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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

  「算了吧!看你難得實誠這麼一回,哥們就跟你抖實話吧,昨天你被老婆揪下線沒一會,咱們就大獲全勝了。我半夜睡不著去城河裡偷魚了,沒想到還真走運,一網就弄了條大的,你來吧!這條魚好幾斤,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別忘了帶瓶酒來,哥們可沒錢買酒。」
  我一聽這個鬱悶,剛才還以為他真一夜沒睡為我兩肋插刀來著,誰知道人家是「兩肋插魚」去了,幸虧打了這個電話,要不這條魚就沒我什麼事了!趕緊答應一聲掛了電話,換了衣服,出門在小賣部拿瓶酒騎上電驢,直奔吳老六家去了。
  吳老六城裡有房子,不過不知道這傢伙怎麼想的,就賴在郊區那又老又舊的宅子裡。他父母常年在外地做生意,家裡就他一個人,這傢伙又奇懶,除了上次我替他介紹對象的時候收拾過一次房子,平時能不動手就絕不會動一根指頭。
  停好車一走進院子,我就看見吳老六撅著屁股趴在自家門上,順著門縫往裡瞧什麼呢。我踮著腳過去,伸手一拍吳老六肩膀,那傢伙正聚精會神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被我這麼悄無聲息的給了他一下,驚得猛一回頭,看見是我,忙伸手在嘴唇上做了個噤聲的表情,又轉頭將眼睛貼上了門縫。
  我頓時奇怪起來,這傢伙的嘴平時是絕對不肯吃虧的,被我這麼一驚竟然沒對著我貧上一會,也算稀奇了。何況,他偷看的還是自己家,自家的東西還有什麼是不能光明正大看的,該不會這小子將床借給哪對癡男怨女行雲雨之事了吧?
  一想到這,我也順著門縫往裡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屋裡大廳正中間,竟然有只大公雞和一條青蛇互相對峙著,青蛇也不算小,通體青碧色,粗如兒臂,肚子中間鼓起一小塊來,看樣子剛飽餐了一頓,有一米多長,看起來有點恐怖,但應該不算什麼劇毒的蛇。
  那大公雞看上去倒有幾分威風,渾身黃羽,血冠碩大,高腳尖嘴,應該不是吳老六家餵養的,否則早就進了我們的肚子了。
  那公雞雙翅一展,撲稜幾下後,竟然向大青蛇直撲過去。而大青蛇竟似早有準備,將自己的身軀盤成一團,只露個蛇頭在外面,見那大公雞來襲,竟也不懼,蛇頭一晃,躲過大公雞的一啄,伺機還擊。
  我一見大樂,這兩個東西有點意思,竟然鬥起來了,本來想站起來的身體又慢慢趴了下去,想看個究竟。
  那大公雞一擊不中,喉管「咯咯」直叫,雙翅又是一展,身子凌空騰起,竟然伸爪向蛇頭上抓去。
  青蛇又是將頭一晃,躲了過去,卻不料大公雞這下竟是虛張聲勢,見蛇頭已經閃到一旁,閃電般將頭一低,一下啄在青蛇眼睛之上。
  這下那青蛇頓時疼得滿地打滾。大公雞一擊命中,哪裡還肯放過青蛇,不停在旁邊趁虛啄擊,片刻之間,青蛇身上竟被啄破了數處,眼見就不活了。
  這時大公雞大概以為已無危險,上前一爪按住蛇腹,低頭對著蛇腹連啄,幾下過後,那蛇腹竟被啄開一道口子,一隻小雞仔從裡面淌了出來。
  我頓時明白過來,怪不得這大公雞要和青蛇開打,敢情這青蛇吃了小雞仔,大公雞報仇來了,心中更是嘖嘖稱奇。
  就在連我都以為這青蛇一條命已經差不多沒了,正準備悄悄開門將大公雞抓住之時,場中情景卻又忽起變化。
  青蛇雖然肚破腸流,遍體鱗傷,卻仍舊未死,大公雞一隻爪子按在它腹部,它尾巴卻仍可活動自如,蛇尾一卷,竟然將大公雞纏了個結結實實,無論那大公雞如何跳躍轉動,那青蛇絲毫不為所動,身軀反而越纏越緊了。
