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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節

  還好有蚩麗花在給我翻譯,她說你心中肯定覺得我們拿走了蛟珠,不地道。雖然這東西對我姐姐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但是其實對於你們用處不大。她也是為了你們好,需知「龍珠主福,蛟珠主殺」,這個蛟珠很容易招惹莫名的殺身之禍,是死神最眷顧的東西。不過不管怎麼解釋,終究是虧欠你們的,所以她可以給你們補償一些東西。
  我一聽,心中不由得狂喜:本以為強者為尊,我們悶著頭忍受便是,卻沒成想碰到一個講理的。
  蚩麗花接著說:「你既然已經有了洛十八、龍老蘭的傳承,又有了金蠶蠱,修行的路上也沒有誰能夠幫到你的。我們這裡窮鄉僻壤,但是卻也有些特產,我姐姐百年煉蟲,有蟲丹數十顆,今天分你五顆,以作報酬,另見你養有小鬼一頭,已成鬼妖之體,此處有一玉符,裡面封印純魂數十股,可作吸收之用……」
  她說著,從牆壁的邊緣處掏出一個木盒子,裡面有一個白色瓷瓶和一個做工粗糙的綠色玉符,這玉符有小半個巴掌大,裡面有十八個孔洞,陰氣逼人:「這些都是給你那本命蠱和小鬼的吃食,至於雪瑞,」她將雪瑞身邊的竹籠子拿下來,「這咒靈娃娃是相由心生,既然已經有歸順之意,且留此處,我姐姐幫你們好好磨礪一番後,不敢輕易背叛。待換了形狀之後,叫熊明進城帶給你們——你們要什麼樣子的?」
  我剛準備說小美人,雪瑞開口了:「吉娃娃……」
  蚩麗花看了一下白色蠶繭中的姐姐,然後點了點頭,說好的,沒問題。她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接著說:「陸左,我姐姐讓我轉告你,洛十八英雄一世,縱橫苗疆,你莫要弱了他的名頭。好了,她累了,需要沉眠……」我點點頭,朝池子中的那個露出一張美女臉容的白色蠶繭一鞠躬,拉著雪瑞轉身離去。
  出了祠堂,外面有絢麗的太陽光,我看著手中的木盒子,心中舒暢。
  苗家的人果真是講究啊!
  那個時候的我,根本就沒有想到寨黎苗村中的這位前任神婆,對於我來說,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存在。
  我們急著回市區給遠在仰光等待的諸人報信,於是便沒有再作停留,與熊明作了交談,然後匆匆前往附近的福龍潭去與吳武倫匯合,同行的還有認為失職、自責不已的女保鏢崔曉萱。其實她還好沒去,若去了,估計也就沒有自責的機會了:越獄八人,內訌死掉兩人(肥婆、獨目人),戰死三人(老和尚巴通、獨臂大俠和日本小子),失蹤一人(英國攝影師威爾崗格羅),而唯一倖存的我和雪瑞,均身負重傷。
  可見越獄,真的是一件高危險的事情,還不如姚遠老先生舒適。
  我們朝著村外走去,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已經完全將失蹤的威爾給拋於腦後。因為當時我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崗格羅(Gangrel)」這個姓氏,到底代表著什麼含義。
第七十二章 寥寥故舊,麒麟消息
  帶著一大群營養不了的被擄婦女,從福龍潭到克揚族的聚集地錯木克村,我們足足走到了下午四點。
  作為薩庫朗實際掌權者善藏法師曾經潛藏的村子,錯木克在短短的幾天裡,經歷了好幾場動亂,先是以吳武倫代表的政府軍趕走了善藏法師,而後善藏法師殘餘力量反撲,吳武倫肅反,接著整頓隊伍,只撲望天樹林後面薩庫朗地下基地,留下兩個班的士兵在此駐守。
  結果我們趕到錯木克的時候,這個村子大部分建築都已經化作了灰燼,有一個逃脫的士兵從樹林中返回,找到吳武倫,說北邊的那個大毒梟王倫汗動了手,留守的士兵除了他在外放哨之外,無一倖免。
  在緬北,特別是克欽邦,這樣程度的摩擦和對抗十分頻繁,即使是在今天,那裡的形勢也依然不容樂觀。然而我看著那些被燒得光禿禿的茅草屋,心裡面卻是沉甸甸的。無論在什麼時候,戰爭最大的受害者,依然都是平民。即使是吃著讓我們難以下嚥的食物,他們也依然樂觀開朗,但是失去了平淡的生活,失去了能夠安息的房子,此後該怎麼辦呢?
