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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節

  白琉璃本來正蹲在窗台上啄小米,忽然聽了無心與史丹鳳的對話,他轉動腦袋看了看無心,發現無心依舊低頭整理著箱子,一張臉卻是越來越紅。一翹尾巴在窗台上拉了一點鳥屎,白琉璃橫挪了一步,隨即振翅一躍,撲啦啦的飛到了無心的後衣領裡。無心抿嘴笑著一縮脖子,不出聲。白大千忙裡偷閒的瞟了他一眼,隨即對史丹鳳說道:「看給無心美的。」
  正當此時,史高飛出了自己的臥室。佳琪站在廚房門口,向史高飛打招呼:「哥哥。」
  史高飛不看她,換了鞋子推門往外走。佳琪的腦子永遠比旁人慢好幾拍,今天卻是格外的機靈了,居然在半分鐘後便意識到了史高飛情緒不對頭。跑到門口趿拉了鞋,她慌裡慌張的追了出去。
  史丹鳳回到了廚房,通過窗戶往外看,看到弟弟正在一躥一躥的在街上走,正是個火氣不小的樣子。佳琪飛快的從後方追上去,且從街邊的章魚丸子攤上買了一盒丸子。慇勤的湊到他身邊,佳琪把丸子往他面前送,然而他驢頭驢腦的一眼不看,走得卻是越發快了。
第245章 大喜之日
  結婚這種事情,說複雜可以很複雜,想要簡單,也能非常簡單。無心把自己近來所賺的錢全給了史丹鳳,而史丹鳳給自己買了一根項鏈,一對耳環,以及幾套鮮艷的裙裝。這幾樣裝備足以讓她風風光光的回家鄉,對於她媽趙秀芬,也算是有個交待了。
  趙秀芬彷彿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一天三次的給她打電話,也不吵了也不罵了,心平氣和的告訴她「飯店已經定了」,「迎親車隊湊齊了」,「婚禮司儀是你爸從縣裡找的」,「婚紗你不用管,我替你定了。你大表姨的二女婿的三舅母在縣裡做婚紗攝影,店裡有全新的婚紗,沒上過身的」。
  史丹鳳連著好幾天沒挨罵,很不習慣,堪稱惶恐,同時發現她媽好像也不打嗝了。
  史丹鳳想把無心也包裝一番,然而史高飛不肯。史高飛前一陣子鬧邪脾氣,總像是憋著要大瘋一場,嚇得家中其餘眾人全成了避貓鼠,連白大千都不敢在家高談闊論了。然而邪脾氣也是有保質期的,沉著臉過了一個禮拜,他漸漸的從陰轉了晴。佳琪厚著臉皮再跟他搭話,他也肯理睬她了。
  史高飛不讓無心和史丹鳳出門,自己卻是帶著他左一趟右一趟的逛大街。寶寶要結婚了,爸爸很憂傷,同時也很嫉妒,因為兒子還小,自己養他還沒有養夠。天氣越來越溫暖了,也不下雨,從早到晚永遠是陽光明媚。史高飛瘋狂的給無心買吃買喝買穿買戴。其中穿戴全是雙份的,他自認為是在和兒子穿父子裝,外人自然也管不了。史丹鳳和白大千看他天天和無心穿著情侶裝到處跑,統一的都愁死了,感覺他倆真是影響公司形象。
  白大千給史家姐弟和無心放了一個禮拜的婚假,自己預備在公司裡獨挑一個禮拜的大梁。而在啟程回火星鎮的前一晚,史高飛帶著無心去市中心吃重慶火鍋。無心新得了個觸屏手機,在火鍋開鍋之前,他調出了手機裡的小遊戲。白琉璃被他隨身攜帶了來,此刻站在手機屏幕前,他開始用尖嘴去啄屏幕上的小飛機,小飛機四處亂飛,然而他一啄一個准,啄中之後發出「啪」的一聲響,是小飛機四分五裂的爆炸了。
  無心任著他玩,自己伸筷子從火鍋裡撈出了一塊肉。先把肉塞到嘴裡唆了唆紅油,他用牙齒小小的咬下了一點肉絲,用手指捏著要去餵給白琉璃。
  然而白琉璃忙著打飛機,不肯吃。
  當天晚上,史丹鳳和史高飛蹲在客廳裡收拾行裝。無心獨自趴在臥室床上玩手機。白琉璃忽然脫了大灰雀的身,飄飄搖搖的懸在了他的正前方。無心抬頭向他笑了笑,然後低頭繼續玩手機。
  白琉璃開了口:「無心,很奇怪,你為什麼要認一個年輕人做父親?」
  無心回頭望了望房門,見房門是緊閉著的,便壓低聲音答道:「他對我很好,我願意給他做兒子。況且對我來講,年齡是沒有意義的。」
  白琉璃聽得心悅誠服,乖乖回到了大灰雀體內。照理來講,無心已經把話說得十分清楚了,本無須再贅言。可是盯著手機沉默片刻,他嘴皮子做癢,意猶未盡的又抬起了頭:「白琉璃,算年齡的話,你也是我的灰孫子哩!」
  話音落下,他被大灰雀兇猛的啄了一頭包。
  翌日清晨,無心跟著史家姐弟出了門。天氣熱了,三個人全穿著短袖T恤,又因為無心和史高飛的T恤前襟全印著一隻愁眉苦臉的大狗,史丹鳳看了不忿,也穿了一件同樣圖案的女款T恤。三個人上了火車,一名中學男生坐在他們對面,對著他們看了又看,懷疑他們是小動物保護協會的人,因為胸前的狗臉苦大仇深,正是個受了迫害的模樣。