  大公雞固然爪尖嘴利,卻苦於被青蛇緊緊纏住,毫無用武之地,開始還能跳躍掙扎,奈何那青蛇力道甚大,越纏越緊,片刻過後,大公雞終於不支倒地。
  而此時青蛇已經將雞身纏了個嚴實,隨著青蛇身軀不斷蠕動收縮,我甚至都能聽到大公雞骨骼被箍斷的聲音。
  我知道這大公雞算完了,心中更樂,天上掉下頓美餐來,人要走運,山都擋不住。本來以為只有鮮魚吃,沒想到這下又有公雞又有蛇的,這一趟真沒白來。
  吳老六比我還急,見大公雞和那青蛇鬥了個兩敗俱傷,急忙推開房門竄進去,將公雞和青蛇幾下全都弄死,屁顛屁顛提去灶上擺弄了。
  我跟他太熟了,再加上做飯弄菜的事我也不行,自顧自地開了電腦,上了他的帳號去殺仇人,好報我之前被追殺之恨。
  吳老六懶歸懶,做的飯菜卻是不賴,不大一會,一大盤紅燒雞,一大盤紅燒魚,一大缽蛇羹就做好了,我也殺了個過癮,不等吳老六招呼,自己跑過去拿了碗筷,倒了酒,搶先吃喝起來。
  咱們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的,吃起東西卻絕對不慢,片刻之間,一盤紅燒雞已只剩幾塊雞肋,一盤紅燒魚剩的都是魚刺,一缽蛇羹更是見底了。
  吃飽喝足,吳老六手也不洗,和衣往床上一躺,眨巴眨巴眼:「你吃了我的雞和魚,又喝了我的蛇羹,是不是應該幫我把碗盤洗了?」
  我當然也不願意做清潔工,隨口說道:「我說老六,你也該認認真真找個對象了,別的不說,總有人收拾這個家不是。」
  吳老六接口道:「你以為我不想,要有人能看上我呢!再說了,哥們怎麼也是天之驕子,得有點條件的才能配上我吧!」
  只見他點了支煙,抽了一口,吐出一連串的煙圈,慢騰騰地說:「其實我要找啊,條件也不是太高,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寫得了代碼,查得出異常;殺得了木馬,翻得了圍牆;開得起好車,買得起新房;鬥得過二奶,打得過流氓就能湊合了。」
  我狠狠的「呸」了一口,掏出煙來點了一支,不再甩他,跟這傢伙沒法說,臉皮厚得跟城牆似的,拿大炮轟都夠好幾炮的。
  抽了口煙,忽然又想到明天要去見李光頭,心裡不由一陣鬱悶,歎了口氣。吳老六一見我歎氣,貧嘴勁又上來了,問道:「老七,有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我知道他那德性,也懶得和他鬥嘴,加上最近這段日子過得確實不順心,一肚子的苦水也想找個人倒倒,於是就將這段時間的倒霉事都說了出來。
  誰知道我這一說,竟是捅到吳老六的傷心處了,這邊剛說完,他「嗷」的一嗓子就從床上跳了起來。
  吳老六指著我的鼻子道:「老七,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原來就農村一屁孩子,現在在城裡買了房子娶了老婆,還想咋的?你看看我,大學畢業幾年了,正經工作沒找到一個;談了幾年的對象,被玩勁舞的小子拐跑了,到現在還光棍一條;上校友錄想尋摸兩個別人吃剩下的妞,小學同學裡女的全結婚了,加中學大學班級,結果不讓我通過,說我上學那會是不良少年;網上泡一妞,見面才知道是離婚的,她兒子比我小一歲,現在天天追殺我,說他媽是為了我離的,你說冤不冤!」
  吼到這兒,吳老六嚥了口唾沫繼續道:「我現在運氣那個好啊,吃炒飯吃出啤酒蓋,吃餛飩吃出手指甲,坐公交車被門夾腦袋,打蒼蠅手拍釘子上,去茅山燒燒香,手機還掉功德箱裡拿不出來。」
  「更邪的是,出門口一和尚說我大富大貴,就是現在走背字,一高興花五百塊錢買了他一個翡翠護身符,天天沒事就含嘴裡,有天朋友來了說我舌頭怎麼綠了,把翡翠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塊玻璃。你說那孫子騙我就騙吧,還非讓我天天叼著,現在一伸舌頭人家以為我苦膽破了,你說哪個妞能理我。」
