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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節

  真是狡猾啊,跟動物園裡面的完全不一樣。在我的思維中,狼這種生物要麼在草原或者大興安嶺那樣的雪原,要麼在青藏線上,在內地人群聚集的地方,應該是絕跡了,沒想到在這溝子竟然還有這十幾頭的狼群,想來是足夠狡猾,才不至於被剿滅啊。
  我們背靠著背,防備著這些陸續圍將上來的狼群,它們在外圍游弋,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了幾次,皆被我們給果斷逼開。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們被包圍了,在這林子裡,四五頭野狼繞到了我們的後面,隨著為首的那個頭狼一聲嘶嚎,它們居高臨下地朝著我們這邊撲了過來。
  四個人,九頭狼。
  群狼的爪子和牙齒尖銳,普通人或者早已葬身狼腹,但是我們又豈怕這些?雜毛小道那根桃木棍子並沒有脫水,濕滑柔韌,繃直了甩出去,抽在一頭灰狼身上,立刻如同雷聲炸響,大槍挑滑輪一般,將其給遠遠彈開去。我手中的開山刀握得緊緊,在第一時間,就斬下了一個狼頭,腥臭的血撲了我全身。
  衝突一旦產生,場面就變得十分的混亂,我並不貪圖殺戮,而是盡力地護住年老體衰的萬三爺和出生牛犢的萬朝東,擊退狼群的責任,便大部分交由雜毛小道來解決。
  一片混亂之中,我的眼角餘光處,突然飛射過一道矮小的黑影,朝著我旁邊的萬朝東而去。
  來不及抵擋,我伸手推了他一把,就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從萬朝東的頭頂飛過,接著幾簇黑色頭髮往天空飄飛而去。見那黑影子刀鋒朝我席捲而來,我伸出開山刀,將其斷然擋住,刺溜一聲,竟然出現了許多火花來。那黑影子一落地,立刻又彈射而起,與我對拼兩記,又快又狠。
  一想到梟陽,我心中立刻想起了這個黑影子的來歷。
  年初的時候,雜毛小道的小叔蕭應武左手齊肘而斷,這個傢伙不就是那個罪魁禍首麼?原來就是這條毒蛇,潛伏在暗處,驅使著狼群朝我們攻擊。我奮力將其盪開,定睛看這傢伙,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第十四章 猴孩兒,三爺也有一個鬼
  我看到了一個人類的少年。
  這個少年約有十四五歲,外貌跟人類幾乎沒有差別,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說有一些清秀,眼珠子是琥珀色的,額頭看起來比常人要寬闊許多,長髮披肩,渾身都是黑白色的泥漿,自腰以下,纏著一圈黑色的草裙。而在他的左手上,用白布包裹著一把兩尺長的尖刀,鋒寒錚亮。
  他的動作矯健而富有律動感,力量非常大,而且快,出人意料地快,跟他的交手中,我甚至不能跟上他的節奏,總是慢上一拍。刷、刷、刷,他每砍出的一道,快、準、狠,天然而富有激情,讓人不由自己地產生恐懼感。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句話,叫做「靈活的小個子」。
  不過他跟人類似乎有著很大的不同,站姿、進攻、跳躍,反而更像是一個猴子,我與他交鋒幾個回合,一不留意,閃避腳下惡狼的時候,左臂被刀鋒劃拉出一道口子,鮮血立即迸射出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根粗粗的木棍果斷地捅在了這個少年的腰間。
  雜毛小道終於將這狼群給棒打得膽怯,抽身回來支援。相比於我,從小習藝在身的他向來是個打架的好苗子,一棍在手,如風門潑扇,棍影翻轉,那少年的刀技再厲害,都不是老蕭對手,沒一會兒就吃了幾棍,特別最後一下,兜頭就是一棍,敲得他腦瓜子上面鮮血飆射,口中痛呼。
  他的叫聲居然也是「嗷嗷」,如同那猴子猩猩一般。
  就在他一失神的時候,我手上的刀子斜側砍出,將他左手的兩個指頭給剁了下來。他慘號一聲,張著嘴如同猛虎,往後一縱,攀爬到樹上,三下兩下,竟然隱沒在林間,而也在這個時候,圍攻我們的群狼,殘留的幾個也夾著尾巴悻悻消失在叢林盡頭。
  它們一邊跑一邊回頭,發出受傷的嚎叫。
  在我們腳下有四具狼屍,一頭是被我斬了首級,一頭是被雜毛小道敲碎了腦袋,還有兩頭,卻是被萬三爺用雪亮的尖刀將其擊殺。不愧是趙中華的師傅,以古稀高齡竟然在這混亂的場景中,擊斃兩個,而且是一擊必殺,端的厲害。
  一番劇烈的搏鬥之後,老爺子也是氣喘吁吁,他望著林間遠處的影子,說想不到,這個東西居然在這裡?
