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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節

  說著說著他就哭了,眼淚鼻涕糊滿了臉,又吐,剛剛吃下的紅燒肉,黏糊糊的噴出來,濺了一地,裡面有酸臭的胃液和食物殘渣,很難聞,一股餿臭味。我沒了金蠶蠱,不確定他是否中了毒,等了門開,好幾個人過來幫忙收拾完畢後,按照十二法門上的「巫醫」、「育蠱」兩章上的內容,給他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中蠱毒的跡象。
  想來應該是精神上一下子重合,受了刺激。
  把李德財送回去,我、馬海波和楊宇在走廊盡頭的門口站著,天氣冷,也有呼呼刮的寒風,但是這風,卻把剛才那噁心的場面給吹淡了。馬海波和楊宇都是老煙槍,他們點著煙,在我的下風口吸,不住地吐煙氣。我吸了吸鼻子,感覺喉嚨有些發乾,苦澀。
  馬海波吸掉最後一口煙,把煙屁股丟地上,狠狠的碾壓。他抬頭看我,說這樣子下去,不行啊。先是王寶松,又是李德財,一連死了三個人,還不知道要不要再死下去,抓了他們,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啊。整個案件的告破,唯有把那個所謂的千年古樹下面那一窩矮騾子給端了,這樣才能保這一方的平安啊!
  我不說話,抿了抿嘴唇。
  楊宇問要不要請示州里面尋求支援?
  馬海波說這件事情,確實要走正常程序,上報到局裡、州里面,最好能夠調派武警過來,把這些鬼東西給一下子清剿乾淨,要不然……嘿嘿,要不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時不時來一次殺人案,他這新升的領導不要幾個月就要被擼了。他讓楊宇招呼我,他去跟他領導請示一下,把情況匯報,忙完之後到杉江大酒店一起吃晚飯。
  我說不要每次都去飯店吃,一點意思都沒有。
  馬海波笑,說也好,讓他老婆去買菜,今天到家裡面嘗嘗他老婆我嫂子的手藝。我說這最好,親切。一起回到局裡面,馬海波離開,而楊宇也有事,要忙完,我抽空去了趟我小叔家。小叔正好輪休,在家的小院子裡跟人下象棋。我來了,他起身招呼我,我說不用,看看你們下棋也好,他對面的那個男人把棋盤一搓,說老陸你來客人了,你們聊,我就不跟你下了。
  小叔大罵他耍賴,都快要輸了,這時候跑掉。那人嘻嘻地笑,跟我點了頭,離開。
  小叔叫我嬸子(也叫作叔媽)去泡壺茶來,小嬸子當作沒聽見,他很尷尬,站起來說要去倒水,我攔住了他,說不用了,我過來看看你而已。這時候我才想起來,自己上門沒帶禮物,有些失禮了。我看著小叔臉上的疤痕,還有四道暗黑的痕跡,他看我,問我怎麼臉上也有疤?我說一言難盡。
  說起家裡面的事情,小叔有些開心。
  他講小華(他大兒子、我堂弟)考上了大學,成材了,再過幾天才回家,小婧也高二了,學習成績還可以,班主任說很有希望上重點。不過要是兩個娃都上學,花銷都很大,特別是小華這個娃崽,一個月一千多都不夠花,又要買手機又要買電腦,上個月還打電話過來說要搞音樂,要買個好點的電吉他……
  他說這些,一臉的幸福。我說小婧要能考上大學,要是周轉不過來,可以申請助學貸款,然後還可以跟我借一些,都沒事,不過小華的花費有些大手大腳了些,需要控制點。小叔搖頭,說這個崽要有你這麼懂事就好咯,為那個電吉他的事情,現在還在跟家裡面賭氣呢。
  又講到了李德財,小叔說自從出現這件事情,林業局就放棄了那個守林屋了,沒有再派駐人手。這事情真可怕,跟李德財同事十幾年,這小子居然能幹出這麼變態的事情,真讓人想像不到,回想起來還心寒。我說這不是李德財願意做的,是矮騾子!
