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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節

  而我,大腿之下纏著五條小蛇。
  蛇行路一般是蜿蜒爬行,然而攻擊的時候卻是如同箭矢一般射出來,一旦咬住,絕不鬆口,無毒還好,有毒的立刻從毒牙中注射出一大股毒素入肌肉中,我跑了幾步,感覺頭昏眼花,天旋地轉的,雜毛小道也是一陣踉蹌。不過人的潛能真的是無限的,雜毛小道看著山下陸續亮起的火把,雙手掐住屁股後面的毒蛇七寸,朝我大吼:「上山,下面全部都是端著槍火的人,這個時候跑村子裡面去,只有挨槍子的份……」
  我也有樣學樣,一邊跑,一邊矮下身子,去將那幾條蛇給揪出來,砍刀斬掉。
  我們一陣狂奔,竟然將那蛇群給遙遙拋在後面。當然,這其實也並不是我們的功勞,在我們上山十幾米,遠離佛塔寺廟的時候,金蠶蠱突然爆發出一股煞人的氣息,而虎皮貓大人也飛過來,幫我清理掉了最後的一條細蛇。我麻木地朝山上跑著,也不知道目的地,腿上的傷已經腫大得不行了,一陣有(又)一陣的劇痛像潮水一樣朝我蔓延而來。
  這蛇毒裡面,有神經毒素在,可以放大痛覺。
  我們跑上了一個山坳子,山谷裡的村子已經完全醒過來,火把燃起,一排排地朝寺廟中聚集,像一條火龍。我藉著月光,看到雜毛小道的臉已經完全變成了鐵青色。我還好一點,因為在剛才的跑動中,肥蟲子已經把我的毒給吸得差不多了,雖然痛,但是毒素卻停止了蔓延。
  我心念一動,肥蟲子立刻又跑到了雜毛小道的屁股處,鑽來鑽去,奮力地吸食著毒素。
  肥蟲子吸得歡暢,雜毛小道卻哎喲哎喲地叫著,腳步踉蹌,我扶著他,一點都不敢停下腳步。
  道路兩邊被開闢出一些土地來,種上了香蕉和玉米,我們一直跑,又越過這一大片山地,跑到了深入叢林的地方。出於被射成篩子的恐懼,我們反而對這黑黝黝的叢林野獸,生不出太多的害怕感來。隨著肥蟲子的深入,雜毛小道的氣色也漸漸好轉過來。最後,他肌肉鬆弛下來,長歎了一口氣,說:「啊,頭終於不暈了。今天真的是倒霉,沒想到那佛塔,居然就是個蛇窟。今天要不是金蠶蠱在,估計我們早已經毒發身亡了!」
  大概是聽到了雜毛小道的誇讚,肥蟲子露出頭來,高興地在前面飛,屁股一扭一扭的。
  到了林子裡,小妖朵朵也冒出了頭,她對於雨林的熟悉程度比我們都高,便幫我們四處探路。
  我們接著往前走,便已經沒有路了,低矮的籐蔓植物附滿了地面,我們在林子裡穿梭,也不知道方向,恐懼那善藏法師驅趕著蛇群朝我們這邊而來,便對著天上的星辰跑。觀天像這事情雜毛小道比我熟,他駐足停留了一會兒,看著天,然後帶著我們往北邊行走。
  匆忙地在林子裡趕著路,天空和黑暗的林間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響,有鳥叫有蟲鳴,還有猛獸的長嘯聲,我們路過一段溪流的時候,甚至聽到有猩猩或者猴子「嗷嗷」的叫喚。
  這樣的情景無疑是讓人害怕的,然而正應了那一句「藝高人膽大」的古話,有金蠶蠱、小妖朵朵和虎皮貓大人在,我們倒還不是很怕這些。特別是金蠶蠱,一切毒蟲鼠蟻,無論大小,在它那黑豆子眼中,都只是一盤菜而已。這樣的事實,讓我們心中多了一萬條退路。
  雨林中,如果不懼毒的話,我們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行路的過程中,我和雜毛小道一直在探討,這個老態龍鍾的善藏法師,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他隱居在這座偏僻的山村中,守著這麼一個破舊的廟宇,一個人或者幾個人,吃齋禮佛,日夜供奉。這樣一個人,我似乎要對他心生敬意,然而一見到他,我們才發現,這個人十分高明,能夠讓地下憑空多出一個深坑或者一條溝渠,能操縱蛇,甚至懂一定的術法,那座低矮的佛塔裡,居然還有讓虎皮貓大人不敢接近的東西。那麼,這麼一個老和尚,就不僅僅是簡單兩個字來形容了。
  他是一個高明的降頭師。
  而且,姚遠到底跟善藏法師有什麼關係呢?為什麼將李秋陽殘忍地殺死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跑到這裡來,然後在佛塔之中乖乖地拜佛,連我殺上門去都置之不理?而且還有一個疑問,我們下午在村口碰到的那一老一少兩個僧人,明明這村子裡便有寺廟,為什麼並未留宿,而是匆匆離開呢?
