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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節

  在這裡,肥蟲子也被壓制得死死的。
  壓制它的力量來自於兩個地方,一是石鼎所孕育的陣法之威,另一個,竟是那口直徑兩米的井眼。在我的感應中,那井眼被陣法給死死地壓制住,但是卻依然有一縷濃稠如墨的氣息,若有若無地飄散出來。僅僅是一縷,就蘊含著如同深淵一般的恐怖,讓人不寒而慄。
  楊操是個極善於把握機會的人,見此狀況,立刻掏出一包藏放很久的袋子,裡面裝著的,是對法陣和靈力都有著很強腐蝕性的黑狗血。他一揚手中的袋子,然後指著賈微,說好,我們不亂碰,但是你多少也要讓我們知曉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賈微一陣狂怒,但是最終平靜下來,淡淡地看著我們,說你們想知道什麼?
  胡文飛指著她的身體,說賈微呢?
  「你是說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麼?」賈微眼睛一瞪,說自然是煉掉了。胡文飛眼角一陣抽搐,張開嘴巴,不說話。楊操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圍在橋前的這些穴居人,說它們到底是什麼物種,為什麼會聽你的命令?
  賈微哈哈一笑,伸手揪過一個穴居人,掐著它的脖子擺在面前,說它們,其實都是些可憐人啊!為了「守護世界」這個虛妄的誓言,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巫神,換取了地下生活的權利。作為最正宗的耶朗遺脈,它們喝著生水,飲著魚血,渡過了漫長的荒蠻歲月,至如今,在你們這些幸福生活在地面陽光之上的傢伙來說,自然是萬分醜陋,但是對於我來說,我的族人,卻是世界上最美麗的生命。
  「守護世界?」楊操回望了一下,死死地盯住那口井眼,然後遲疑地說道:「這口井,是連通深淵的通道麼?」
  賈微盯著楊操,說你們倒是懂得很多。既如此,就不要做傻事了,乖乖地出來吧……
  我站起來,直接朝著這婆娘問道:「廢話不要多說,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我們都管不了。我只想知道,我們怎麼才能夠出得這道峽谷,安全返回外面去?」
  這附體老鬼瞇著眼睛瞧了我一陣,說你想出去?呵呵,這峽谷可是被遠古大能劈石佈陣,一手封印,與世隔絕的;這些年來,只有進,哪有出?早些斷了這些念想吧。
  我哈哈大笑,說你倒是個年老成精的油滑老鬼,那矮騾子天天游來蕩去,是怎麼出去的?
  「矮騾子?」
  賈微皺眉,說你指的是窮奇吧,多少年過去了,這種吃腐肉的小東西,竟然又出現在地上了?不可能、不可能啊?她喃喃自語,而我卻知曉了,這個老鬼雖然威望足夠,但是腦袋卻僵掉了,山中不知歲月,被困在大殿之中,很多事情並不知曉了。
  正僵持著,突然從黑暗中處傳來了一聲奇異的怒嚎聲,陰風陣陣。楊操的手莫名地一抖,袋中的狗血竟然灑落在了旁邊的石鼎之上。
第二十章 石頭蠱,雙頭犬
  楊操袋中的狗血放了這麼些天,雖然放了抗凝劑,但是也沒有了一開始的新鮮了,傾倒出來之後,有的濺到了石鼎上,有的則跌落在地板間。這突然的變故,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我聽到賈微狂躁的吼聲,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感覺地面處傳來了輕微的震動,才驚叫道不好。
  被黑狗血淋到的石鼎,坐落於「震」位,當第一滴潑進,我就聽到這鼎耳上面的青銅鎖鏈「卡卡」作響,隨後稀里嘩啦地亂晃,接著我們所處的這個空間也跟著一陣搖晃,我們彷彿身處於漂流船上一般,方向缺失。
  天地搖晃,空間顛倒。
  這種難過,讓我恨不得吐出幾口老血出來,方才爽快。幾秒鐘之後,我們三人都已經跌倒在了地上,我頭痛欲裂,感覺自己維持平衡的小腦被震得失去了功能。而就在這個時候,在我的「氣」之場域感應中,在正中的井眼處有一股黑氣趁機緩緩冒了出來。這黑氣十分有侵略性,伸出好多小觸角,開始拚命地侵襲四周的一切。似乎感應到了我們,那團黑氣開始朝著我們逼近而來。
  肥蟲子在我的體內瑟瑟發抖,恐懼到了極點。
  我努力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手往懷裡掏,摸摸索索掏出一面銅鏡來,狂喝一聲「無量天尊」,立即就有一道金光噴薄而出,當頭就照在這黑氣之上。所謂「獾子怕山貓,一物降一物」,肥蟲子恐懼,然而篆刻得有破地獄咒的人妻鏡靈,對於類似的這種陰邪之物卻最為擅長,金光一照,便如熱刀入牛油,將這黑氣給裹挾著,消融乾淨。
  啊——
  楊操在地上翻滾著,突然也是一聲狂喝,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臉憋得通紅地站起來,去揩那石鼎上的黑狗血。