  他想了一下,點頭說是,這樣說倒還是真的。
  他以前不信這些,現在信了。我也是。
  天色已晚,他留飯,我說已經跟人約好了,下次吧。我起身離開,這時我嬸才出了房子,過來跟我打招呼告別。離開後,我跟楊宇打電話,由他接我到馬海波家。沒想到同他一車過來的還有黃菲,說要一起去。馬海波家不遠,一處單位分配的三室一廳。我們到的時候他還沒到,他老婆是個賢惠的小女人,在縣二中當老師,有個8歲大的女兒,漂亮,但有點兒害羞。
  黃菲挽著袖子下廚房幫忙,我坐了一會兒,接到阿根打來的電話。
  阿根問我在家裡面過得怎麼樣,我說還行,他說他要去南方市進貨,我記起車子還停在機場,讓他幫我開回去,反正車鑰匙他也有一份。他說好,嘿嘿笑,我問他心情不錯哦,為什麼?他沒有所說,只是笑,說到時候就知道了。我說聽著語氣,好像是拍拖了,女孩子是誰?他承認了,說女孩子我也認識,不過一時半會講不清楚,回來再說。
  聽他這麼說,我心中莫名其妙一沉。
  馬海波回來了,找我談了一下,說領導看過新的審訊記錄之後,上報了,很快就決定對青山界後亭崖子下的矮騾子進行清剿,領導得知了我的情況,提出一個要求,就是讓我作為隨行顧問,一同前往。我笑著說沒什麼好處麼?他說有,局裡面專門撥了一筆錢給你當顧問費,五千塊,不多,但是我們都欠你一份人情。
  我說錢不錢的倒是其次,你說這人情,我倒是認了。李德財之事多少也與我有一些關係,直希望到時候審理的時候,你們多給他開脫一點。馬海波說李德財問題不大,看最後情況怎麼樣,要麼無罪釋放,要麼過失殺人。
  我歎氣,人倒霉,禍就從天降。
  吃過晚飯,已是晚間8點。出了馬海波家,楊宇問我今晚住哪兒,要不要去他家?他家大門大戶,我懶得去,說沒事,去旅社開個房就好。黃菲說就去她家附近的林業局招待所吧,乾淨方便,我說好。這時楊宇有電話進來,講了兩句掛掉,我見他有事,讓他先走,這裡到招待所不遠,抬腳就到。看了果真有急事,楊宇也不推辭,上了車走了。
  我和黃菲肩並肩往回走,她問我她大伯最近經常拉肚子,是不是還有蠱毒在?我說他年紀本來就大了,又經過那一場大病,身子不好,腸胃壞了本來也是可能的,這些東西,去醫院最合適,問我倒有些奇怪了。不過我還是給她背了一個調理腸胃的方子。
  她默記著,記不住,還讓我發短信給她。
  我胸前的牌子在動,是朵朵,她好像對黃菲很有好感,是天性的自然親近。算起來,黃菲應該是朵朵的堂姐吧。她們一家子人,男的不怎麼樣,女的倒是都很美麗可愛,這很奇怪,有些不符合遺傳規律。
  天上有半輪月,清冷,大冷天街道上的人也不多,連不少店子都關張了。我和黃菲慢慢走著,聞著她身上飄來的香氣,我覺得這樣走著其實也真不錯。突然她停住了,視線看向前方。我抬頭望去,有一個人站在我們前面,冷冷地看著我倆。
  這個人,是張海洋。
第七章 後亭崖子
  張海洋原本一副悠閒淡定的模樣,這會兒陰著臉,冷眼瞅著我。
  我不明所以,手攏在衣服兜裡,看黃菲。張海洋沖黃菲很生硬地問:「你怎麼沒有接我電話?」黃菲低聲說手機沒電了。張海洋又問這麼晚去哪兒了,怎麼和這小子在一起?黃菲有些不舒服了,臉一下子就通紅,急了,說張海洋,我去哪裡,跟誰在一起,跟你有什麼關係?