  我想起那個年老的僧人深深地看了我們一眼,現在回憶起來,似乎有一些憐憫的含義在。
  大概奔行了一個多小時,黑夜裡,我們並沒有拿手電筒照,只是憑藉著清冷的月光,在林間穿梭著。我和雜毛小道的黑暗視力還好,所以雖然摔了無數次跤,但是總算沒有出現太大的紕漏。來到一條水深漫過小腿的溪流前時,雜毛小道提議我們先行停下來,等天明再走。
  我點頭說好。
  這麼久的高強度行走,將我的體力耗費得有些大,再加上一路顛簸曲折,總是摔了不少跤,人也困乏。我們來到溪邊,找了幾個突出的石頭坐下,將身上的背包取下來,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雜毛小道埋怨我太衝動了,虎皮貓大人還教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結果鐘聲一響,人就竄進了佛塔裡。
  他問我在佛塔裡面,到底碰到了什麼?
  我講起了那一片紅色的雲霧,無數細微的蟲癭密密麻麻地集結到一起來,撲在身上,如同熱油開水一般滾燙,若不是我果斷撤退,金蠶蠱及時趕到,估計現在已經是白骨一堆了。
  雜毛小道盤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掏出百寶囊中的紅銅羅盤,對著皎月星光,仔細地研究著天池中的黑色指針,聽到我說的話,他抬起頭來,凝神想了一下,說這東西,有點恐怖了。為什麼?不比其他生物,蠹蟲一般都是沒有智慧的,只有本能,能夠將這麼一團細小若微塵的蟲子驅使得如同臂使,算是厲害。
  我笑,說得了吧,我的十二法門中有提到,只要掌握到方法,這類沒有智慧的蟲子是最好控制的,一種植物、一泡尿或者一絲意念,都可以。
  雜毛小道也不和我爭,搖頭歎氣,說我們這一趟算是白來了,虎皮貓大人說廟中有蛟龍之氣,那善藏法師又是個厲害角色,各種佈置一應妥當,哪裡有可乘之機?而且,那105號石頭,想來應該不是麒麟胎,我們何必為了它送命?
  我坐下來也歎氣,難道我們這次進山,要虎頭蛇尾告終了?
