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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節

  我一聽,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全身就像虛脫了一般,癱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只要大煙槍活著,這事就會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我一定要問個清楚,一個在蘇北長大,一個在淮陰,雖然不是太遠,但從記事起我就沒見過他,他怎麼就成了我哥呢?
  小辣椒急忙跑過來,只道我是嚇的,心疼的一把將我摟在懷裡,輕聲安慰道:「都過去了,都過去了,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半步了。」蒼狼也一瘸一瘸地靠了過來,伸出舌頭輕輕舔著我的臉。
  一見蒼狼,我頓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把抱住蒼狼,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小會發生的事,早就超過了我心理所能承受的極限。先是對老虎的驚懼,接著就是對蒼狼的感動和擔憂,又在鬼門關前打了個轉,接著就是對大煙槍的迷茫,實在令我無法在假裝堅強下去,大哭,成了最好的發洩方法。
  我一哭,小辣椒的眼淚也流了下來,不停埋怨自己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蹚這渾水的,我錯了,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讓你攪和進來,早知道一刀把張易龍宰了就算了。」
  老六也在旁邊抽著鼻子道:「媽的,不玩了,這我們玩不起,剛才我眼睜睜地看著那老虎撲到了老七跟前,心都涼了,以為老七這回一定完了,要不是宋大哥,老七肯定沒了。」說著說著,大嘴一咧,也嚎了起來。
  我急忙止住悲聲,死要面子道:「都別哭,我只是心疼蒼狼。」說著話,又將蒼狼抱緊了點,心裡暗暗發誓,以後誰他媽再敢動一下蒼狼,老子將它切成十九塊,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敢動蒼狼一根毛,老子都跟它玩兒命。
  「我死了嗎?怎麼都哭成這樣?」大煙槍幽幽醒來,想爬起來,一動卻疼得一齜牙,只好躺在老虎身上說到。
  蒙先生道:「你是命好,落下來正好拿老虎做了肉墊,你身上又有精鋼護甲,所以只受點了輕傷,不然你想活都活不成。」
  大煙槍慘然一笑,大概又牽動了傷痛之處,又一咧嘴,自嘲道:「那是當然,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像我這種禍害,閻羅王都不願意收我。」說著話,掙扎著坐了起來,靠在大石上直喘粗氣。
  我剛想問他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老六已經走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大煙槍面前,「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頭,大聲說道:「宋大哥,你剛才救了老七的命,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我這人就是嘴有點賤,以前要是有說話難聽的地方,你就當我放屁。」
  大煙槍急忙道:「你這是幹什麼?」想伸手來扶,但傷勢又疼,急得直喊:「起來,快起來!」
  第七章 蛇鼠之爭
  石錘、豹子、老六三人應聲而去,宰殺對馬四哥來說,那是小菜一碟,抽出殺牛刀就動上了手。蘇色桃擠著紅毛怪,緊緊抓著紅毛怪的胳膊,好像生怕一鬆手紅毛怪會飛了一般。小辣椒則靠在石頭上,將我的頭攬在懷裡。
  紅毛怪將那紅果子往我面前一遞,冷冷地道:「給!」蒙先生看了看,笑道:「果然是菩薩果,玉兄弟真是好命。」