  我們找到了幾個在草坪上呆滯看著遠方的克揚族人(整個村子沒剩下多少人了),問他們其他人呢?他們告訴我,說一部分死了,還有一部分則去泰國邊境,那裡有一個克揚族人的避難營。剩下的這十幾個人,準備留下來,看看能不能夠安定了,重建家園。吳武倫警告他們,王倫汗還會來的,讓他們趕快離開。
  一個頭髮花白的長頸老太婆悲嗆地問道:「家都沒有了,能去哪兒呢?」
  我們沒有再說話,是啊,家都沒有了。
  不遠處傳來一個女孩虛弱的哭聲,抽抽噎噎,幾乎就要斷過氣去。我們走過去,竟然是那天我們寄宿在錯木克時女主人杜若噶的小女兒莫丹,她正蹲在草叢中哭泣著。旁人告訴我們,當時戰亂,她媽媽杜若噶和父親被打死,兩個哥哥被親戚帶走了,讓她去,她不肯,就留在了這裡。同樣遭遇的人很多,敘述的人已經沒有多少悲慟,然而我的心卻如同針扎。
  這麼柔弱的一個小女孩,她若還停留在這裡,所面臨的,只有死路一條。
  當我和雜毛小道站在她的旁邊,她認出了曾經給她巧克力和能量棒的我們,哭泣地拉著離她最近的雜毛小道上衣的衣角,嗚嗚地哭泣,漂亮的小臉蛋上很髒,全部都是泥土、淚痕和鼻涕嘎子。旁邊的小叔看得心痛不已,問旁邊的人,都沒人管,他便拉住了小女孩的手,要她跟我們走。也奇怪了,別人勸都不管用,獨臂小叔用他那粗糙的大手握住小莫丹,莫丹便不哭了,抽噎著說話。
  有人告訴我們,說莫丹肯跟我們走,但是她想再去見一下她的父母。
  這就是緣分吧?小叔很動情地跟我們說,他這個人流浪了大半輩子,至今也是個老光棍,沒兒沒女。有時候見到幾個哥哥得享,心裡也很羨慕。他決定將小莫丹收養了,當個女兒,若是成器,就將腹中的乾坤絕學一併授予;若是個平安的命,就讓她好好讀書,以後做一個平凡而幸福的人。
  莫丹不懂他在說什麼,只是緊緊地抓著小叔的衣角,跟著我們走。
  我們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莫丹會毅然跟著我們離去,直以為有緣,後來等到她會說普通話了,我們才曉得:當時的小莫丹哪裡知道這些,她就知道跟著我們,有巧克力吃——我可算是知道為什麼二戰時期的美國大兵,四處給小朋友派糖的原因了。當然,這是後話。
  既然大毒梟王倫汗翻了臉皮子,吳武倫便也不敢張揚,帶著一堆人稍作停留之後,繼續前行,一路周折辛苦自不必言,終於在次日中午,返回了大其力市。
  我們返回的路上已經聯繫到了李家湖,等我們到達大其力市市郊要道的時候,便見到李家湖,和他一起過來還有李隆春,以及郭佳賓一干隨行人等,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顧老闆居然也在人群當中。真的是奇怪了,他不是被自己的助理秦立給擄去了麼?顧老闆看到我們的驚訝,哈哈大笑,指著旁邊一個鬚髮全白的老人,跟我們說,多虧了這個救命恩人,要不然他肯定也葬身於這緬北的地窖裡了。他還沒來得及介紹,在我們身邊的雪瑞便撲上前去,拉著這個老人的手又笑又跳:「師父你怎麼來了?」
  我們肅然起敬,原來是雪瑞的師父羅恩平。
  我們聽雪瑞提過,她師父患有美尼爾氏綜合症,自己曾言活不過兩年了,沒想到居然為了她的安危,不遠萬里從美國舊金山飛到緬甸。看來他對自家的關門女弟子,還是十分看重的。老先生耳朵有點背,帶著助聽器也不大聽得清楚話,我們紛紛跟他打招呼,他只是笑,然後手摩挲著雪瑞的頭髮,也不責怪。
  因為有案底在身,我們需要先去當地的警察部門銷案。回程之後吳武倫各種繁忙,自然無暇陪我們,派了一個前來接應的屬下,將我們直接帶去辦事。當街殺人,這種事情若放在民主國家,自然有許多煩瑣程序,然而在緬甸,卻又是小事一樁了。我們都很享受這種便利——所以說,無權之人想要公平,有權之人追求特權,這個是天然不可協調的,因為人性自私。
  有實權部門的人帶著,一路特事特辦,出了警察局,我們基本上就算是重獲自由了。當然,在緬甸的所有行程,我們都需要向吳武倫所在部門作報備。吳武倫百忙之餘還特地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們,聯繫情誼。
