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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節

  無心睡眼朦朧,掙扎著重新啟動了遊戲,然後含含糊糊地說道:「我多找些鬼魂給你吃,不也是一樣的?和我在一起,多快樂啊!」
  然後他從鼻孔裡呼出兩道氣流,徹底睡著了。白琉璃則是慌裡慌張的附回鳥身,對著屏幕又啄了一氣。
  ※※※
  翌日清晨,無心早早起床,吃了佳琪預備的熱饅頭之後,他匆匆下樓去趕公共汽車去郊外寫字樓。站在公共汽車站旁,他忽然看到路邊的綠化帶裡藏著一隻非常小的貓崽子。靈機一動走了過去,他對著懷裡的白琉璃問道:「你想不想做貓?鳥太小了,我真怕夜裡翻身時會把你壓扁,你不如改做一隻小貓,或者小狗。」
  胸口涼了一下,是白琉璃現了身:「不好,這貓很醜。」
  無心想了想,緊接著起了身,也不等車了,沿著步行道往前走——他記得前方有一家小小的獸醫院,兼給寵物拉皮條以及代售小崽子。獸醫院還沒有開始營業,但是已經開了門,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正在裡裡外外的掃地。無心進去轉了一圈,再出來時手裡多了東西,正是一隻小小的虎斑紋貓。
  白琉璃不肯去上小貓的身,因為小貓沒有尖嘴,不能打飛機。無心饒有耐心的哄了他半個小時,正是口乾舌燥之際,迎面卻是遇上了白大千。
  白大千剛下公共汽車,一路走得飄飄然,是個意氣風發的模樣。對著無心一點頭,他開口問道:「佳琪和小飛怎麼樣?」
  無心答道:「挺好!」
  白大千又問:「從哪兒弄了一隻貓?不會是買的吧?養狗多好玩,養貓有什麼意思?你到辦公室等我吧,我上午去趟金光寺,中午回家,下午我們一起下鄉。」
  無心連連答應,然後兩人分道揚鑣。無心繼續擺弄他的貓和鳥,白大千也在路邊坐上一輛出租車,直奔了金光寺。婚禮前夕,匯豐曾經派徒弟給佳琪送了一份小禮物,是白玉的小掛飾,一尊觀音一尊佛,有道是「男戴觀音女戴佛」,正好把小兩口全照顧到了。
  平心而論,東西不算昂貴,無非是一點心意。白大千若是處在往昔落魄的時候,收就收了,不會道謝。然而如今他也算是小小的發達了,不禁一身皮肉做癢,躍躍欲試的想要跑到匯豐面前自吹自讚一番。
  大清早的,商場尚未營業,他又不想空手登門。在金光寺外的一家花店裡,他買了一大束火百合和馬蹄蓮。捧著這麼一大束熱熱鬧鬧的鮮花進了寺門,他洋洋得意的,還感覺自己這禮物挺高雅。
  匯豐前一陣子去台灣訪問了,昨天晚上剛回了來,夜裡沒睡好,如今又要強打精神接待冤家弟弟,不由得就憋了一肚子起床氣。白大千還未開口,他坐在一把硬木椅子上,已經橫眉怒目的犯了嗔戒。白大千看了他這副尊容,登時有了飽腹之感,先前預備的妙語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揚著大臉站在屋子中央,他吊兒郎當地說道:「告訴你一聲,佳琪已經結完婚了,多謝你送的那對小玩意兒。」
  匯豐橫了他一眼,又做了個深呼吸,是強忍著不咆哮的模樣。
  白大千把手裡的鮮花往他懷裡一搡,然後愛答不理地說道:「走了,再會。」
  房門一開一關,他是真走了。匯豐大師因為在台灣住久了,對岸文化的餘波還在他的心靈中蕩漾,故而此刻拿起鮮花往旁邊桌上一摔,他氣急敗壞的嘀咕道:「阿彌陀佛,真是有夠討厭的!」
  白大千離了金光寺,順路又去看了女兒。家裡只有佳琪一人在家,白大千問道:「小飛呢?」
