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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節

  我大步上前,瞧見麻貴往後躲閃而去,前面的袁良倉惶地朝著旁邊閃開,我將鬼劍豎起,用劍脊朝著這個農夫懷中的毒蛇使勁兒拍去,他避無可避,只一下,就給我拍落下了台階,翻滾下去。
  麻貴瞧見我這勢不可擋的威勢,不由得膽裂心寒,朝著台階下跑開,我哪裡還給他繞圈圈、躲貓貓的機會,從平台上一躍而下,那鬼劍在空中摩擦,生出幾縷黑煙來,倏然一下,斬落在麻貴的頭頂。
  這傢伙感知到了危險,往旁邊一撲,我的鬼劍便斬在了台階上,深深一道印痕,當下也是並不停止,那鬼劍一翻,朝著旁邊橫轉,麻貴舉刀來擋,兩人對拼一擊,並沒有擋開,而是都用足了氣力。
  我瞧見麻貴也是發了狠,不由得獰然一笑,小腹之中的陰陽魚氣旋一陣爆發,麻貴手中的鬼頭刀終於承受不住這巨大的力量,錚然碎裂,化作了好幾塊碎鐵,而他整個人,也朝著台階下面的青石板兒上面摔去。
  我怕這裡面還有衝突,飛身撲下,將躺倒在地的麻貴一把抓住,鋪頭蓋臉就是一通亂打,將這熊人給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雙熊貓眼腫得不成樣子。
  麻貴被我打得進氣少出氣多,終於求饒了,說別打,有事好商量。
  我甩了他一巴掌,說商量你妹啊,剛才對付我蠱蟲的,到底是什麼?
  麻貴哭喪著臉說道:「一種植物麻醉劑,是我師父配的,說如果萬一遇見你的這種金蠶蠱,就用這個,危害不大,昏迷幾個小時而已。」
  聽他這般說,我提起的心終於放了回來,正想回頭交代朵朵,突然感覺到頭上有一個東西怪怪的,於是仰頭瞧去,什麼都還沒有瞧見呢,便感覺一道黑光從天垂落在我的頭上。
  緊接著,一股磅礡的意志便衝擊到了我的腦海裡,轟得一聲,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在那一瞬間就爆炸了,一句話都沒有說,眼前一黑,人便躺倒在了麻貴的胸口。
第七十六章 黃粱一夢,魔羅冰封
  昏迷之後,便是永恆的黑暗麼?
  非也,「蛇之擾我也以帶系,雷之震於耳也似鼓入」,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在昏迷的那一剎那,一陣磅礡宏大的意志,便在我的意識之海中爆發開來,隨之四週一暗,復明時,周邊都是燃燒的城池,漫天撲地的黑潮在火焰中穿梭挑動,黑潮中有不計其數的節肢和口器,以及飛濺的黏液,還有許許多多如,我一般的戰士。
  他們裹著犀牛甲,握著寒鐵槍,他們反覆廝殺,然後被黑潮吞沒,而在我的身邊,人群湧湧,他們是我的戰士、我的國民、我的親人,他們的每一張面孔我都是那麼的熟悉,每一個人我都能夠叫得出名字。
  這燃燒的城池,每一塊磚石都凝聚了先祖的心血,而到了此刻,它們都淪陷了,被邪惡侵入,不得安寧,惟有毀滅。
  我仰望天際深處那些在背後捅刀子的帶翅膀者,這些方士們隱沒於山林中,準備坐收漁翁之利,我的心在滴血,然而卻不能崩潰,對著我的王后、我的大將軍、我的大祭司、我的統領侍衛以及我的王弟說道:「去吧,去吧,只要神在,則我在,我們永遠也亡不了,而千年之後,所有的敵人,包括那些想要滅亡我們的『朋友』,都會得到報應的——我以我巫咸的血脈,對天起誓,終有一天、終有一天……」
  「我還會再回來,所有仇恨的怒火都將再一次點燃,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要受到懲罰!」
  ……
  荒涼的、寂靜的高呼聲在我的耳邊迴盪不休,它彷彿是我的聲音,又彷彿是別人在我的耳邊低聲囈語,接著火光遮天,我瞧見了自己的身子在一瞬間爆裂開來,將整個瘋狂顛倒的空間陡然籠罩住,所有的意識全部都在瘋狂旋轉,最後被碾碎,與敵人同歸於盡,與大地同沉。
  我死了,而我卻化作了另外一個我,靜靜地浮立在虛空中,瞧這幾縷漏網之魚從混沌震盪的空間中,遁入黑暗。
  我將目力朝著遠方望去,瞧見所有的一切都回歸黑暗,而在我的王城,一個身穿北方帝國官服的男子率輕騎突出,將我留鎮王城的繼承人頭顱砍下來。
  咦?
  這個人的臉,怎麼這麼熟悉……
  啊!
  所有的一切都泯入黑暗,無數破碎的意識開始充斥進我的腦海,無數悲歡離合、生離死別,或高高在上,或底層掙扎,我彷彿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輪迴,無數次人生,擁有無數的父母、子嗣以及愛人,我在輪迴之海中孤獨地游泳,卻永遠也到不了彼岸。
  彼岸就在前方,與我只差一步之遙,然而它又遠在天邊,讓我今生都無法觸及。
  所有的悲涼、憤怒和難過都集聚在我的心頭,這些情緒讓我擁有了滔天的力量,某一刻我感覺自己翻手間似乎能夠將所有的敵人給覆滅,而在下一刻,我竟然睜開了眼睛,腦子裡面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瞧著我面前那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瞧著他那真誠而不作偽的笑容,默不作聲。
  過了很久,記憶像潮水一般退卻,沙灘上只殘留著一些濕痕,而這個老者平靜地對我說道:「你醒了,想起來了麼,洛東南?」
  這人是誰?我是誰?
