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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節

  我們接著往前走,雖然小黑給我們掃出了一條道路,但是並不完全,所以即使我小心翼翼地找空地走,仍然免不了地踩到了紅瘰疣螈的屍體上。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滑膩膩的,一腳上去還能感覺到屍體的炸裂聲,有漿汁流出來,讓人的心裡面咯登一下,十分不舒服。如此又走了一段路程,不斷地看到各種各樣的蟲子毒物屍體在通道裡,有斑蝥、穴居狼蛛、赤馬陸、千足蜈蚣……許許多多,不一而足。
  看得出來,那個來自同仁的蠱師吳臨一倒是幫我們省了不少事。要不然,這密密麻麻的毒蟲陣,我們這些人可又要闖一趟了。
  望著地上這些爬蟲,我們都不由得感歎:磨刀不誤砍柴工,昨天消耗的時間當真是划得來啊。
  踩著各色毒蟲的屍體,我們安靜地走著,只聽到鞋底和硬殼蟲子的碾壓聲響,讓人心中不自在。看到這些東西,賈微的臉色開始白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將頭罩帶起。在這種幽暗的環境裡行路,其實對於個人心理,是一個極大的挑戰。我聽到有好多人沉重的呼吸,不穩,除了三個警察之外,許多戰士也是有些心慌。
  畢竟不是野戰部隊,這些武警的戰鬥力和心理都沒有達到一定的高度——當然,沒有經過戰火熏陶的和平時期,軍隊的戰鬥力也就這樣吧。
  我循著記憶中的路,一直往左走,然而轉了兩個岔口,突然對這裡有一種陌生的感覺,一點記憶都沒有。
  朝前猛走了一段路程,我發現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不可能吧,又迷路了?
  看到我瘋子一般跑來跑去,胡文飛攔住了我,說怎麼回事。
  我有些茫然,看到吳剛走了上來,問他說你還記得這裡麼?我們以前來過這個地方麼?我指著前面不遠處開闊地的石筍問他。吳剛回想了一下,猶豫地說來過吧?我聽到了他的含糊,然後把隊伍中間的劉警官叫出來,問他還記得麼?這個微胖的警察說有的,我們是到過這裡,再往前走一段路,我們應該就能夠到了那個大廳了。
  我轉過身來,看向面前這一群打扮一模一樣的人,試圖找出一個曾經一起進洞的。
  終於,有一個戰士將防護頭罩解開,一字一句地跟我說:「這裡,好像是上次迷路的時候,我們路過的地方。去的路上,沒有!」
  我打量這個戰士,似乎有些印象,叫做小陳,大號陳子峰還是陳什麼,就是他當初想把在洞子裡死去又詐屍的胡油然背回去,所以我的印象比較深刻。得帶了肯定的答案,我的心中卻莫名有一些空蕩蕩的。當初之所以走出這個迷轉宮,全憑著朵朵對於陰陽二氣的把握,才一路跌跌撞撞走出洞口的。而這一次,我們的目標卻是那個曾經到過的壁畫大廳。
  這山洞是個僵死的地方,建築格局是成上萬年的地理運動所形成的,不可能說變就變。然而當我一直往左,想著過了三個路口,便能夠找到那個大廳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我們迷路了。我立刻跟胡文飛、楊操和吳剛等人說起了我的判斷,並且想叫人返回一截路,看看我們路上做的記號,是不是也被抹除了。
  賈微有些不確定,說你真的迷路了?
  我點頭說是的。
  賈微略帶責怪的語氣,說你怎麼會這麼糊塗,自己去過一個地方,竟然連路都忘了!這麼重大的事情,你居然會忘記?
