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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1節

  我這時才突然感覺到,這個平日裡從來都是大大咧咧的男子心中,似乎藏著一些難以說出口的憂鬱,某些原因,使得他不得不承擔起我所不曉得的東西。
  這或許是責任,也或許是感情,又或許是兩者混合在一起的其他東西……
  匆匆百里,卻因為我們的沉默而顯得十分漫長,大家都心事重重的,臉上也沒有太多的歡樂,只是將這沉重的心情寄托於窗外的景色。
  我到過藏邊,此刻又來到了西北邊疆,兩岸風物頗多相似,又各有不同,首先便是頭頂上的天空,藏邊的天是瓦藍瓦藍的,彷彿一塊藍寶石,而這兒卻是灰濛濛的,讓人心頭都蒙上了一層灰。至於心境,當初狼狽逃向藏邊,心中或有憤恨,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解脫,而此刻,責任便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山巒,直接壓在了我們的心頭,感覺連呼出來的氣,都在往下墜去一般。
  而懨懨不振的虎皮貓大人和小黑狗更是加深了我們對這兒的恐懼,彷彿這是一條不歸路,想來當我們離開這兒的時候,很多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時間推移,視線的盡頭終於看到了巍峨的山峰,再近些,便能夠看到那迷霧圍繞之上的雪白山峰。
  博格達峰冰川積雪,終年不化,銀光閃爍,一眼望去是聖潔的雪白,千峰竟秀,萬壑流芳,風景獨成一系,而在那山腳之下,卻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和風光如畫的山甸草原,讓人覺得這垂直而立的群山之中,隱隱有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美麗。
  李騰飛在西北吃了這麼久的沙子,也是個識途老馬,伸手朝著群山之中的某個方向指去,告訴我們,說那兒就是傳說中的天池,我去過兩次,湖水特別甜,嘴唇間還有些脂粉氣,說不得當初西王母還真的在這兒洗過腳呢。
  這是我聽到李騰飛說過最幽默的一句話,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而旁邊的雜毛小道則關心起另外一個事情來:「騰飛,傳說這天山神池宮就在這博格達峰上的某一處山谷裡面,你在西北這麼久,有沒有聽說過相關的傳聞啊?」
  李騰飛咧嘴一笑,說天山神池宮啊,這個東西還真的是神奇啊,在西北這塊兒,但凡沾上一點兒修行門道的人,都恨不得在腦門頂上貼一張紙,說自己跟神池宮有關係,結果稍微認真一查呢,狗屁也不是,這話兒聽久了,遇到的騙子也多了,便就不太信了。
  李騰飛並不關心那虛無縹緲的天山神池宮,而是沿著彎彎曲曲的盤山道,將我們給帶上山去,這些天雖然還沒有下雪,但是山路上已經開始有些結凍了,所以他小心翼翼,也不敢再與我們多說什麼。
  先前說過,這博格達峰在西域人民的心中是無比聖潔和神聖的,自古以來都沒有人能夠將其征服過,成功登頂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顯得那天山神池宮是如此的神秘,雖然自日本京都隊成功登頂之後,又陸續有幾隻隊伍完成這任務,但是那都是兩個圈子的人,互不干涉,也無從溝通。
  這兒美,那是一種出塵的美麗,望著那些蒼翠的原始森林和蒼涼戈壁,我心中突然有些長居於此的衝動。
  一般來說,六月至九月是來博格達峰,以及天池最好的季節,到了十二月,那北風呼嘯,一切就變得十分不方便,以及危險了,所以路上並沒有見到太多的車輛以及遊客,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我們終於來到了天湖邊上的一處旅館,落下了腳來。
  雖然此處荒涼,但是旅遊業的開發,倒也沒有讓我們睡在野地裡,李騰飛將我們安頓好,然後張羅了一頓十分富有當地特色的風味飯菜,遺憾的是那肉差不多都是肉乾,沒有新鮮的肉食。
  這其實也是有講究的,天山祖峰在很多人的心中,是無比尊崇的,所以人們不敢在這兒殺生,唯恐被山中的神靈知曉,降下責罰來。
  一路風餐露宿,有一口熱乎的吃食,對於我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所以倒也沒有太多好挑剔的東西,這時的天色已晚,飛機汽車這一路的顛簸勞累,我們倒也沒有往那莽莽山林中進發的想法,於是便暫且歇下。入夜,我看著遠處那廣闊的天池,突然就沒有了睡意,披上衣服,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湖邊來,沒待多久,便發現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影子。
  我看到了龍哥,於是走了過去。大部分的時候,龍哥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在朝我施禮之後,便也不多說,只是仰頭,看著那高聳入雲的雪峰。
  我也是很少有跟龍哥單獨交流的機會,坐了一會兒之後,我這才長長歎了一口氣,說龍哥,你可曉得我們要對付的小佛爺是誰麼?