  我奇怪,說老爺子你認識這東西?
  他將尖刀在地下的狼屍身上抹了抹血,然後跟我們說,這個傢伙應該是神農架傳聞已久的猴孩兒:相傳他的母親是個鄂西農村的婦人,被神農架野人擄走後,幾個月又被送了回來,結果後來就生出了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就是不怎麼會說話,性格也孤僻,後來漸漸長大到了七歲,結果突然將婦人的丈夫給一刀捅死,然後遁入了山林。這是零二年的事情了,在神農架林區附近,流傳甚廣,經常有地方聽到這個傢伙的傳說,因為他打扮行為像猴子一般,所以別人都叫他「猴孩兒」,說是猴子生的孩子——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的母親三年前還來我這裡請求過幫助……
  我撿起地上的那兩節斷了的手指,粗大,上面全是厚厚的老繭子。
  這個雜種倒是跑得夠遠的,居然橫跨大半個林區,從北邊跑到南麓來,他到底是什麼目的呢?不過,不管怎麼樣,小叔的斷臂之仇,都是要報的。
  我不是聖人,還學不了如來「以身飼虎」的境界,有仇怨,那必然是要報復,不然心中不爽利,憋屈得很。
  說完這猴孩兒的來歷,萬三爺眉頭皺起,說感覺回營地去看看,萬勇他們雖然有槍,但是說不定應付不了這些。想到營地裡那些老弱病殘,我們心裡就召集,李湯成這些萍水相逢的傢伙也就算了,要倘若萬勇、趙中華他們幾個出了事,可是萬萬不得了的。
  我們把地上這四具狼屍給紮起來,然後拖著往回趕去。
  回去的時候,天上終於沒有再下雨,我們顧不得地上的泥濘,奮力往回跑。鞋子裡濺進了些泥漿,走路的時候滑膩得很,讓我難受。不過一路上除了幾個縮頭縮腦的松鼠外,倒也沒有再見到任何有威脅的生物,這種詭異的安靜倒是讓我們更加不放心。匆匆忙忙趕回營地,只見那草甸子上的帳篷依舊在,然而我們走過去的時候,發現外面的東西一片狼藉,而帳篷裡面,則不見人影。
  連堆放在下坡出的兩具屍體,都沒有瞧見了。
  我們在營地周圍看到了野狼的腳印,凌亂而繁多,顯然那狼群襲擊我們之前,是來過這片地界的。不過我們沒有看到鮮血,不知道是被雨水沖刷了,還是這裡沒有發生搏鬥。萬朝東有些急了,朝這四處大喊,喊他哥,喊他伯,喊掌櫃的他們,可是空蕩蕩的草甸子上面,哪裡有回音?
  我用尖刀跳動著那堆被大雨澆滅的火堆,旁邊有一個小鍋,還有其它的一些餐具,凌亂散放著,看得出萬勇他們走得非常急,都來不及收拾。帳篷裡也有好多東西沒有帶走,只是,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和趙中華等人一同走的。
  我們都愁眉不展,心中有些沉悶:難不成萬朝安沒找到,這會兒又丟了三人,我們還要繼續找尋不成?
