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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3節

  這話說完,側門便被急忙推開來,凱敏和他父母跑到堂屋來,看著這房間裡凌亂的一切,看著灰濛濛的地上還有我倆,急忙問情況怎麼樣了?
  我沒有說話,雜毛小道也默然不語,凱敏的母親將地上的棉被掀開,只見女兒閉目而眠,正睡得香甜呢,心中終於一顆石頭落了地,猶豫地問道:「是……好了麼?」
  雜毛小道點了點頭,又搖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道:「生命是沒有什麼危險了,不過可能會糊塗,記不清楚事情,甚至不一定認識你們。」
  凱敏的父母皆驚訝,而凱敏則凝神問我們,說剛才房間裡的動靜,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笑了笑,說你也知道的,剛才就是拘走你妹魂魄的那位過來了,我們拚鬥了一場,他跑了。
  看著屋子裡這狼藉的一片景物,他們紛紛驚歎,又驚恐,不知道如何是好。
  雜毛小道手一揮,說你們不用太過焦慮,我們這幾天還不會走,必定要將那廝的賊巢穴找到,將你女兒治好,放心。
  凱敏你去弄兩盆熱水,給你王哥和我洗一洗,這一身灰,髒死了。
  凱敏的父母連忙招呼,說我們去,我們去。
  我和雜毛小道便沒有再說,返回房間,任由他們收拾堂屋。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敲響,凱敏走了進來,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我們的床前,有些激動,說兩位,你們……莫非就是陸左和蕭克明?
  雜毛小道倒沒有什麼反應,我卻是眉頭一豎,眼睛裡迸射出了光芒來,低聲厲喝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麼?」
第三十一章 選擇信任,涼山故聞
  凱敏被我這冰冷的態度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不過還是倔強地說道:「我們認識的,對不對?我們還坐過同一班車,對不對?」
  當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知道我和雜毛小道已經暴露了。
  雖然不知道是哪裡露出了破綻,但是當下我也並不驚慌,只是瞇著眼睛,瞧著雙拳緊握的凱敏,然後慢條斯理地重複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雜毛小道沒有說話,而是往旁邊站開了些,隱隱封住了通往門口的路線。」
  凱敏見到了我們的反應,更加確定了心裡面的想法。
  他擺擺手,用盡量和緩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們就是那天和我一起坐車,然後中途下車的那兩位大哥,也是他們嘴裡面的通緝犯。
  他們說你們犯了很嚴重的罪,還說你們一個人的消息,就能夠值20萬!我知道很多……不過,我今天過來,只想告訴你們,我覺得你們是好人,是正直而善良的好人,你們肯定是被冤枉了,我……
  他感覺自己表達得有些語無倫次,來回說了半天,最後咬著牙,告訴我們:「我不會出賣你們的,即使你們治不好我妹妹,你們也可以在我家住著,一直住著。我相信,你們是好人,好人就應該有好報,你們贏得了我們彝家人的尊重,放心!」
  一口氣說完這些,他長長舒了口氣,終於不再說話了,像心裡面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臉上露出了解脫的表情。
  聽到面前這個彝家年輕人發自肺腑的獨白,我和雜毛小道都不由得笑了起來。
  如果他真的要舉報我們,自然不會跑過來,跟我們表白這一切,他完全可以在我們救了他妹妹之後,偷偷摸摸地出山,然後找到相關部門,提供我們的線索,賣了我們。