  我好不容易聽他貧完,馬上雪上加霜了一句:「行,老六,就衝你這邪乎勁,明天陪我去見李光頭,咱將這倒霉勁帶點給他,也算是替廣大人民出了口氣。」
  一提到李光頭,吳老六頓時蔫了,剛畢業那會,他在李光頭的房產公司做過幾天,到現在工資還沒拿到。不過後悔已經晚了,他知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要他陪我去,想不去都難,只好無奈地點了點腦袋。
  第二章 一瓣玉蓮花
  第二天一大早,吳老六就「光光」直搗我家房門。兩人吃了早點,一起下了樓,騎上電驢,直奔李光頭的別墅而去。
  等到了李光頭家門前,一看人家這別墅,我和吳老六心裡就開始不平衡了。電控的鐵欄門,門兩邊和樓拐角都裝有攝像頭,單門獨院,紅磚碧瓦,吊角雕頂,院內一角稀稀疏疏幾根紫竹,石橋石桌石墩子,一處小噴泉池內悠閒地游著幾條金魚,看著就舒服。想想自己那幾十平米的小窩,還是貸款買的,頓時心裡的妒忌羨慕憤恨全出來了。
  按了半天門鈴,一個保姆才懶洋洋地出來,詢問了半天,才開門讓我們進去,臨放我們進門的時候,還瞄了一眼我倆騎來的電驢,撇了撇嘴。
  李光頭還沒起來,我們只有在客廳裡坐著,好在那小保姆送來了幾盤水果,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等那小保姆再過來送茶水的時候,幾盤水果已經被我和吳老六消滅了,又惹來小保姆一頓白眼。
  兩人一直等到十來點鐘,李光頭才從樓上睡眼惺忪的下來,一見我們就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應酬晚了,貪睡了會,讓兩位久等了。」
  說實話,我對這李光頭印象很不好,禿腦袋油光滑亮的,一張大肥臉,兩隻小色眼,酒糟鼻子厚嘴唇,胖得下巴和脖子都分不清,身材有點邪乎,估計他橫著和豎著也差不了多少,肚子腆老遠,走路還有點外八字。這些都還能忍受,最難以忍受的是他那張臉上的麻點,那真是一絕,大麻子套中麻子,中麻子套小麻子,整張臉上全是坑坑點點,都長成這樣了還能滿臉冒紅光,請世界上最頂級的化妝師,估計都化不出這個效果來。
  看著這樣的一張臉,咱還得笑,必須得笑著說話,你說這難受不難受。
  我掛著虛假的笑容道:「李老闆客氣了,我們後生晚輩,等會是應該的。」話一說完,吳老六就狠狠剜了我一眼,李光頭卻笑得更歡了,連聲道:「小七果然是讀書人,說話聽著就是舒服,我們都這麼熟了,就不要客套了,來來來,跟我來書房,我給你們看樣好東西。」
  我苦笑了下,你丫一個爆發戶,能有什麼好東西,還不就是一些價值不菲的金銀古玩。為什麼這麼說呢?我有經驗,上次在李光頭公司的辦公室,他就說要給我看一樣好東西,結果從保險櫃裡一拿出來,卻是整整一斤重的紀念金磚,閃得我眼直冒金花。
  要是叫我一大早等到現在,就是給我看看金銀珠寶,我保準能吐血。
  想歸想,又不能說不想看,只好假笑著答應了,站起身跟著李光頭那肥短的身軀向書房走去。
  吳老六在我身後拉了拉衣服,等我回過頭,對我伸出個中指晃了晃,低聲道:「老七你真噁心,啥時候學會拍馬屁了?」我狠狠翻了他一白眼,沒甩他。
  進了書房,我汗「唰」地就下來了,一屋子的書啊,都是大部頭全新的,精裝正版,估計買來也就是裝樣子的,從來沒看過,浪費!他這一屋子書要是都送我,那該多爽啊!真是錦袍穿狗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