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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節

  哪知我一跟它溝通,卻是個樣子貨,時靈時不靈,主要還是看它老人家心情……
  阿根一倒下去,他母親和他姐姐嚇了一跳。從她們的角度來看,我似乎按了阿根一下,然後阿根就昏迷了。他姐姐立刻就衝上來,拉著我,說你對阿根做了什麼,你怎麼把他搞暈了?我把阿根扶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然後對她們說:「阿根太累了,需要休息,我讓他睡了——再這樣下去,人就垮了。」
  確實,阿根的臉幾乎瘦了一圈,眼窩子深深凹下去,臉色蒼白,嘴巴皮全部開裂了,不成人形。
  他姐姐將信將疑地看著我,不知道怎麼辦。門口的老萬走上前來,說麗姐,你放心好了,陸哥不但是阿根老闆的合夥人,而且還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呢,你看看他朋友的打扮就知道了。這位蕭道長,可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的親傳弟子,玄機莫測呢,我也是知道他們的情況,才把他們從洪山叫過來的。
  阿根的姐姐這才放開我的衣角,臉微紅,用手擦去了眼角的淚水,說對不起啊,誤會你們了。
  我說既然說是誤會,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和阿根是兄弟,他姐姐就是我姐姐。麗姐,阿根的事情,你們也不要太著急上火,大家一起想想辦法,一定會沒事的。說一陣話,阿根母親和他姐姐看到了床上的阿根發出了微微的鼾聲,心中大定,這才放下心來,邀我們到客廳飲茶。
  稍稍聊了幾句話,我把雜毛小道拉到陽台上,問他怎麼看?
  雜毛小道沉吟了一下,說阿根這個樣子,很像是驚嚇過度之後丟了魂。按理說丟了魂,是呆了傻了,眼神呆滯,一動也不動,像個木偶一樣,但是阿根又不像。剛才我用望氣術看了一下,阿根的頭頂有一點隱隱的黑氣,看來確實是撞到邪了。說句你不喜歡聽的話,說不定,阿根就是在廣場那邊的店子裡,遇見髒東西,嚇得心魂失守,然後……瘋掉了!
  我眉頭皺起,沒有說話,只是心裡面一陣一陣的難過。
  沒想到雜毛小道又說了:「這魂分天地命三魂,照這反應,說不定是阿根的命魂被拘了,如果我們能夠去源頭找到,說不定時間還不算晚。不然的話,靈魂和肉體分離,時間一久,必有大變的。」
  我說你這意思是我們今天要去廣場那邊找原因咯?
  他點頭,說是,去不去?
  我說這不是廢話麼?要不去,我能接到電話,火急火燎地跑到這邊來麼?
  正說著話,房門那邊傳來了開門聲,我望過去,看見有兩個男人走了進來,一個長得跟阿根很像,但是年紀要大上一大截,上唇留著鬍子,濃黑,眼角處有皺紋,臉粗糙,我鼻子靈,能聞到一股子水草魚腥味,阿根老家是江門的,他父親在家裡面養魚,想來這就是他父親了;另外一個人穿著灰色的褂子,踩著千層鞋,背著一個老式的布袋包,約摸六十歲的年紀,一把飄逸的山羊鬍,長得仙風道骨,眼神睿智,顯得十分的有精神。
  阿根的父親進來看見我們,一愣,然後問他母親,說有客人啊?
  阿根母親給我們作介紹,他父親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說陸左,老聽我家阿根提起你,他說他最信服的弟兄,就是你了,去年就想叫你去家裡面釣魚玩,一直都沒時間。倒不成想今天出了這件事情,才見著。你一聽到就從洪山趕過來,真的是有心了。
  我連忙客氣,問叔叔你這是幹什麼呢,這位先生是?
  阿根父親連忙給我們作介紹,說這是歐陽指間歐陽老先生,是他們那一帶附近最有名的算命師傅。阿根這次出事,他感覺不對勁,總是認為撞了邪。所以好說歹說,終於請來了歐陽老先生,親自出馬過來給阿根看一看。你們莫笑話啊,你們年輕人可能不信這一套,認為是迷信,但是我跟你們講,歐陽老先生可是厲害得緊的周易玄學大師,可是我們那裡好多領導的座上客,一般人,請都請不到呢。
  我們紛紛朝歐陽治指間老先生問好,老先生點點頭,說老陳你別說了,老朽經常吃你家的魚,跑這一趟也是順道而為,不用太過客氣,反倒不美。這位小友,看你這打扮,莫不是同道中人?