  雜毛小道走上前來,拍了拍凱敏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來,然後和氣地問道:「凱敏,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好人呢?你可想好了,我們倆,可都是上了通緝名單的人呢……我看到凱敏戰戰兢兢地坐下來,也不由得笑,說是啊,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會對我們說實話呢?」
  見我們兩個都和顏悅色,氣氛和諧了許多,凱敏嚥著口水說道:「兩位大哥,我可以講一個故事麼?」
  我們點頭,凱敏開始說起來:他剛開始出去外面打工的時候,只有18歲,他到過很多地方,錦官城、渝城還有黔陽,記憶最深的就是在二十歲生日的那一天,他當時在錦官城的一家電子廠裡上班,住的是宿舍,進去還沒有兩個星期,突然室友說有人偷他的錢,然後非賴是他。
  丟的是四百塊錢,正好他剛剛取了四百塊錢,準備給他妹果果買一雙好一點兒的登山鞋,然後給自己買一個十塊錢的蛋糕,慶祝生日。
  後來他進了派出所,怎麼解釋都沒有用,然後人家都準備立案了,那個室友才發現,錢在他洗過的褲子兜裡。
  他二十歲的生日,是在派出所度過的。
  凱敏說完這些的時候,眼睛裡面亮晶晶的,他動情地說道:「一個素不相識的老人,兩位大哥都可以掏光自己用來買藥的錢,去幫助她。這樣的人,我相信,你們肯定是被冤枉過的。我以前被人冤枉的時候,總想著有人能夠過來信任我,可是沒有;但是現在,你們被冤枉了,我選擇做那個能夠信任你們的人——可以做這樣的人,也是一種福氣!」
  凱敏說得誠懇,我心中最柔軟的一部分,都被打動了。
  連一個相識不過幾天的陌生人,都願意選擇相信我,而那些曾經與我並肩作戰的朋友,卻也有選擇離我而去。
  人性的光輝,照耀到了普通人身上,卻忘記照耀在那些努力往上爬的人心中。
  那天晚上的交心,讓我們徹底放鬆了對凱敏的警戒。
  其實很多時候,人看人,就是那一點之間,透了,就成了朋友,不透,隔了一層毛玻璃,大家永遠都只有小心翼翼地防備著,怕被人從後背捅軟刀子。
  當然,當天晚上對堂屋的整理,我們也沒有參與,所謂高手嘛,這種小事自然是不用親手去做的。
  好吧,其實就是因為一番大戰,我和雜毛小道都太累了,於是就偷了懶,早早地歇下了。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起床鍛煉身體,凱敏母親小心翼翼地湊上前來,問小王,我家果果的病,真的就不能治了麼?我回頭,問她果果有沒有好一點兒?她點頭,說:「不吵不鬧了,叫吃飯,也乖乖地吃,只不過……」
  說到這裡,她的眼淚倏然就流落下來,說:「以前看到我家果果,像個野猴子一樣漫山遍野跑,心煩得厲害,現在看她像個小貓一樣窩在床上,特別不得勁,想著她這個小姑娘馬上就要成人了,嫁人了,還要遭這難,就難受得不行……」
  我最見不得女人流淚了,而且凱敏的母親四十多歲,卻是一頭花白的頭髮,人也滄桑,臉上好多皺紋,心中就也跟著難過,連忙安慰她,說大姐(王黎外表三十來歲),放心,我和林森一定會負責到底的,一定會治好她!
  凱敏的母親從兜裡面,哆哆嗦嗦掏出一個布包來,裡面方方正正,似乎有厚厚一沓錢,她說我是山裡人,婦道人家,也不曉得說話,你收下這個,我們的心才安啊。
  我瞧這厚度,想來應該是近一萬。
  這個數目,對於處於深山的這麼一個彝族家庭,應該是全家的儲蓄了,連忙推脫,說要不得,你們這事情,報酬已經提前給我們了。
  收人錢財,替人消災,所以你放心,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至於這錢,你還是留著吧,給你家兒子娶媳婦,那個叫做孫靜的姑娘,是個不錯的妹兒,可不要委屈了人家。
  推脫半天,凱敏母親這才收起了那包錢,然而神情依舊有些鬱鬱。
  昨天夜裡,她多少也知道了些古怪,這才對我小心翼翼。
  我笑了,展露出了陽光靦腆的笑容,說大姐,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弄點好吃的早餐來,我練了一上午身體,都覺得肚子餓了。
  她聽到我這般說,終於笑了,高聲說哎,好啊,今天給你們做鍋貼乳餅吃,保準你吃完,力氣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