  佳琪現在變得很饞,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總是在大嚼:「他說他要去火車站接朋友。」
  白大千一愣:「他那樣的還有朋友?誰啊?」
  佳琪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好像是蜥蜴星人。」
第247章 蜥蜴來訪
  史高飛在清晨時分就抵達了火車站,可是直到下午才等到了他的好朋友蜥蜴星人。大蜥蜴化為人形,混在一群十七八歲的小民工裡,背著個長包挎著個扁包,手裡還拎著一隻小塑料袋,塑料袋裡放著一根黃瓜。雖然他和史高飛不是一個星球的同胞,但史高飛總覺得他和自己同命相憐,同為外星遺孤,應該聯合起來在地球上做一番大事。手裡舉著白大千給佳琪買的小花傘,他人高馬大的站在出站口外的人海中,熱情洋溢的和大蜥蜴握了握手:「你們蜥蜴星球的時間和地球時間不同步,我等了你六個多小時,中間只喝了一瓶礦泉水,快要熱死了!」
  大蜥蜴常年在陰暗潮濕的巖洞裡過日子,如今站在烈日驕陽下,一雙灰眼睛不禁有些要睜不開。先掏出一副太陽眼鏡戴好了,大蜥蜴躲在鏡片後面審視史高飛,同時回憶往事,認定自己在短信裡把話說得很明白,絕不至於讓史高飛誤會到提前六個小時來接站。但他作為一隻善解人意的蜥蜴,認為無論如何史高飛的確是吃了苦頭,自己理所當然的應該表示愧疚與同情。把手裡的塑料袋打開,他把黃瓜拿出來遞向了史高飛:「要不要吃?洗乾淨的。」
  史高飛其實不大愛吃黃瓜,但是此刻飢不擇食。接過黃瓜咬了一口,他一邊卡嚓卡嚓的咀嚼,一邊把大蜥蜴帶上出租車,直奔了自己的新家。
  不出片刻的工夫,他們在小區門外下了車。史高飛夾著小花傘,把大蜥蜴一路帶到了自己家中。在他們進門之時,佳琪正坐在客廳裡吹著空調吃西瓜。忽見史高飛把朋友帶回來了,她捧著一瓣西瓜站到門口,很好奇的上下打量大蜥蜴。史高飛隨手關了房門,同時開口說道:「佳琪,他就是我說的蜥蜴星人,你看他現在這樣子挺帥吧?變成大蜥蜴之後更帥!嘴那麼長,牙那麼大!」
  大蜥蜴有好幾年不曾到外人家中做客了,此刻頗為拘謹的在門口放下了自己的長扁兩包,他從褲兜裡掏出一隻皮夾,又從皮夾中抽出了一張身份證:「外星人,為了便於在人間活動,我在上次人口普查的時候,設法上了戶口辦了身份證,所以,請叫我的人類名字吧!」
  史高飛接過身份證一瞧,隨即仰天長笑:「哈哈哈,這不還是蜥蜴嗎?」
  佳琪聽史高飛笑得熱鬧,好奇的也跟著伸頭去看。她幾乎是連小學都沒上完,然而大蜥蜴的名字太簡單了,連她都能夠流暢的讀出:「易——西——」
  大蜥蜴不為史高飛的笑聲所動,正色解釋道:「這個名字的高妙之處在於它既簡明易讀,又暗示了我的身份。」
  此言一出,效果等於對牛彈琴。史高飛依舊是笑,佳琪也依舊是埋頭啃西瓜。等到史高飛笑夠了,佳琪的西瓜也吃完了,大蜥蜴才重獲關注,得以受邀進入客廳。大蜥蜴赤腳穿著涼鞋,從南到北奔波了幾千里,一雙腳自然潔淨不到哪裡去。脫了涼鞋之後,他很自覺的想要貼著牆邊溜向沙發,盡量不在史家珵亮的地板上留下腳印。然而史高飛並不能夠體諒他的苦心,追著他大聲嚷道:「哇!蜥蜴,你腳好臭!」
  不等大蜥蜴回答,他轉身又對佳琪說道:「看來蜥蜴星人和我不一樣,他們比較臭。你看我就不臭,寶寶也不臭。」
  佳琪又端起了一大瓣西瓜,邊吃邊答:「你有時候也臭,寶寶從來都不臭。對了,寶寶上次放了個大屁,不臭,但是好響!」
  大蜥蜴停在半路,靠牆站著,距離門口和沙發都還有著一段距離,前進也不對後退也不對,耳中只聽史高飛支使佳琪道:「你去端盆水來,給蜥蜴洗爪子!」
  佳琪站在茶几前一扭肩膀:「我還沒吃完呢!」