  我伸手接過,看著紅毛怪臉上的傷痕,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幕的驚險,眼眶又是一熱,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說道:「謝謝!」雖然只有短短兩個字,卻包含了千言萬語。
  紅毛怪冷若冰霜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絲笑容,淡淡地說:「不用!」轉身走向一邊坐下休息。
  以前我總是不敢正視紅毛怪,總覺得他的眼神過於凌厲,像刀子似的,而且冷得嚇人,可今天忽然覺得自己錯了。在紅毛怪那冰冷的外表下,隱藏著一顆滾燙的心,剛才那一笑裡,甚至還透露著一絲孩童般的純真,在剎那間,連他臉上那道大蜈蚣一樣的刀疤,看上去都不那麼刺眼了。
  我低著頭,含著眼淚將那菩薩果一口一口地吞食了。這玩意看上去鮮紅欲滴,十分誘人,但吃到嘴裡卻味同嚼蠟,雖然口感很脆,汁水也很是豐富,可惜這味道,實在比嚼樹葉好不了多少。
  這菩薩果雖然口感不好,但功效卻確實不錯。我一吃下去,沒一會就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慵懶到不行,一雙眼睛直想往一起合,實在忍不住了,乾脆將精神一鬆,閉上眼呼呼大睡起來。
  這一覺睡得太沉了,等我一覺睡醒,天已經黑了,也不知道誰把我抬進了個還算乾燥的山洞,洞口也很隱蔽,還給我身下鋪了一層枯草,其餘人等正在圍坐在火堆邊烤著肉,香味一陣陣地往鼻子裡鑽,想來就是那老虎了。
  蒼狼正趴在我身邊,撕咬一大塊生虎肉,我爬起身,擠到小辣椒身邊。小辣椒見我醒了,衝我嫣然一笑,伸手遞了塊烤肉給我,我抓過來就是一頓狼吞虎嚥。
  這一頓吃的,真是既解饞又解恨,還填飽了肚子,吃完烤肉,又灌了幾大口水,打著飽嗝,一把拉住旁邊的大煙槍道:「行了,吃飽喝足了,你得把今天你喊的那句話給我說清楚,你怎麼就成了我哥了?」
  「我說什麼了?我怎麼不記得?」大煙槍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一邊啃著老虎肉,一邊打著馬虎眼道。
  但這次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矇混過去,也不說話,就用眼神死死地盯著大煙槍的臉看。大煙槍頓時不自然起來,啃了兩口虎肉,見我絲毫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長歎一聲道:「好!反正遲早你也會知道的,我就和你說了吧!」
  我精神一振,支起耳朵來聽,大煙槍會說出什麼話來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絕對和我有著莫大的關聯。
  大煙槍幾口將虎肉吞了,就用袖子擦了擦嘴巴,伸手拿出煙來點上一支,狠吸兩口,兩隻渾濁的眼珠子瞇了起來,啪嗒啪嗒嘴道:「不錯,我確實是你的親哥哥,不過這事要說起來,也得從我們的祖輩開始說起,張易龍以前也說過一些,但卻和實際情況出入甚大。」
  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蒼狼一眼,說道:「我們的曾祖父玉飛龍,是當年鹽幫蘇老幫主的關門弟子,深得蘇老幫主的器重,曾祖父對蘇老幫主也甚是忠心,幾乎從不離其左右,所以別人才會誤稱老幫主為狼王,實際上,狼王則是我們的曾祖父玉飛龍。」
  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大煙槍的臉上忽然充滿了驕傲,我明白他的心情,那是一種家族的榮譽。
  大煙槍繼續道:「只可惜,老幫主誤中奸計,曾祖父趕到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臨終前指出幫裡有內奸,要曾祖父暗中探查。」
  「接著鹽幫受到了清廷和外國聯軍的聯合鎮壓,幾乎全軍覆沒,曾祖父幾人隱居到了茅山腳下,數年後,李益和李眉姐弟倆暗中勾結,盜取了鹽幫藏寶,並且嫁禍我們的曾祖父。」
  「不對啊!鹽幫藏寶不是還在茅山嗎?」老六插了一句。