  龍哥並不遲疑,而是淡然地說道:「是武陵王吧?」
  我點了點頭,說對,是他,沒想到當初王留下來鎮守祭殿的那些最信任的人裡,便是自己千年之後需要面對的對手,而那所謂的天地大劫,竟然還是自己一手推動的,如此想一想,其實還真的可笑……
  龍哥聽到我這自怨自艾的話語,沒有再沉默了,而是肯定地說道:「天地氣機,便是如此,非此即彼,劫便是劫,是不隨人的意志而轉移的。」
第七十七章 中山峽谷中
  龍哥這蘊含至理的話語讓心情晦暗的我突然有一種另眼相看的怪異感覺,深深地瞧了他一眼,我這才心驚起來,所謂的覺醒,那便是通曉生前身後事,這些記憶才是最寶貴的財富,小佛爺便是一切瞭然,方才會無比強大,讓人感覺到無可對抗的無力。
  傳言王比武陵王還要厲害一線,按理說如果能夠覺醒,我自然是不會懼怕小佛爺的,然而我卻偏偏一直都保持著我「陸左」的意識,偶爾洛十八出來打回醬油,也是匆匆而歸,這讓我們多少也感覺到有些絕望,覺得有些無力對抗小佛爺。
  然而剛才龍哥的一席話,卻讓思維陷入死胡同的我一下子就醒悟過來——我雖然沒有覺醒,但是龍哥這幾千年來可是也沒有墮入輪迴,所以有的時候,他的意見,反而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兒,我問起了龍哥,說既然如此,那麼當年的王有沒有留下什麼話語,或者做過什麼佈置,讓我們能從容地面對著這樣的天地大劫呢?
  龍哥那冷若冰山的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苦笑,說我龍剌不過就是玩弄刀片子的一介莽夫,這幾千年來,勉強依靠著那祭殿的法陣,避免陰風洗滌,神志不失而已,而現在我也只曉得跟在你的身邊保護你的安全就好,至於其他的事情,想必你自己也會有計較的。
  龍哥這話語讓我一陣苦笑,我若是自有計較,便不會這般迷茫了。
  龍哥是個悶葫蘆,我們又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覺得自己的回答並沒有讓我滿意,於是又說道:「這事兒,說不定大祭司會清楚呢?」
  我一愣,說是那個洞庭湖底的綠臉女人?龍哥點頭,然後長長歎息道:「綠臉?看來她並沒有滿足王的安排,而是將神魂轉換,化身為妖了啊!王上,你身邊那個麒麟胎身的女孩兒,跟大祭司似乎有著血緣關係呢,你可曉得?」
  我點頭,說我幾次陷入迷夢之中的時候,似乎聽過這事兒,說她好像是大祭司的女兒,又或者別的什麼……
  聽我這般確認,龍哥點了點頭,說這就對了,看來大祭司這裡應該是有安排的,我是蠢人,也不用多想了,留在你身邊拚死保護你的安全便是了……
  說完這話,龍哥又陷入了沉默,這個男人彷彿真的是我的影子一般,與我靜靜地望著月亮,相對無言。
  我在湖邊一直坐到半夜,感覺夜裡實在是太冷,連我的這體質都感覺有些吃不住勁兒,於是招呼龍哥一聲,起身回轉,走到半路,看到一個黑影子在旁邊一動不動,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看,才曉得是雜毛小道。瞧見他像鬼一樣的站著,我又好氣又好笑,說你不會是因為想著明天就要見到小佛爺,心中太激動了,睡不著吧?
