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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節

  果然如我猜測的一般,我說道:「先生,甄別什麼時候開始?」朱毅淡淡地說道:「甄別早就開始了,從你們住上西山來的第一天起,就已經開始了甄別。」我點了點頭:「那儀器呢?」朱毅笑了:「你不是說不能夠把你們的命運交給冰冷的儀器嗎?」我說道:「其實儀器的試驗也是有些用的,先生是心理學的大家,應該知道有習慣性思維的。」
  朱毅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鏡像很有可能有慣性思維,習慣性的去聯絡本體的思維?」我說道:「不無這樣的可能,不過我並不是說把一切的甄別結果都歸於儀器,儀器的試驗卻可以作為其中的一個參數。」
  朱毅笑了:「不錯,這倒是一個很不錯的建議。」他抿了口茶,又說道:「知道我為什麼總是喜歡和你聊天嗎?」我搖了搖頭,這也是我所想知道的。他自己給出了答應:「因為在整個西山別院裡只有你一個人的情緒和反應是正常的,而且還能夠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和冷靜的判斷!」
  我沒想到朱毅給了我這樣高的評價,我苦笑了一下:「另一個我呢?我想你應該也和他有過交流吧?」朱毅點了點頭:「嗯,說實話,他和你很相似,頭腦清醒,冷靜,只是他的情緒太平靜,平靜得讓我覺得他竟然有些深不可測。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遇到這樣的事情,如果連最基本的恐懼心理都不有,這很不正常。」
  他這話我彷彿中誰說過,對,十號!十號的舒逸來見我的時候就提起過這點,他也說另一個我的身上他看不到應有的情緒。我是不是該說他失敗?此刻朱毅再次提出這一點,我卻感覺有些怪怪的。如果十號沒有說過這話,或許我會覺得朱毅的觀察細心,但有對十號的先入為主,我就在想,十號和舒逸會不會就此事進行過溝通。
  我微微一笑:「先生這話曾經也有人對我說過。」朱毅「哦」了一聲:「竟然還有人和我一樣的感覺?誰啊?」我回答道:「十號!」朱毅點了點頭:「原來是他?他倒是曾經找我聊過關於情緒的問題,不過他的情緒卻有些過了,他並不知道,過猶不及這個淺顯的道理。」
  我努力地裝做因為他的信任而誠惶誠恐懼:「先生既然這麼看得起我,是不是我的甄別會相對要容易些?」朱毅說道:「嗯,可以這麼說吧,我還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早日完成甄別工作呢!」
第八十章 瘋言瘋語
  西山的夜很安靜,我無聊地在自己的房間裡看著電視,抽著煙,喝著朱毅送給我的茶。
  如果除去那些煩心的事情不說,在西山的這些日子倒很是悠閒,適合修心養性。可是我又不得不去想那些事情,我可不希望每一天都像在過最後一天,每一頓晚飯都像是自己最後的晚餐。
  六個院子裡,十八個人。我們都好像是囚徒,等待著宣判。有時候閉上眼睛就會在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幾個警衛進來,指著你說道:「你是假的,所以現在我們奉命執行你的死刑。」我們不僅是囚徒,還是特殊的囚徒,每兩個人競爭著一個活命的機會。不,或許還不是兩個,因為我也不敢肯定會不會有第三個一樣的人再上西山,這種可能性並不是沒有。
  正因為我們在競爭著唯一的身份,唯一的生存機會,所以其他的那些沒有生存資格的人,可以等來宣判,卻根本沒有上訴的機會,生與死就決定在那些甄別我們的人的手中。我又想到了朱毅,假如他還是好起來的那個朱毅,我想他的判定應該是公正的,可如果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朱毅,而只是一個似乎朱毅的人,那麼他得出的結論就會很有問題。
  「咚咚」,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我淡淡地說道:「進來吧,門沒關。」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竟然是李鐵嘴。他的臉上帶著無奈的笑:「我看到你屋裡的燈還亮著,想來你一定還沒有睡,我也睡不著,想找你說說話。」
  我笑了:「大嘴,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客氣了,不就是想聊聊天嗎?不用找那麼多的理由的。」我說的是實話,我們一起進大漠,又一起從大漠來到了這兒。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就已經超出了普通朋友間的關係了,那是一種出生入死的感情,這種感情面前是不需要客套的。更何況現在我們這種特殊的處境,彼此之間需要的是信任。