  雜毛小道上前唱一肥諾,說然也,在下是上清派茅山宗第七十八代掌門陶晉鴻的親傳弟子,蕭克明。
  歐陽老先生眉頭跳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只認為這道士打扮的青年是個裝逼的傢伙,微微回一禮,算是知道,也沒有再繼續答茬。轉過頭來看阿根的父親,說老陳,你兒子在哪裡,讓老朽看上一看吧。兒子事關重大,阿根父親也沒有再招呼我們,伸手一擺,說在這裡,先生請。
  我們也有些好奇,這算命先生,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假把式呢?
第七章 杯米喊魂
  歐陽老先生走進臥室內,看到床上仰躺著沉睡的阿根,眉頭一皺,回過頭來問阿根的父親,說怎麼情況跟你說的不一樣?這不是睡得好好的麼?阿根父親也奇怪,說是啊,怎麼睡了呢,前兩天過來,一宿一宿的,眼睛都不閉一下,嚇人得緊呢。
  說著他問自家的老婆,怎麼回事?
  阿根的母親說是陸左他們一來,阿根就睡著了,這孩子太累,抗不住了,你看他現在睡得多香。
  歐陽老先生看了我一眼,也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了床頭的椅子上面,把阿根的左手從被子裡面拉出來,平放著,然後又從隨身的包中拿出一個問診的墊子,灰白色,墊在了阿根的手下面。他閉目,手用三指搭脈的方法,放在了阿根的手上,一點一搭,蜻蜓點水一般。
  雜毛小道與我對視一眼,這人說是個算命的,然而一上手卻用的是「望聞問切」中醫家的手法,而他這手法,看上去卻有模有樣,倒是有些意思。他切脈了一分鐘,然後又將雙手交替搓熱,放在阿根的後頸脖子處,輕輕地捏弄,小心地摸骨,動作輕緩,自然,讓我想起了高檔茶苑裡面表演功夫茶的美女。
  一樣的優雅,不一樣的感觸。
  做完這些,他把墊子收回包中,又從裡面拿出一張毛巾,將雙手小心地擦乾淨。他站起來,阿根的父親立刻迎了上去,說歐陽老先生,我兒子怎麼樣了?歐陽指間說貴子脈象呈遲緩微弱、澀滯,陽氣虛衰,無力助心行血,看來是受了驚嚇,遭了陰物。阿根的父親焦急,說那該怎麼辦呢?
  歐陽指間搖搖頭,說先不急。他指著我和雜毛小道,說要和這兩位小友談一談,你們先出去,過一會兒我叫你們再進來。阿根父親顯示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他看樣子還是很尊敬歐陽指間的,也聽話,點了點頭,把房間裡的兩個女人和老萬,一起都攆出門外去,並且把門關上。
  清完場,歐陽指間則正式跟我們打招呼,說剛才直以為兩位是大街上浪跡江湖的神棍騙子,沒成想,你們倒是個真有本事的人。這位小道長,你果真是陶晉鴻陶真人的高足?
  雜毛小道只是一個被革除牆外去的棄徒,然而心理素質卻是極好的,面不紅耳不赤,說然也,貧道我五歲便入得師傅的門牆中,在句容茅山後谷中修行。歐陽老先生點點頭,說陳志程此人,小道長可是認得?
  雜毛小道斂容,眼睛睜開,看著這老頭子一眼,然後低低地說,認得,他是貧道的大師兄。
  歐陽老先生拍手笑了,說果然,認得「黑手雙城」的人大把,知道陳志程是陶真人外門大弟子的,倒還真的少見。小道長果真是陶真人的高足,唉呀,險些錯過了,險些錯過了啊!
