瓶瞎逛,調戲大姑娘的醉漢。
  但眼前這張照片,怎麼說呢……讓我很震撼,並且心裡冒出一種古怪的感覺,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