  她嘮嘮叨叨地表達著不滿,走在了我們前面的楊操突然出聲,讓我們到這根石筍後面來看看。我們不解,走過去一瞧,嚇了一大跳:只見在這陰影之中,跌坐著一個矮小的身影,滿面衰老的皺紋褶子,呈黑色,如同一個老人,毛色是黃綠色,眼睛亮晶晶的。
  它帶著鳥窩鍋盔一樣的草帽,正是一個矮騾子。
  在它的旁邊,食蟻獸小黑正在小心的嗅著這個溶洞的主人,而朵朵,則坐在我的肩頭,瞇著眼睛看它。和未晉級的肥蟲子不同,朵朵原本就不怕矮騾子,更何況這是一具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的屍體。楊操蹲下來,翻開了矮騾子的嘴巴和鼻孔,然後回頭說道:「這個傢伙並不是昨天死的,應該不是中了老吳的毒,而是……」他翻到了矮騾子的肚皮,上面有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死於內訌!」
  看這道傷口,似乎是那個人腳獾幹的好事。
  這兩者,不是一丘之貉麼?
  正懷疑著,突然聽到隊伍的後端一陣騷亂,吳剛大聲問怎麼回事?有人回答說那邊有一個黑影子在我們的來路徘徊,問要不要開槍?我豁然站起身,回頭望去,光線的盡頭,果然有一個模糊的影子,只看這身高,就知道是矮騾子。
  經歷了兩次死人事件,我心中的憤怒攀升到了一定的高度,猛然掏出了懷裡的震鏡,朝著那個黑影子追去:「抓活的!」
  那狗東西似乎在塗抹我們在牆上做的印記,一開始被電筒照住還沒有動,當我一開始衝刺,它便受驚一般往後跑開。我輕身簡囊,一下子就追出幾十米,轉過一道螺絲扭的道口,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就是一陣空。我大叫一聲苦也,嗖的一下就往下跌去。
  所幸坑不算高,四五米,我順勢一滾,倒也沒有受傷。
  然而趴在地上的我,手上竟然摸到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
第十七章 靈犀一動
  跌落就在一瞬間,當我的手感覺到被利齒猛力咬到的時候,頭暈腦脹的我立刻明白了,我掉入的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去年春節的時候有一個戰士也是跌入了一個吊腳坑中,結果在被救上來的時候,腰部以下的雙腿被啃食一光,大腿骨棒子上面都是纍纍的痕跡。
  那個年輕的戰士叫作胡油然,而吊腳坑中的東西叫作屍鼱。
  什麼是屍鼱?簡單的說就是吃過人肉的老鼠,因為吸收了人肉的怨氣,眼睛變得滴血一般的紅,體型也產生了變化。然而當時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這個深山窩子裡,一堆肥得如同小貓的屍鼱,哪裡來的人肉吃?
  不過此刻我已經顧不得思考這些問題了,我趕緊站立起來,將雙手舉到頭上的燈光前,上面盤踞著三頭油光錚亮的屍鼱,黑黝黝的毛,眼睛裡面的那一抹紅色讓人心寒。眾所周知,老鼠的牙齒鋒利得很,而且會不停地生長,如果不磨牙,會長得很長很長。我感到手和裸露的胳膊上面,像被鋒利的匕首紮了幾道口子,疼得要命。
  與此同時,我的腳下也傳來了一陣撕咬的動靜。
  與穿著全身厚實防護服的人一樣,雖然我因為要保持身手的靈活而沒有穿上,但是全身卻也包裹得是緊緊實實,褲子是特製的硬帆布褲,高幫的牛皮鞋,扎得不留一絲縫隙。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奮力將手上肥碩屍鼱甩開的我,終於看清楚了這個吊腳洞的情形:不大,幾十個平方,盡頭是蒼白的山壁,然而在山壁上有很多曲曲折折的小洞,是水滴石穿的那種,有碗口大的,也有臉盆大的。