  「坐吧,抽煙自己拿。」我指著茶几上的香煙,李鐵嘴拿起煙來:「中華?好煙啊。小哥,你平時就抽這個啊?」我點了點頭:「這是我平時喜歡抽的煙。」李鐵嘴嘖嘖道:「還是你們有錢啊!」其實我並不是什麼有錢人,只是部裡的工資確實可觀,而且我的煙癮原本也不算大,兩天一包,一個月的煙錢大概也就一千多塊錢。
  這筆開銷大約佔我收入的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對於我來說還是能夠承受的。
  我笑罵道:「你這是在罵我?有抽就抽吧,那麼多怪話。」李鐵嘴點上煙,然後歎了口氣:「小哥,你說我們還得在這兒呆多久啊,說真的,悶死人了。」我打趣地說道:「怎麼?在這兒好吃好喝的,就連抽煙都是免費的,一天吃了睡睡了吃,又不要你做什麼,還不滿足啊?」
  李鐵嘴說道:「我可不願意過這樣坐吃等死的日子,小哥,你和那個朱先生說說,證明我是真的,讓他早些放我離開吧!」我瞪了他一眼:「你想什麼呢?他哪會聽我的,真要那樣我還用呆在這兒?我早就先證明自己然後離開了。」李鐵嘴說道:「可是和尚說朱先生很看重你,有什麼事情都會和你說的。」
  他看著我,那眼神中有期盼。
  我搖了搖頭:「那是你們不知道,其實在我看來他找我說那些,指不定也是他的甄別工作的一部分。甄別不僅僅是儀器,還有言語的判定。」李鐵嘴說道:「我不懂那些,我也不知道你們這個甄別工作有什麼彎彎道道,我只希望離開這兒,我要過我原來的生活!」
  李鐵嘴說著,他的情緒也跟著激動起來:「他們憑什麼把我關在這兒,就算真的有鏡像存在,存在就存在了吧,我認命了!我不介意他和我共存。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只是個小人物,扔在外面根本就不會有人關注我的死活!」
  我望著李鐵嘴,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安慰他。他的話確實沒錯,他的確是個小人物,不會被人關注的小人物。如果換在以前,我們都不會去關注這樣的一個角色,他是死是活,過得是好是壞,對於我們而言都沒有任何的關係。可現在不一樣,他去了大漠,並且安然地從大漠回到了京城,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有鏡像的存在,就算甄別結束他也不太可能回到過去的生活了。
  或許他會被某個部門收納了去,從此以後他的後半輩子就由官方負責了,從生活的質量上來說應該是比以前更好過得多,只是他失去的也會很多,至少不再像以往那樣自由自在。直到他適應了他的新身份,直到他學會如何對經歷過的事情守口如瓶,並自然而然地把保守秘密作為他的人生責任的一部分。
  可是這些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他,也不應該是由我告訴他。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嘴,別激動,相信我們一定能夠走過這一段灰暗的。」李鐵嘴的臉上滿是沮喪:「會嗎?」我堅定地點了點頭。李鐵嘴說道:「可和尚說或許我們再也不可能離開西山了,他告訴我,我們的每一頓晚飯都很可能是我們的最後一頓。小哥,你說朱先生的甄別會不會出錯,我們會不會冤死?」
  我能怎麼說?這個問題也正是我擔心的。一旦甄別沒有一個真正的準則時,那麼權重就會佔據極大的比例。何為權重?就是朱毅拍腦袋就能夠決定一切,包括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死。雖然我和朱毅的溝通不少,他表現出來的理智也能說明他不會隨意地對一個人做出判決,但我的心裡依然沒底。
  「要不,要不我們逃吧!」李鐵嘴說道。我苦笑了一下:「大嘴,我不知道為什麼你突然情緒會這麼激動,但我想告訴你,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相信上級不會亂來的。還有,剛才的瘋話你不要再亂說。」我用眼神暗示李鐵嘴,現在和之前已經不一樣了,每個房間裡都裝了監控,他再這樣瘋言瘋語會害人害己的。
  可李鐵嘴卻像是看不懂我的暗示,他繼續說道:「我們離開這兒,華夏那個大,我就不相信沒有我們容身之地,如果華夏容不下我們,我們可以出國,到很遠的地方去!總之,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我受夠了。」
  我站了起來,大聲喝道:「夠了!」李鐵嘴楞了一下,整個人都蔫了下來。我遞過去一支煙,然後在替他點火的時候用很小的聲音說道:「你想死別拉著我,你不知道每個房間都裝了監控嗎?」李鐵嘴這才冷靜下來,他帶著哭腔說道:「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不想死!」
  我歎了口氣:「別怕,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相信朱毅先生不會對甄別的結果那麼草率的。」我的心裡也隱隱有些難過,李鐵嘴在地下城,面對那麼多的危險他都沒有像現在這樣,那時候他給我的感覺不失勇敢與剛毅,可是現在他卻像個迷茫的孩子一般。
