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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節

  在那一刻,全身沒有氣力的我沒有幻想著自己能夠逃出這怪物的吞食,只是希望它能夠利索一點,別讓老子久等了。終於,它決定要吃我了,水面下的觸手將我緩緩地移到了它張開的大嘴之上。
  狗日的故意讓我害怕,移動得也慢,一點點,一點點……
  我心中的恐懼也在緩慢爬升,攀至最高峰。
  突然之間,在這巨大頭顱的旁邊,冒出了一朵白色的水花來。而這水花的正中間,是手持著「人腳獾骨刀符」的雜毛小道。這個在我印象中是個旱鴨子的傢伙,毫不猶豫地將骨刀符高高抬起,果斷而強勢地插入了鮨魚的眼睛處。
  好驚艷的一刀。
  好不可思議的一刀。
  一個平日裡是旱鴨子的雜毛小道,他竟然能夠在跌落下橋之後,秘密潛伏在水下,瞞過了已近成妖得的鮨魚所有的探知,悄悄接近,然後在最關鍵的時候,突然暴起,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準確擊中敵人的要害。
  轟……隆隆……
  那人腳獾骨刀符一插入鮨魚水草糊滿的玻璃體中,立刻爆發出一股雷鳴一般的響聲,一陣又一陣。
  而就在這個時刻,從對岸潑來了一軟袋子,砸在了鮨魚的傷口處,黑煙頓冒。
  接著我便沒有再看到什麼,只感覺天旋地轉,自己被水裡、空中地甩來甩去,強烈的失重和超重在瞬間轉換,讓我感覺彷彿世界末日將要來臨了。所有的一切戰鬥都與我無關,我的世界一片混亂,任由自己的慘叫聲在空間裡迴盪。
  暈……暈……暈……
  這不是我太弱小,也不是我太懦弱。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戰鬥。
  在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雜毛小道每每談及黃山龍蟒事件之時,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那種濃濃的悲哀。不是我不去戰鬥,而是在「它」面前,我只是螻蟻。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當我以為我要死去的時候,感覺到被勒得發麻發脹的腰間一鬆,大量的空氣灌入我的肺間,接著我的身體開始加速,所有的景物,包括黑暗,都在朝著前方飛速前進。
  我被甩出去了,重重地朝著山石巖壁間撞去。
  我來不及思考什麼,唯有徒勞地伸展四肢,讓自己的受力面積增加,減緩壓力。然而我其實明白,我將在下一刻,變成一灘肉泥的存在。
  如同劉警官一般。
  我要死了麼?
  ……
  沒有,很快,我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飛行速度開始變慢,儘管這變化並不明顯,但是我感受到了相反的力量,灌注到我的身體裡。在一瞬間,我終於接觸到巖壁之上,傳來的並不是堅硬的撞擊感,而是巨大的柔軟緩衝。
  接著,我軟軟地滑落在地上,雖然五臟六腑都移了位,暈頭脹腦、筋骨鬆散,但是胸中還是有一口氣,證明我還活著。
  我急忙扭轉過頭去,只見我與那巖壁之間,夾雜著一個近乎透明的靈體。
  是朵朵,虛弱得如同一縷輕煙一般的朵朵,柔弱到我只要伸出手一掐,她就要消失的境地。朵朵是鬼妖之體,也修行了近一年的時間,然而面對這一撞之力,竟然都差一點兒灰飛煙滅,由此可見,如果不是朵朵給我擋住了這一記,我估計就已經成為了一堆碎骨爛肉。
  朵朵用自己的生命,來救我!
  她見我安好,臉上漾起了淡淡地微笑,艱難地說了一句話,便鑽進了我胸口處的槐木牌中:「太好了,陸左哥哥沒事了,朵朵就放心了……好困!」
  我來不及心痛,便感覺雙手被人緊緊一拽,整個身子都騰了起來,然後飛速往黑暗中移去,整個空間裡都是憤怒的嬰兒啼哭聲,以及一聲又一聲的水爆與撞擊。
  足足跑了好長一段路,那聲音變得有些遙遠而又飄渺,抓著我手的人才將我放下來,拍著我的臉,使勁喊:「陸左,陸左,醒一醒,醒一醒……」我勉力睜開眼睛,想說話,卻感覺胸腔肺部,火辣辣地疼。我面前的人影用電筒照著我的瞳孔觀察了一下,刺眼得要死,我拚命地眨眼,是楊操。他點點頭,又伸出手,說這是幾?我感覺胸中一陣血氣翻湧,有東西往上冒,喉嚨裡癢癢的,一吐,大股大股的血就流了出來。
  我說我操!