  他邀我們坐在床邊,然後自我介紹,說他早年家傳得有一些東西,說起來,算得上道門五術的醫字門,不過家傳的比較粗淺,得不到精髓,只能做個赤腳郎中,後來近代氣易最傑出的代表人物、中國周易研究會副會長張延生老先生,於1988年開辦「易經函授班」,他便是其中的一位,一直跟隨老師學習了三年,終於摸到了相門的門檻邊緣,跨進門來。而後先生歸帝都服務大內,他則返回家鄉。
  說完這些,他又問起,說見雜毛小道的大師兄,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最近可好?
  雜毛小道說還行,就是忙,也不知道在忙什麼,整日裡就是東跑西顛的。歐陽老先生撫著下巴的鬍鬚笑,說別人都講國家宗教事物局的人閒得很,沒人想到還有他們這麼一些人,整日在外面奔波著呢。不過說來也邪性,不知道怎麼地,最近這些年,特別是這兩年,各種各樣的怪事情都冒出來了,一年比過去四五年還要多,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原因。這件事情,你們怎麼看呢?
  雜毛小道呵呵笑,有些露怯,搖搖頭,不敢搭話,怕說漏了。
  歐陽老先生指著床上沉睡的阿根,說他剛才把了脈、摸了骨,這年輕人的睡眠彷彿是人為的,倒真是奇怪了,莫非是小道長所為?雜毛小道笑,說不是,這件事情他沒有參與,是這個傢伙搞的。他指著我笑,而歐陽指間的鬍子一翹一翹,說這手法聞所未聞,到底是什麼樣的手段?
  我說小子不才,來自苗疆一帶,苗家三十六峒,有我一家。
  歐陽老先生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個苗家蠱師,像,確實像。現在懂這個東西的人越來越少了,而且用它來救人,我活這麼久,倒是第一次聽到,不錯,不錯。我連忙跟他客氣,問阿根這個樣子,歐陽老先生可有主意?他聞言也搖搖頭,說這年輕人魂嚇丟了,需得喊。喊得回喊不回,這倒真的不知道了。
  他的判斷和我們的一模一樣,並不出入,我們都點了點頭。
  現在也不是敘交情的時候,歐陽老先生把門打開,讓幾人進來後,從布袋之中拿出蠟燭、檀香、冥紙、一把奇怪的黑剪刀和一小撮用紅袋子裝著的米粒,我注意看了一下,是糯米。這老頭子看著上了年紀,身手卻利落得很,在床的四周、床沿下以及門口處,各點一柱香,因為沒有地方插,阿根的姐姐從冰箱裡拿出一個大白蘿蔔,分段切好,擱在歐陽老先生指點的位置,一寸都不能偏移。
  這都是他推算好了的方位。
  香燒起,冥紙也有老萬幫忙點,歐陽老先生把阿根換洗下來的衣服,放在燃燒的蠟燭火焰上下前後擺動,然後讓阿根的母親拿著那把又大又重的黑剪刀,不斷地拍打地上,啪啪啪,直作響,衣服熏完,他遞給阿根的父親,然後手上抓著一把從紅色袋子掏出來的糯米,碎米粒往床的四周撒,一邊撒,一邊喊:「東方米糧,西方米糧,南方米糧,北方米糧,四大五方米糧。戊子鼠年六月初二,陳棟根命魂來歸啊!請到九天玄女、接魄郎君,畀返陳棟根肚膽來歸啊!」
  他念完一句,讓阿根的父親親自念一遍,阿根父親念得結結巴巴的,但是好歹也算是湊合著。
  雜毛小道在一旁低聲告訴了,說這是南方一帶招魂的法子,最早見於東漢時期的五斗米教。以米糧開路,讓靈魂返回本體中。靈界和現實的世界不處於同一個維度,若這命魂在靈界,根本就無需顧忌距離,直接找回,重歸身體。而且如果靈魂滯留住,被拘了,或者被困在某處,叫破嗓子,都不管用。
  不過管用不管用,這都不曉得,所以我和雜毛小道在旁邊圍觀,試過再說。
  歐陽老先生喊話十分有特點。他說的是南方語,也就是白話,念起來就像唱歌子一樣,只是沒有音調,抑揚頓挫的時候,比歌還好聽。唱歌的同時,他還在向四處撒米粒,手法很特別,似乎蘊合了某些說不上來的軌跡,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中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