  虎皮貓大人飛上了枝頭,說夜貓子們,大人我睡覺了,明天有得你們忙呢……我和雜毛小道商量了一番,這叢林本來夜裡就不好行路,我們這樣,善藏法師的人也是,不如養精蓄銳,睡一覺再說。安排好小妖朵朵和金蠶蠱值班守夜,我和雜毛小道沉沉睡去。
  這一天各種勞累,我很快就睡熟了。
  迷迷糊糊之間,我耳畔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
第二十三章 狂猴山魈,猿屍降現
  一路驚魂,即使睡覺,我們也是半睡半醒,哪裡敢呼呼大睡,不顧其他?所以這聲音一出現,我們便立刻清醒過來。雜毛小道從石頭上一躍而下,而我,則睜開眼睛,翻身起來,看向了頭頂那黑濛濛的上空。
  這一聲接一聲的啼叫,便是從我們頭頂上空傳來,越來越近。
  我從背包側邊抽出了開山大砍刀,放在右手緊緊捏著,小心翼翼地仰頭看。
  倏然,本來就沒有多少星光的天空陷入了一片黑暗,接著一道颶風朝我撲面而來,我看著前方那一道疾馳而來的巨大黑影,毫不畏懼,提著刀子就迎了上去。噌!這一刀子跟黑影對拼一記,竟然迸出了許多火花,接著我被一陣巨力給撞倒。向後跌去,我被一陣風壓給吹得頭髮舞動,接著,我聽到虎皮貓大人義憤填膺的怒吼聲傳來:「操,又是你這扁毛畜生?待俺來戰你!」
  虎皮貓大人化作一條黑線,衝上了天空。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在仰光與虎皮貓大人狹路相逢的那頭食猴鷹來了。一想到這個結果,我們的心就立刻揪了起來——要知道,將李秋陽等八人全部斬為碎肉,頭顱堆砌成佛塔的那夥人,可並不是姚遠這麼一個糟老頭子所為,而是有著一個神秘的團伙在後面:有被下降頭的食猴鷹,有恐怖的咒靈娃娃,還有一張讓人透不過氣來的大網……
  我甚至在那一瞬之間想到了那個小巧如狸貓的女子,和與她有著同樣黑蜘蛛標識的情報掮客差猜。
  黑暗的叢林上空,那是虎皮貓大人和食猴鷹的戰場,它們的速度飛快,幾乎不能夠用肉眼去找尋,只是偶爾會傳來幾聲淒厲的鷹啼,還有虎皮貓大人的髒話。它們似乎成了膠著狀態,然而從大人的罵罵咧咧聲中,我能夠聽出來,似乎它並不處於下風。
  如此便好!
  我很好奇這個癡肥得如同肥母雞的傢伙,是怎麼和比自己大十幾倍的怪物搏鬥的?
  要知道,就體型而言,這完全就是堂吉訶德戰風車、螳螂擋車的不自量力之舉。
  然而虎皮貓大人上次的戰績,卻是啄瞎了食猴鷹的一隻眼睛,而自己的翅膀下面被抓破出血,說是兩敗俱傷,但是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就這方面而言,虎皮貓大人其實還算是勝利者,真不知道它是怎麼做到的。
  不過,「虎皮貓大人」這五個字,不就是代表著一切皆有可能麼?
  正在我們心急著叢林上空的結果時,小妖朵朵突然出現在我的身邊,出聲示警,說有狀況。我和雜毛小道立刻順著小妖朵朵指點的方向看去,只見黑黝黝的林子裡,有好多個暗影在樹梢浮動著,影影綽綽,沒等我們反應過來,嗖嗖的石子破空聲響起,接著有好多石子朝我們這邊甩來。
  這些石子力大勢沉,如同炮彈。
  好在這溪邊有些高大的石頭豎著,我和雜毛小道立刻躲在石頭後邊,避開了這一波攻擊。我趁著一波石子攻擊的間隙,伸頭出去看,竟然是一群黑乎乎的猴子,尾巴長長,正朝我們這邊扔石子呢。然而讓人奇異的是,這些猴子又瘦又小,如同三四歲孩童那般大,力道卻不小,半個拳頭大的石子被扔得嗖嗖作響。
  而且,它們的攻擊目標十分明確,就是在溪邊的我和雜毛小道。
  我兩個蹲在石頭背後,心中其實已經大概明瞭一些因果:自從那巨大的食猴鷹出現之後,我們就知道善藏法師後面的力量已經開始行動了,他並不僅僅只能夠控制錯木克的村民武裝,而且還有著極強大的後援和幫手在,這些厲害的角色,並不因為夜間的叢林,便輕易放棄追逐我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