  我正好掉到了一處窩點,剛才壓死了一窩拇指大的小老鼠,而這房間裡的屍鼱並不多,十幾個,全部都在我腳下轉悠攻擊。我也不怯,像跳舞一樣,全身一陣亂抖,手腳並用,將附體而來的屍鼱全部趕走。這些吃過人肉的傢伙也凶悍,即使被我踩死了好幾個,也悍不畏死地前赴後繼而來。
  所幸這個時候,朵朵已經從洞口中飄了下來。
  這個小丫頭打架並不厲害,跟小妖朵朵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但是對付小貓小狗,卻還是有些法子的。只見她氣憤地嬌喝一聲,有一種古怪的頻率震動就在洞中迴盪。這是鬼道真解中的「鬼泣」,通過某種高頻率的音波摩擦,達到嚇阻敵手的效果。鬼或者幽靈,殺人通常都不擅長,但是在嚇人和迷惑人心方面卻有著無與倫比的天賦,所以這聲音一出現,所有狂躁的屍鼱都顧不得報仇雪恨,轉身就朝著那些孔洞跑去,像見到鬼一樣。
  哦,朵朵確實就是個小鬼。
  小丫頭飄到我面前,看著我雙手流血的傷口,眼睛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淚來,自責不已:「都怪我,是朵朵太笨了,沒有跟上陸左哥哥,要不然你也不會受傷了……」她捧著我的手,嗚嗚地哭。這時候肥蟲子從我的傷口裡鑽了出來,沖朵朵直眨眼。屍鼱嘴中有毒,肥蟲子這是在幫我吸毒,以及癒合傷口。
  我摸著小丫頭順滑的頭髮,安慰她,說沒事的。朵朵抬起頭,爭著眼睛看我,說陸左哥哥,我真沒用!要是小妖姐姐在的話,就會沒事的,對麼?
  我心中一酸,明白了朵朵的意思。
  一直以來,我都十分地寵愛朵朵,並不是因為朵朵能夠幫我做家務,或者能夠讓我獲得什麼別的東西,而純粹是父親對女兒的感情。然而小妖朵朵的出現,卻讓朵朵有了一個榜樣,就是要做一個對我有用的寶貝兒。然而即使她不斷地努力,卻還是比不上小妖朵朵,這讓她心裡壓力很大,沒有存在感,也有些自卑。
  而這些情緒壓抑了很久,在我受傷的這一刻,終於爆發出來了。
  這個時候我也不好寬慰她什麼,簡單講了幾句,聽到上面傳來了呼喊聲,是吳剛。他的聲音惶急驚慌,有一種失控的情緒。他上次救小胡的時候,拉上來的是一具屍體,而此刻,定然又陷入了那痛苦的回憶中去。他不是一個鎮定的指揮員,但卻是一個重感情的好朋友。
  我在下面回了兩句,將我現在的情況介紹清楚,讓他講繩子丟下來。
  趁著他們準備繩子的間隙,我從背包裡拿出了醫用繃帶將手纏繞住,然後捏了捏朵朵那嬰兒肥的精緻小臉,說小鬼頭,哭個屁啊。你們每一個,對我來說,都是不可取代的親人,所以,不可以有這種想法哦,不然我會很傷心的。朵朵睜著一雙水瀅瀅的大眼睛,抽噎著說是麼?我堅定地托住她的小臉兒,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說放心,永遠是。
  小丫頭歡呼雀躍了,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然後飛下來羞澀地親了一下我的臉頰,說陸左哥哥你真好。
  因為雙手都受了傷,所以我讓朵朵幫我把扔下來的繩子捆在了腰上,上面的人喊著號子拉,沒多久,我便被人拽了上去。好幾個人七手八腳地拉住了我,馬海波拿著電筒照,發現我手上裹著白色的繃帶,說怎麼了?我說下面有上次我們見過的那屍鼱,掉下去的時候,翻滾一圈,正好壓在窩上面,結果就被啃了幾口。
  聽我這麼說,劉警官等人立刻臉色一變,往後縮了去。馬海波的眉頭也直跳,關切地問沒事吧?
  我聳了聳肩,說沒事,這點小毒還難不倒我。我轉過頭,看到胡文飛等人從遠處走回來,問捉到矮騾子了沒?我剛剛好像聽到有槍聲?胡文飛搖了搖頭,說沒有,那東西警覺得很,而且這裡路彎坡陡,三兩下就閃沒蹤影了。他走到我的旁邊,蹲下身來,看我掉下去的洞口,疑惑地問:「這個洞子,我們剛才來的時候怎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