  史高飛把小花傘往門旁一放,換了拖鞋往裡走:「你就知道吃!」
  大蜥蜴像條落網之魚一樣,屁股坐在了史家的大沙發上,赤腳踩進了史家的大水盆裡。溫水是史高飛給他端來的,不但端了水,還附帶了一隻塑料大刷子,因為看樓下鄰居給家裡的金毛狗洗澡時,一定會用大刷子將狗從頭到尾的刷一遍。而他對大蜥蜴特別有好感,所以如果大蜥蜴需要的話,他願意親自出手,把大蜥蜴也刷一刷。
  大蜥蜴,作為蜥蜴,個子已經是相當的大,但作為人類,他只是中等身材,在史高飛的襯托之下,越發小了一號。史高飛抓過他一隻手,將一隻大水蜜桃放到他的手心裡,隨即問道:「你這回下山,打算在外面生活多久?」
  大蜥蜴托著水蜜桃收回手,神情有些茫然:「不一定,因為我已經沒有家了。」
  史高飛立刻開動了腦筋:「你的洞被地球人搶走了?」
  大蜥蜴垂下頭,望著白裡透紅的水蜜桃歎了一口氣:「說起來,還是你們上次留下了後遺症,搞得我現在無家可歸了。」
  大蜥蜴對著水蜜桃長篇大論,史高飛側耳傾聽,倒也明白了十之八九。原來自從他們離開巖洞回歸縣城之後,大蜥蜴便開始打掃家園,想要把自己先前的好環境恢復起來。不料正是在他忙碌之時,躺在巖洞最深處的未婚妻卻是驟然復活了。
  說是復活,其實只是借屍還魂,而且還的還不是全魂——洞子裡除了有些平常的小鬼在流連遊蕩之外,憑空又多了幾股子零碎魂魄四處亂竄。大蜥蜴畢竟是成了精的,雖然不是很通陰陽之術,然而單是靠著直覺,他也能覺出那些零碎魂魄在拚命的往一起湊,似乎還想湊成一個完整的靈魂。一波接一波的怨氣在洞內來回激盪,催動著那幾道魂魄橫衝直撞,末了,他的未婚妻作為洞中唯一一具囫圇屍首,別無選擇的成了犧牲品。
  幾道魂魄在未婚妻的體內湊成了一個殘缺的靈魂,沒有思想,只有殺氣,指揮著未婚妻東倒西歪的去抓大蜥蜴。憑著大蜥蜴的力量,滿可以用牙齒和爪子把未婚妻直接撕碎,然而對著未婚妻,他下不了手。
  他沒了辦法,只好開始逃。一步跳上大螞蝗的背,他想要順著暗河往外走。可是沒等大螞蝗開始游動,他的未婚妻已經鬼魅一般的追了上來。大蜥蜴躲無可躲,忽見淺水之中漂著一張紙符,上面依稀畫著降妖除魔的圖案。走投無路的一彎腰撈出紙符,他把水淋淋的紙符拍到了未婚妻的面孔上。
  未婚妻的動作立時變得沉滯了,大螞蝗也順著水流啟了程。大蜥蜴一邊和未婚妻搏鬥,一邊留意到岸邊石壁上隔三差五便貼著紙符——有些紙符是端正的,有些則是東倒西歪,還有些乾脆漂到了水裡。
  他不知道那是大螞蝗在被無心催吐了一場之後,難受得在暗河之中翻江倒海,無意中破壞了丁思漢布下的陣法。手忙腳亂的爬上巖壁,他收集了一大團紙符,盡數扔到了未婚妻的身上。陣法雖然破了,但紙符本身依然具有一點辟邪的法力。附在未婚妻身上的幾縷殘魂被他強行驅逐了出去,而未婚妻面目猙獰的癱在大螞蝗背上,暫時不動了。
  大蜥蜴不知道是什麼靈魂會如此頑強,散都散了,還能作亂。為了不讓未婚妻再受操縱,他上山挖了個坑,讓未婚妻入土為安了。而洞中既然沒了他所愛的人,也就不成了家。把他的寵物大螞蝗留在洞裡,他帶了自己所有的家當——兩套衣褲和一把吉他——下山流浪去了。
  在有家的時候,他通常只在山下的城鎮裡打零工賺小錢;現在沒了家,他便可以無牽無掛的往遠走了。坐在開往北京的列車硬座車廂裡,他百無聊賴的想起了史高飛。試試探探的發出一條短信,他沒想到對方立刻熱情洋溢的有了回應。
  他並不是自來熟的人,所以很謹慎的和史高飛聊了小半夜,在確定對方並非虛情假意之後,才在列車到站之後直接買票,應邀趕來了江口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