  萬三爺抬頭瞧了一眼陰沉沉的天,走到了帳篷的背面來,將他腰間別著的那碧綠色竹筒解開來,口中唸唸有辭,過一會兒,陰風一陣,冒出一個濃黑如墨的身影來。這個影子是一個壯漢的側面,跟加籐原二的那剪紙人一般模樣,我心中一跳,萬三爺他捉了一輩子鬼,沒成想,自己也養了一個鬼。
  我不知道萬三爺這個是什麼品種的鬼,只看它彷彿一團墨色的截面,跟地翻天那五鬼搬運術的形象,跟我這小鬼朵朵的模樣,都有著截然的不同。它一出現,鼻子似乎聳動了一下,然後俯身到了萬三爺的體內,這老爺子渾身一震,然後指著桃林的方向,口中低喝一聲「走」,並不管我們,抬腿就行去。
  我們雖然不明就裡,但是也跟著他後邊走著。
  疾行奔走,我們穿過了桃花林,走過了那個小山包,又路過了幾株高高的橡木樹,轉過了一大片低矮的荊棘林,最後來到了一個籐蔓攀附的山壁前。遠遠地瞧著那口子處有一個黑影閃過,萬朝東興奮地高喊,說哥,哥,我是朝東啊!那個黑影子聽到,跑了過來,我們一看,正是披著雨衣的萬朝新。
  見到我們,萬朝新十分高興,連忙拉著我們來到了上面洞子裡,在那裡面,包括李湯成他們幾個,都在。
  萬三爺鬆了一口氣,雙手拍掌,結了一個手印,身上縈繞的那黑氣就鑽進了碧綠色竹筒裡去。他小心把油傘紙給封住,然後問迎上來的趙中華怎麼回事?
  老爺子顯然是有些生氣,語氣不善。
  趙中華擦了擦頭上的汗,解釋說他們本來在溪邊找尋屍體,但是突然看到下游有一個瘦小個兒在追逐溪中的一具野人屍體,被瞧了一眼,渾身冰涼,於是想趕緊回來,通知他們,結果到營地的時候,聞到空氣中有一股子腥味,趕緊叫著這些人往坡上跑,結果摻的摻人,背的背屍,走到一半路就遇到狼來襲擊,他們五隻槍,一齊發射,那些狼就給嚇走了。落腳山洞裡後,趙中華回了營地一趟,沒見到我們,又折返回來,正商量著去找尋我們呢……
  萬三爺把從死去的梟陽手中的那紅布條拿出來,把我們遇到的事情做說明。
  萬朝新拿著這布條,很肯定地說是朝安那傢伙的,在他們家院子裡見過,當時他還笑朝安不是本命年,穿啥子紅內褲,丟人死了。我們都沉默了:朝安要死落在了那梟陽和猴孩兒手裡,只怕性命難保啊。
  我們在洞中待了很久,萬朝東的心裡有些忐忑,慫恿著幾個人回去,既然找不到了,那也別把大家的性命給搭在這裡了——黑竹溝,實在是太危險了。他的提議,說實話好幾個人都心動了,包括我——雖然治手的幾位主料,龍蕨草並沒有找到,但是我在青山界也一樣可以有,這黑竹溝實在邪門,不如早些回去。
  然而萬三爺沒有開口,萬勇也沒有附和,萬朝東一個人自唱自和,覺得沒意思,於是閉嘴了。
  李湯成他們幾個的意思,還是想找一找狐狸的屍體,他們甚至想把那洞口解開,進去瞧上一瞧:這很明顯是好了傷疤忘記疼的表現。外面的雨時大時小,我們便沒有再出去,雜毛小道是個灑脫之人,伸了一下懶腰,說困了,找了個乾燥的地方就窩著睡了起來。大家便決定暫時在這不到十平方米的凹口山洞裡休息過夜,傍晚的時候我們幾個跑到營地離去將東西搬了過來,又弄了些吃的,在山洞裡暫休。
  依然是輪流守夜,我被排在下半夜,於是早早就睡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人推醒,我睜開眼睛,然後往洞口望去,只見下面人影憧憧,竟然有幾百上千個。
第十五章 鬼影密,陰兵借道遭唆使
  我趴在洞口往外瞧,只見在斜坡之下,不遠處的一條獸徑之中,莫名出現了好多影影綽綽的黑色人影。天空中正好露出半弦月牙,透過這微微的月光,我能夠看到近前好幾個身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