  要你管?
  張海洋一下子就炸了,說我是你男朋友,我不管你誰管你?
  黃菲氣憤地說你是誰男朋友?誰跟你有關係啦?我同意了麼?
  張海洋說雙方父母都同意了,你到底在鬧什麼情緒,你難道是為這個疤臉小子,才一直不答應的我?黃菲聽他這麼說,伸出手,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挽著,說是啊,我就喜歡陸左,我喜歡他,不喜歡你,感情這種事情,是強求不得的,你以後不要來煩我了。黃菲的胸部鼓漲,充滿了彈性,我猝不及防,被她緊緊抱住,感覺胳膊被她豐滿的酥胸給頂住,軟綿綿的觸感一下子就愣住了。
  這怎麼個情況?誰能告訴我?
  見到我和黃菲緊緊粘在一起,張海洋估計肺都要氣炸了,大罵,說他對黃菲如何如何好,她怎麼能夠這麼對他。黃菲不說話,緊緊抱著我,一臉甜蜜。我見張海洋罵得難聽,勸他,說大街上的,人來人往,注意點影響。我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張海洋矛頭立刻對準了我,也不罵了,一拳頭就朝我摜來。
  我推後一步,放開黃菲,然後擋開張海洋這一拳,剛想勸,他就勢若瘋虎地撲上來,要打我。前面講過,他這人長得高大帥氣,近一米九,比我高出一個頭多,優勢很大。但是我身體經過金蠶蠱半年溫養,反應力、爆發力都強過常人一些,即使沒有金蠶蠱在,我也不怕他。見他出手這麼凶狠,我也動了真火,一下子把他捉住,摜倒在地上。他被我制住動彈不得,就罵娘,猛罵,各種難聽的潑皮話都出來了,引來好多人圍觀。
  黃菲動氣,蹲下來跟張海洋說道:「陸左跟你表哥楊宇是好朋友,他的厲害你表哥最清楚,你最好先去問問他,再來鬧事!」張海洋不罵了,我放開他,他爬起來,陰陰地盯了我一眼,裡面的怨毒足以燃燒天空。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出很遠,在黑暗處,回過頭來又看我,居然笑了,笑容詭異。
  見沒有事,周圍的人群散去。黃菲很不好意思地跟我解釋,說張海洋他姑姑就是楊宇他媽,有次在警局看到了她,就狂追不捨,還發動各種關係來托親,他家世條件都好,也一表人才,學歷高,結果她父母就動心了,鼓勵她先談談。黃菲說張海洋這個人,從小就是在蜜罐子裡長大的,很自我,不懂得為他人著想,有一種世界以他為中心的狂妄,開始接觸還覺得文質彬彬,後來越發厭惡,覺得煩。
  現在她實在逼急了,只有這樣拒絕。
  她向我道歉,我點點頭,問:「剛才你說你喜歡我是假的啊?我差點當真了。」
  黃菲羞紅了臉,說你這人怎麼也這樣?哼,男人都是一個德性。
  我拉著她的小手,摸了摸,冰冰涼,像玉石。我捏了一下就放開,說好吧,我也莫名其妙打了一架,還背了黑鍋,摸摸小手當作是補償吧。黃菲踹了我一腳,嬌斥道混蛋。前幾步就是她家了,我說你回家吧,我自己去找地方睡。她說不要送我麼,她還更招待所的經理認識呢,能打折。我笑,說一晚上能打多少折,幾毛錢的事情費那人情?不過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去談談人生和理想,我倒是很樂意奉陪。
  她又踢了我一腳,說你這人越來越沒正經了,不理你了,我回家。
  說完,她提著手提包,急匆匆地往巷子裡走去。
  我看著她倩麗的背影,想著在這寒冷的夜裡,要是有這個妹子跟我一起去開房滾床單,其實也很不錯呢。一陣冷風吹來,我吸吸鼻子,冬天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