  楊操笑了,對著旁邊的人說這個沒事了。立刻湊了兩張臉過來,一個是馬海波,一個是戰士小周,衝我直樂呵。我艱難地爬起來,扭頭張望,說老蕭呢?一個有氣無力地聲音從左邊傳來:「老子在這裡呢!」我轉頭一看,只見一身濕漉漉的雜毛小道披頭散髮地躺在地上,他旁邊的吳剛和另外一個戰士也累得直趴在地上喘氣。在他旁邊是那個面癱婦女,冷峻地摻著瑟瑟發抖的羅福安——這個女人倒也是有些真本事,兩百來斤的純爺們她扛著就飛奔。
  除此之外,還有小張和他的觀察手在持槍警戒。
  這真是奇跡,在河中遭受到那恐怖鮨魚的攻擊,我們竟然沒有出現一個人的死亡!我驚喜莫名,在馬海波的攙扶下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很空曠的巖洞之中,視線的盡頭,是一個造型古樸的石門。我踢了一踢躺在地上的雜毛小道,笑道:「莫非過了這道門,我們就能夠出去了?」
  被我踢到的雜毛小道並沒有回話,他的臉逐漸地變成了綠色,突然翻身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出了粘稠的綠色液體來。
第二十四章 耶朗苗裔
  老蕭中毒,我即使此刻一點勁兒都沒有,也憑空生出一股力氣,驚詫地爬到他面前。
  雜毛小道的身體不斷地抽搐,顫抖如篩糠。他的眼睛直勾勾的,與之前小張那驟發性癲癇十分像,不同的是雜毛小道口中吐出的這綠色粘稠液體,分明是在剛才的搏鬥時,中了那鮨魚的毒素。楊操曾經解釋過,鮨魚為章魚的變種,然而以我剛才的印象,卻覺得除了那恐怖的觸手,並沒有什麼相同之處。
  哦,藍環的章魚,是劇毒之物,而這鮨魚的觸手之上,似乎也有藍色的印記。
  我沒有中毒,是因為我身體內有本命金蠶蠱;而雜毛小道雖然道行漸深,但是對毒素的防禦力並不高。
  生死關頭,我也不敢拖延,一拍胸口,肥蟲子立刻浮現出來。小傢伙也懂事,知道它雜毛叔叔耽擱不了半分時間,立刻搖著尾巴,直飛入口,順著他的食道往裡面鑽去。它效率也高,沒有三秒鐘,雜毛小道臉上的痛苦就減輕了許多。旁邊的人看到這肥蟲子,不知道的都紛紛驚詫,也知道了我是一個有手段的人,既是畏懼,又是佩服。
  危急關頭,有硬實力的人,才最有發言權。
  剛才那一番磨難,把所有人的魂兒都嚇飛了,此刻堆坐在一起,才悠悠地回過神來。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是緊張地看著雜毛小道,既擔憂,又期冀。所有人的胸膛都在打鼓,撲通撲通,呼吸的聲音一個比一個粗。過了好一會兒,雜毛小道的眼睛睜開,長伸了一個懶腰,醒轉過來。
  他一摸自己嘴巴邊的血沫穢物,眼睛滴溜轉了一下,說小毒物,你家肥蟲子在我肚子裡?
  我高興地點頭,說是啊。
  他的臉色有些難堪,略帶商量的口吻跟我說話:「一會兒,讓它從胸口出來好不?從別的地方出來,我不習慣,一宿一宿地直做噩夢。」我點點頭,說不妨事,又問剛剛落水的時候,你怎麼沒有被淹到,你不是旱鴨子麼?他疑惑,說我們沒有談論過這個問題啊,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說上次我們在神農架掉落到地下深淵的時候,三叔告訴我的……
  話還沒說完,我便停住了:幻覺發生的事情,豈能當真?
  然而雜毛小道一臉凝重地說,他懷疑那並不是幻覺。只是……唉,不好講,不過他倒真是一個旱鴨子,不會游泳的。不過不會游泳,他卻會道家養身功,稍微一段時間的閉氣,倒還是能行的。他當時一落水,便知道鮨魚過來了,立刻收縮毛孔,然後鎮定自若地收斂氣息,朝著水中的黑影走去,因為鮨魚的目標大都是被標注了印記的人,他反而逃脫了它的注意。
  我對剛才的戰況並不瞭解,問後來呢,那頭鮨魚死了沒有?
  楊操搖了搖頭,說那東西的生命力強悍得很,哪裡有那麼容易死?不過蕭道長的骨符已經插入到了鮨魚的眼睛中,小周的童子尿又淋進了傷口裡,那狗東西是得消停一陣子了。不過,跟矮騾子一樣,它記仇也是出了名的,接下來但凡路過深水區的時候,多少還是要注意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