  大煙槍道:「現在看來,鹽幫藏寶當時可能並沒有被取走,只是修改了地圖,將藏寶點弄混了而已,可當時大家並不這麼認為。」
  「當時曾祖父被嫁禍後,顧忌到師母和老幫主唯一血脈的安全,咬緊牙關不肯說出真相,張勝龍大怒之下,要殺曾祖父,被宋大龍和馬騰龍兩位前輩所阻,只好不了了之。」
  「誰知道李益賊子狼心,暗襲了張勝龍,馬騰龍前輩剛烈耿直,受了李益的挑唆,誤會是曾祖父下的毒手,一怒之下,割袍斷義,發誓老死不相往來。」
  「直到李益一家也消失,曾祖父才意識到中了李眉李益的奸計,將事情和盤托出,才與馬前輩冰釋前嫌。」
  「當下三人兵分兩路,馬前輩獨力照顧張、馬、宋、玉四家老幼,而宋前輩和曾祖父則天涯海角地尋找李益姐弟。」
  「直到尋得李益,知其做了清廷的走狗,才知曉李益即是鹽幫的內奸,兩人夜入李府,卻又中了埋伏,宋前輩為了掩護曾祖父,生生被斷龍石壓死。」
  「這段我們知道,在野狼谷那山洞裡看過了,跳過這段吧!」老六又不識趣地插了一句,被我狠狠瞪了一眼,脖子一縮,不再說話。
  大煙槍這段時間和老六相處久了,知道這丫的就是嘴賤,也不睬他,繼續說道:「這些舊事,當時在野狼谷內看到曾祖父所留石碑時,我曾暗示過你其中疑點,你沒往心裡去,我也只當是陳年往事,就沒再說明。」
  我頓時想了起來,當時在野狼谷內見到曾祖父所留石碑,大煙槍是說過幾句,不過當時我哪裡會想這麼多。
  大煙槍繼續道:「曾祖父此後,也困於野狼谷內鬱鬱而終,直到秦前輩尋到玉家後人,也就是我們的祖父……玉川峰,這段隱秘才被四家後人得知。」
  「因宋、玉兩位曾祖父交情最深,而且宋大龍前輩又是為掩護曾祖父而死,等於欠了宋家一條人命,所以在四家後人之中,宋、玉兩家也走的最近,直到四十年前。」
  「那年我年方六歲,尚不記事,大妹三歲,二妹尚在襁褓之中,小妹和你尚未出生,宋瞎子……也就是我的養父來訪,因養父母未有生育,言談之中,透露出想索要二妹養老送終的念頭。我們的父親本就和養父交情過命,我們玉家祖上又欠過宋家天大的恩情,所以一咬牙,乾脆將我過繼給了養父。」
  「本來說好的,兩家世代聯繫,永遠交好,但家母第四胎又生了小妹,養母就犯了小心眼兒,生怕我們的父母再把我要回去,就鬧死鬧活的要養父和玉家斷絕聯繫。」
  「家父得知後,深明大義,主動斷絕了兩家之間的走動,只和養父仍暗通消息,連我也一直瞞在鼓裡,直到養母去世,養父才將實情和盤托出。」
  「我得知自己的身世後,曾一度想前往蘇北尋親,但我當時已成地方一霸,惡名遠揚,認祖歸宗只會令祖上蒙羞,另養父已年邁,所謂養育之恩大於天,我也就當自己生來就是姓宋了。」
  「不過我曾派人前往蘇北打探你們的消息,知道你們生活的都安好,也就放心了。我雖沒有和你們見過面,但你們的動向我一直瞭若指掌,後來我輾轉得到了玉蓮花底座,但也不幸身中七眼陰毒,湊巧你又被張易龍拉下了水,我就也跟了來。」
  「我一直不想把自己和你的關係挑明了,就是不想讓你和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你的生活雖然平凡,但很是快活幸福,有我這樣一個哥哥,並不光彩,說不定反而會平添許多麻煩。我本來以為,只要暗中護著你就好,就這樣一直瞞著你,誰知道自己還是過不了自己的一關,就在我抱著老虎跳下巨石的一瞬間,還是將實情脫口說了出來。」
  我再也忍不住內心激動,怪不得大煙槍為了維護我不惜和張易龍翻臉,怪不得幾次三番拼了命地救我,怪不得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怪不得他會蒼狼曲,怪不得看見曾祖父的遺骸時磕頭比我還虔誠,怪不得見我中了毒會急得五內如焚,怪不得為了我捨身撲虎,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們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
  一把抱住大煙槍,嗓子哽了哽,終於喊出了一聲:「哥!」大煙槍渾身一震,一雙渾暗的眼球頓時濕潤了起來,一行濁淚緩緩流下,猛地將我摟得緊緊的,拍打著我的背部,輕聲說道:「哥在,哥在!只要哥還在,你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