  這是一個妙人,一個精明角色,難怪他能夠在權力部門如魚得水,左右逢源。
  塵埃落定,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達洛商業街的廖老鬼,告知他事情的進展,並讓他轉告小廖,所有的一切都擺平了,讓他不用躲藏,等我們忙完手頭的事情,立刻去看他。廖老鬼表現得很淡定,說他已經把小廖轉移到了城郊的一個村莊,正準備將他兒子弄回國呢,如此也好,那個女娃經不起折騰,他這就通知到。
  我點點頭,說有消息立刻跟我聯繫,然後掛了電話,和雜毛小道前往湄公河大酒店,與大家匯合。
  接下來我和雜毛小道將面臨著一場重要的談話,而這談話的主題則是有關於李春隆的兒子,李致遠和許鳴的真假身份。自見到大師兄之後,雜毛小道的情緒就一直不對勁,於是整個過程都是由我來闡述。面對這一堆人質疑的目光,說實話,那個時候我真心羞愧自己所說過的慌話,無比後悔。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在原則的問題上撒謊——這是我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形成的信念。
  雖然極不情願,但是李春隆還是接受了我們的解釋。事實上,作為一個父親,他應該早就從日常的相處中,得到了這個結論,只不過,因為愛,他不敢去相信而已。
  那一天,李春隆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次日我們在醫院見到了小廖和古麗麗,相比最開始,古麗麗的氣色好多了。她之所以能夠斷肢不死,是因為有薩庫朗用的邪法在,經過現代醫療手段的診斷,得出她的大部分肌肉壞死,命不久矣。當我們商量送古麗麗回鄉的相關事宜時,小廖一口包攬。他跟我們透露出一個消息,他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產生了愛意,而古麗麗,也在這些天的相處之中,對他抱有很大的信賴,所以他決定負擔古麗麗的所有。
  很奇怪的愛戀,然而我們卻如釋重負。
  如果在死之前能夠嘗到愛情的甜美,那麼對於古麗麗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說實話,小廖是我至今為止,佩服得不多的人——古麗麗於2010年三月在老家,死於一個下雨的傍晚,享年23歲,所有的事情都有小廖一手操辦。她的葬禮我沒能到場,至今仍然十分遺憾。
  同樣的愛情故事還有,發生在雪瑞的女保鏢崔曉萱,和李家湖的仰光分公司經理郭佳賓身上。
  在經歷了生死等待後,郭佳賓求婚了,而女保鏢則答應了,兩人在回仰光之後立刻舉辦了婚禮,我們均有出場。在此之前,熊明找到了湄公河大酒店,將一個巴掌大的白色吉娃娃交給了雪瑞。看著這個眼睛靈動的小東西,我打死都不敢相信居然是咒靈娃娃。
  婚禮上,小叔和雜毛小道並不開心,我跟雪瑞坐在一起,問她那天蚩麗妹跟她交流了什麼?
  雪瑞告訴我,蚩麗妹可以治好她的眼睛,在半年之後,請她重返寨黎苗村。我問她回麼?薛瑞咬著牙看我,說你說呢?我說天眼雖好,但是如果你能用肉眼來看世界的話,我們就可以看見你美麗的眼睛了。雪瑞瞇著眼睛笑,眼如月牙,沒有說話了。
  婚禮的最後,雪瑞問我,你們這麼隆重地前來緬甸,到底所為何來?
  我將事情的整個緣由告訴了她,並且將麒麟胎的樣子跟她做了詳細描述,雪瑞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眸子璀璨若宇宙繁星。她笑了,笑得如同花兒盛開:「你們,怎麼不早說呢?這麒麟胎,我正好知道啊!」
第十五卷 兩個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