  雜毛小道的眼睛變得無比的亮,點了點頭,說道:「嗯,說不定我們很快就要見到他了……」
  這話兒說得我有一些好奇,走近一點,問他,說你到底是為什麼啊,難道你對悠悠就那麼的有信心?雜毛小道搖頭,說先前呢,是憑著直覺,不過現在我相信了,你猜猜我剛才看到了誰?
  我看著這傢伙一臉春情蕩漾的模樣,嚇了一跳,說不會吧,你難道是看到大咪咪了?
  我這也只是隨口一說,畢竟洛氏姐妹杳無影蹤,而據林齊鳴傳言,說她們已經前往了東海蓬萊島,無論真假,洛飛雨在這兒出現的概率那是小之又小,然而沒想到雜毛小道居然還真的點頭了,說對,就是她。這話兒讓我大吃一驚,直接拉著他的胳膊,說不會吧,你們見面了,還是說話了?
  雜毛小道摸了一下鼻子,說她不願意見我,但是我看到她了,雖然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但絕對是她——我記得她的背影,是絕對不會看錯的。
  雜毛小道說得篤定,我不由得想起了他今天在路上的時候,似乎也有一陣失神,想必那個時候就已經瞧見了洛飛雨,而如果是這樣,那麼洛飛雨在這兒出現,到底是敵是友呢?
  對於這個問題,雜毛小道沒有回答,只是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如果說洛飛雨要對付小佛爺,一報當日邪靈峰之仇的話,那麼她最好的選擇應該是來聯絡我們,與我們一起攜手合作,方才能夠盡可能地達到效果,而不是離我們遠遠的,避而不見——難道上次趙承風的事情,已經在她的心中留下來不可磨滅的影響麼?
  而如果她是在監視我們,那又是實在有些太離奇,因為她與小佛爺之間是有大仇的,如果不是被用手段控制,別的不說,光小北的右手被鉸斷,她不可能歸向於小佛爺——除非小佛爺承諾如魅魔一般,也給洛小北弄那麼一個堪比真實的手臂。
  不過不管怎麼說,洛飛雨的出現,使得我們更加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天山祖峰之上的某處地方,或許小佛爺真的就在這兒,正準備著那祭天事宜。
  洛飛雨的出現讓雜毛小道無端興奮起來,然而我卻是有些疲倦了,既然有著龍哥在旁邊守夜,我也放下了心頭所有的擔憂和疑慮,回到了旅館房間,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了一覺。
  一夜無夢,次日醒來,風呼呼的刮著,往窗外瞧去,感覺外面的天色又陰沉了幾分,那雲層垂得彷彿就要掉下來一般,我穿衣洗漱,出了門,看到雜毛小道在院子裡面耍弄了一套茅山入門劍法,呼呼生風,我很少有見到他有這般的勤快,曉得在這個灑脫的男子心中,必然也是有些沉重了。
  用過了早餐,我們聚集到了李騰飛的房間裡面來,看到他將一張軍用地圖鋪在桌子上,然後跟我們講起了小佛爺最有可能的藏身之處,今天白天我們需要到三個地方去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關於邪靈教和小佛爺的線索以及消息。
  大家準備完畢,然後準備出門,我沒有看到虎皮貓大人,問雜毛小道,說它昨夜已經出發,跟蹤洛飛雨去了,不曉得有沒有結果。
  大人居然去跟蹤洛飛雨了?我看著雜毛小道那不動聲色的模樣,曉得九成九是因為他的軟磨硬泡,要不然依著大人這兩天的頹廢疲賴樣,哪裡可能大半夜地去天上喝冷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