  他抹了幾下,突然異變陡生。
  那石鼎之上,原本僵直凝固的浮紋動了起來,竟然變成了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它們類似於甲蟲,灰白色,翅鞘上有斑點像豹皮,銳利的肢節、複雜的口器,細密的絨毛顯得十分的猙獰,跳蚤一般大小,楊操一去揩那黑狗血,竟然抹下一大坨蟲群來。
  這些蟲子一從石鼎中跌落,立刻散開,一部分將楊操的胳膊糊滿,使勁蜇咬,更多的一部分則振翅一飛,越過我和胡文飛,朝著那躁動不安的井眼奔去。
  它們一飛臨井眼上空,立刻懸空縈繞,如同蜂群,將那一團團黑霧給盡數吞噬。
  楊操的右手上糊著厚厚一層甲殼蟲,堆疊蠕動的樣子讓人看著心寒。他「啊」的一聲大叫,再也堅持不住,跌倒在地,發瘋似的直抖手,將手往地上摔去。當黑狗血脫離了石鼎,整個空間又漸漸恢復了平靜,我們連忙脫下還是濕漉漉的衣服,使勁地拍打楊操的身體,試圖將這些蟲子給弄下來。
  然而這些蟲子身上那七八隻節肢死死地扣住了楊操的皮膚,用強力的口器直接撕裂,然後往裡面鑽去。雖有少部分給我們拍打下來,但是附著在手臂上的那一層,卻如同膠水一樣緊沾。
  楊操這個喜歡說八卦、略有些風趣地鐵骨男兒在那一刻,哭嚎得如同殺豬。
  ——這麼說,似乎有些不尊重這個後來黔陽市宗教局二處的大頭目,但我確實是在用最真實簡潔的語言,給他那時的情況做了備註。
  被萬蟲噬咬的極致痛苦,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夠想像出來的。
  我們除了拍打,束手無策地看著滿地打滾的楊操,還要小心攀到我們身上來的甲蟲子。無論是我、胡文飛,還是楊操,我想在那一霎那,應該都是絕望的。
  有人絕望便放棄了,有人卻仍在堅持;而在堅持的人中,有的在做無用功,當然,也有人想到了方法。
  很幸運的是,我是後者的後者。
  因為我突然想到了《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一段關於石頭蠱的描述:此蠱形如冬蟲夏草,沉眠便附著於特殊的石頭上面,結晶成粉末,結構如紋,一旦觸發,立刻化身為靈界的噬垢濕生蟲,吞噬一切。
  對於此蠱,《鎮壓山巒十二法門》的撰寫者山閣老曾記敘下一段經訣,可以略加控制。
  十二法門這本破書我已經獲得一年多,此乃與性命息息相關之物,我自然不敢懈怠,早已爛熟於胸,雖有些真義不明,但是也不妨礙我琅琅上口,倒背如流。當下也不敢猶豫,大聲念誦出來。
  其實我也十分忐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書中所言的石頭蠱,也不知道山閣老所記載的經訣是否有效,只當做瞎貓去碰死老鼠。然而,隨著我這咒文念至一半,附著在楊操全身各處的那些甲蟲子竟然紛紛停止了噬咬,然後振翅在空中盤旋,跳著含義不明的「8」字舞。
  一遍經訣念完,楊操全身乾淨無一蟲附著。
  我努力地集中意識,試圖溝通它們,卻無奈,這些都是些簡單的思維碎片,亂七八糟,根本就沒有商量和溝通的餘地。
  隨著甲蟲子的離開,楊操的叫聲終於沒有那麼賣力了,開始沙啞地哼哼起來。
  我有些彷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還好體內的金蠶蠱通曉這一熟悉的領域,一道意識溝連出來,那些細小的甲蟲子重新飛轉回石鼎之上,從蠕動不休到凝結成石紋,竟然不用三五秒鐘的時間。
  造物竟然如斯神奇。
  而在發出意識之後,肥蟲子竟然頂住了巨大的壓力,電射入胳膊沒有一塊好肉的楊操體內。被疼痛和毒素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楊操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一陣抽搐之後,嘴巴裡咳出了幾口濃黑如墨的血痰來。
  直到此刻,我才有機會瞧一瞧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剛才那一聲怒嚎聲從何而來。
  抬頭一看,我驚訝得差點咬到舌頭——我們剛才九死一生,而這外面也不遑多讓。
  剛才還略顯空曠的寬闊空間中早已亂作一團,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群怪物闖入了其間,然後與原來的這群穴居人打作了一團。這些怪物繁雜得很,有籃球大、濕淋淋的紅背毛蜘蛛,有浮空漂浮、無數觸角的害鴰,有一米多高、身形修長的螳螂,還有黑乎乎毛茸茸形如蜥蜴的爬行動物……以及晉平人民一衣帶水的老對手老朋友——矮騾子。
  這其中,最顯眼的是一頭跟牛犢子一般大小,渾身全是血和蛆蟲的惡犬。它居然是畸形的雙頭,從脖子末端分開,碩長的嘴巴大大張開,流出發黃的口涎,另一個嘴巴則嚼食著一個穴居人的頭顱。它正在追逐著賈微,一對頭顱不斷地發出恐怖的嚎叫。那個被附體了的女人並不與它正面交鋒,而是快速地朝著我們的後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