  我皺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他是許先生,而我,是陸左。
  轟!這問題一想明白,所有的記憶立刻如同爆炸了一般,充斥到了我的腦海裡,我「啊」地一聲叫喊,想要伸手捂頭,這是才發現我全身都被繩索綁住,勒得緊緊,半坐在地上,根本就動彈不得。
  我的身後是一尊石頭塑像,背對著的我自然瞧不清是啥模樣,唯有用後腦勺使勁往後磕,感覺腦殼碎了,方才能夠釋緩一些腦子深處的疼痛。
  我這般痛苦的樣子落在了許先生眼中,這個向來慈祥的老者嘴角浮現出了一絲不屑,冷冷說道:「洛東南,你也有今天?當年我被你逐出師門,遠走南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本以為能夠學得一身本事,便能夠讓你後悔當年的決定,卻不曾想你的命這麼短,居然直接死在了洞庭湖底。我本以為今生再無機會讓你屈服,沒想到你居然又出現在我的面前——哈哈,這就是天意麼?」
  許先生說著這一番話的時候,我的視線一直在游離,從我的視野之中,我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御獸女央倉,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四娘子,分立在許先生旁邊的麻貴和黑袍巫師袁良……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朵朵,她被一道游離的白光籠罩在了對面石牆上,正瑟瑟發抖地朝著我這邊望來。
  瞧見了我甦醒過來,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大聲地叫喚我,然而那白光似乎能夠屏蔽聲音,我只瞧見她張嘴,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瞧著朵朵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的心也似滴了血一般,一股怒意從心頭勃發,咬牙切齒地怒喊:「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放開她!」許先生正宣言得起勁,聽我這麼喊了一句,不由一愣,回過頭去瞧了朵朵一眼,不解地說道:「一個小鬼而已。當年你將我堂姐祭煉,後來挑戰湘西土司的時候消亡,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現在倒是怎麼了?」
  我不耐煩地大聲罵道:「許映智你這個老烏龜,你這個懦夫,一躲東南亞就是大半輩子,有本事你殺回中國去啊?在這地方耍威風,欺負小輩,算什麼意思?很牛逼啊,別跟我講那些塵年往事,關我鳥事啊,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你他媽的就不能痛快點麼?」
  我這一通怒罵將許先生直接給弄懵了,然而旁邊的麻貴瞧見我這般羞辱自己奉為神靈的師父,卻並不客氣,直接衝上前來,對準我的臉就扇了十幾個大耳刮子,他一邊扇一邊怒罵道:「我操,你這個傻逼,你什麼態度……」
  啪、啪、啪、啪……
  這一陣暴風驟雨的耳光抽得我雙頰火辣辣地疼,口鼻處全部儘是鮮血流出,再加上頭上的血,將我弄得成了一個血人,狼狽不堪,麻貴抽得爽快,那一張熏臭的嘴巴不斷噴濺出口水到我的臉上,我一陣難受,胃中翻騰,於是果斷吐了,一股隔夜飯全部噴在了麻貴的手上、身上。
  被這餿臭的嘔吐物沾到,麻貴怒火更盛,正想舉起手掌,給我來一個更很的,結果渾身一震,直接癱軟在地。
  躺到在地的他回過頭來,瞧了自己師父一眼,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而許先生則若無其事地將手指收回,淡淡說道:「夠了,他說到底,也是你師公,做得太難看了,我的臉上也沒有光彩。」
  說完這話,他又瞧向了我,皺著眉頭說道:「也就是說,你還是你,對吧,陸左?」
  我點頭,說對,我就是我,一直都沒有變過。
  許先生點頭,說也是,他是一個多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忍受這種屈辱呢?再說了,他如果回來了,我們就不會是這樣的對話了。
  許先生在這裡暗自敲定,我則皺著眉頭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在開門的時候,有一道影子飄進門中,那個就是你,對吧?原來從一開始,從魔羅破陣而出,都在你的計劃之中,對吧?」
  聽我突然說起這件事情,許先生也不作隱瞞,點頭說是——不但如此,這裡的空間裂縫,也是他使了手段弄開來的,那些林林總總的黑暗生物,都是他放出來的,所為的,不過就是讓魔羅快速成長而已。
  聽得許先生如此坦然,我的心卻越加沉了下來,陷入絕境的我,此刻唯一的希望,也只能祈求那個消失不見的肥母雞,能夠帶給我們驚喜了,然而面對這個外表如同仙人,然而心中藏有惡魔的老者,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魔羅太可怕了,你這樣做,你以為你就能夠控制得了它麼?靠它的親生母親?」
  當確定我並不是洛十八的意識之後,許先生倒是變得正常了許多,微微笑道:「親情怎麼可能感動那魔頭?跟你實話實說吧,魔羅不管變成什麼樣子,只要我想要掌控它,它便逃脫不了我的手心。」
  我搖搖頭,表示不信,他站了起來,想了一想,說那魔物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血食,是時候將它給收入籠中了,要是我們的實力折損太多,到時候跑腿的事情都沒有人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