  我知道這樣的等待是一種心理上無盡的折磨,甄別的結果就像懸在每個人頭頂上的利劍,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向著我們落下,此刻的我們就是魚肉,而別人是刀俎。我們每個人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掌握在了朱毅的手裡。
  李鐵嘴沒有再說話,他默然地坐在沙發上,悶頭抽著煙,一支接一支。
  我沒有再勸他,很多事情都得靠他自己去想明白的。李鐵嘴應該算是個智者,還是個得道的高人,可偏偏他卻依然沒有看破生死。不,或許他也是看破了的,只是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我想要緩和一下氣氛,我笑道:「大嘴,你不是能掐會算嗎?你就算算我們這次是吉是凶!」李鐵嘴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算不出來,因為事關自己,我是無法正確地推算出來的,就算是勉強能夠算出來,那麼也會對自己的陽壽造成損害。」
  我點了點頭,這種說法我是聽過的。我說道:「那算我的應該沒問題吧?」李鐵嘴說道:「我算過了,你不會有事,所以我才相信和尚說的,朱先生應該已經不懷疑你了,他甚至想讓你參與其他人的甄別,所以我才會來找你,想求你幫我多說些好話。」
  李鐵嘴很多次提到了和尚,我的心裡有些不太自在,和尚怎麼會對李鐵嘴說那麼多?他一直都是對所有的事情處之泰然的人,和尚給我的感覺一直都是很超脫的,我曾經想,在西山別院裡這所有的人當中,能夠真正隨遇而安,保護著內心平靜的人就應該是和尚,可從他對李鐵嘴說這些話看來,他也沒能夠免俗。
  不,這不是我認識的和尚。
  其實不只是和尚,現在的很多人都讓我感覺陌生,甚至包括坐在我面前的李鐵嘴。或許是這個環境把大家都逼瘋了吧!我想我應該多和大家接觸一下,我想看看還有沒有和我一般正常一點的人存在。
第八十一章 君子協定
  原來像李鐵嘴一般心思的人還真是有的,李鐵嘴說想要逃跑,而他只是說說,並沒有真正的這樣去做,但在西山別院裡卻真有人這樣做了。是五號院的人,廣仁!
  以廣仁的功夫,他誠心要逃走,幾個警衛是根本無法攔得住他的,況且他的身份也很特殊,他是廣家的人,警衛根本就不敢朝他開槍。只是他還是被攔了下來,因為他們並不知道,西山別院還住著另一個人,那就是陸亦雷,陸亦雷的身邊有很多的高手,陳克就是其中的一個,廣仁是被陳克、陸優和影子給截住的。
  不過三人還是給廣家留了面子,他們只是努力截下了廣仁,並沒有傷害他。廣仁就是在我和李鐵嘴說話的時候跑的,他打傷了三個警衛,和他一個院裡的小惠也試圖阻止他的逃離,也被他一掌打傷了。
  我聽到這個消息是影子說的,那時候李鐵嘴已經離開了我的房間,我一個人在院子裡吹風,看到影子急匆匆地回來,我隨口問了一句,接著他便告訴了我這個驚人的消息。影子說現在廣仁已經被帶到陸亦雷那兒去了,陸亦雷預備跟他好好談談。
  廣仁不應該這麼沉不住氣的,他出自京城的廣家,而且他的經歷並不少,與陸亦雷和朱毅之間也有很深的淵源,他對於這個甄別工作應該認識得最深刻,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舉動?我有些擔心地問影子:「廣叔不會有事吧?」影子苦笑了一下:「不會,陸少叫他去不過也是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他們那院子裡的警衛可能會增加,對於他的行動自由也會有所限制。」
  我點了點頭,出現這樣的事情加強警衛防範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說道:「到時候我能和他談談嗎?」影子楞了一下:「這個,好吧,我向朱哥請示一下,應該問題不會很大吧。」我的內心也在苦笑,我現在竟然真把自己帶進角色了,什麼事情都想弄個明白。
  不過我並不後悔,至少能夠多瞭解一些情況比對什麼事情都一無所知要強得多。我對影子說道:「那好吧,就麻煩金隊長。」
  我是半夜被敲門聲驚醒的,看了一下時間,凌晨一點多鐘了,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警衛:「請跟我來!」我的心裡很是納悶,大晚上的他這是想帶我去哪?我沒有問,他帶著我離開了二號院。
  八號院!他竟然把我帶到了八號院。
  進了堂屋,那警衛說道:「你先等等吧,別亂走動。」說完他出去帶上了門。我的心裡很是疑惑,這架勢應該是陸亦雷要見我,因為如果是朱毅他根本就不用把我請到八號院來,他在二號院就有房間。
  陸亦雷為什麼要見我,是不是朱毅向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