  半天之後,他們在縣火車站下了火車。史一彪驅車前來迎接,把他們一直送到了火星鎮的家中。趙秀芬薄施脂粉淡掃蛾眉,風韻猶存的前來招待新女婿。沒等無心在史家坐穩,史丹鳳的七大姑八大姨聞聽了消息,當即蜂擁而至,倒要看看史家的大姑娘在江口市找了個什麼貨色。及至進了史家的門,七大姑八大姨們圍住無心,先是對著他一起愣了一下,隨即笑瞇瞇的拐彎抹角,開始問他的歲數。無心坐在沙發上,因為從來不曾受過如此虎視眈眈的注目,所以幾乎要臉紅。史丹鳳坐上了沙發扶手,替他答道:「二十二,還小呢!」
  七大姑八大姨們知道她是找了個小女婿,然而沒想到竟然小了將近十歲。歡聲笑語的恭喜了一番之後,眾婦女們絡繹告辭。及至走遠了,她們把史家的新聞重新嚼了一遍,末了達成兩點共識:第一,無心肯要史丹鳳,肯定是看上了史家的錢;第二,史丹鳳找了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將來必定會被小白臉子拋棄。終上所述,史家大姑娘還是不幸福。
  趙秀芬並不知道老姐妹們的高論,忙忙的帶著女兒試婚紗,又向家裡人展示了她僱人縫紉的八床被褥。史一彪一句好話沒有,說預備被褥之舉純屬山炮行為。趙秀芬看了他一眼,見他穿著一身單薄的黑色衣褲,橋墩子似的站在屋子中央,身上肥肉一圈疊一圈,掐掉腦袋就是一大摞輪胎。
  一聲不吭的收回目光,趙秀芬忽然感覺自己不再愛史一彪了。
  史一彪原地轉了個方向,繼續發言:「無心,有句話我早就想對你說了——你能不能把你那美瞳給我摘了?人家小姑娘愛漂亮,整倆大黑眼珠子還情有可原。你一個小伙子,跟著湊什麼熱鬧?你說你把自己弄得像大眼賊似的,好看嗎?」
  無心沒聽懂,惶惶然的去看史丹鳳。史丹鳳當即伸手去揉了他的眼睛:「爸,你看清楚了再說話。什麼美瞳啊,他是天生的大眼睛,天生麗質難自棄,要摘就得摘眼珠子了。」
  史一彪在鎮上另找了一套單元房做新房,無心和史高飛在新房子裡住了兩天,第三天到了婚禮吉日,他興奮得失眠了整整一夜。凌晨時分起了床,他和史高飛在臥室裡試穿西裝。白琉璃蹲在床頭,看史高飛蹲下去給無心整理褲腳,又聽無心小聲的叮囑史高飛:「爸,千萬記住了,今天當著外人的面,你別叫我寶寶,我也不叫你爸。」
  史高飛抬了手,把兩隻胳膊肘架在了膝蓋上。深深的垂下頭,他用力的一吸鼻子,隨即帶著哭腔開了口:「你被地球人拐走了。」
  然後他開始吭哧吭哧的悶聲哭泣,鼻涕眼淚淌了滿臉。無心扯了一大團面巾紙,俯下身四腳著地的歪了腦袋,從下向上去看史高飛。史高飛的睫毛濕漉漉的,淚水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辟里啪啦的全砸上了地板。忽然察覺到了兒子的目光,他抬起雙手一捂臉,索性哭出了聲。
  無心去拉他的手腕,拉不開,只好用面巾紙擦拭他指縫中溢出的眼淚。而史高飛躲在自己的大巴掌後面,哽咽著說道:「沒想到……你還沒滿週歲……就被他們捉去結婚了……我自己也很失敗,竟然和地球人……我們父子兩個,在地球上真是全軍覆沒了……」
  無心聽糊塗了,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好陪著他在地上跪了半天。幸而史高飛以大局為重,哭過一陣之後也就收了眼淚。紅著眼睛和鼻尖站起身,他拉開窗簾站到窗前,在黎明的霞光之中給無心繫領帶結。
  史一彪雖然重男輕女,但是並不肯潦草對待女兒的婚禮。東拉西扯的調動來了二十輛黑色奔馳,他組成了一支整整齊齊的迎親車隊。裝點車隊的鮮花則是連夜從縣裡運過來的,每一朵花都鮮靈靈的帶著水珠。無心坐在頭車的副駕駛座上,手裡捧著一束沉甸甸的玫瑰花。史高飛和伴郎坐在後排,史高飛雙手托著兒子的寵物大灰雀,伴郎是個十八歲的英俊小伙子,腿上放著個大旅行包,裡面裝著無數紅包。
  車隊開得很慢,無心每隔一分鐘便要回一次頭,看看史高飛,看看白琉璃。白琉璃臥在史高飛的手裡東張西望,黑豆大的兩隻眼睛滴溜溜亂轉。及至車隊到了史家樓下,在鞭炮聲中,無心抱著玫瑰花下了汽車。聽說史家的老姑娘終於出閣了,整座小區的居民們都起了個大早,來看看史家新女婿的真面目。新女婿穿著一身銀灰色的筆挺西裝,寬肩長腿濃眉大眼,面孔本是雪白的,然而被胸前的玫瑰花烘出了滿臉鮮艷的朝霞,黑色瞳孔中更是映出了點點紅花瓣,花瓣隨著他的目光閃爍流轉。
  觀眾們都感覺自己沒白起早,不虛此行。如此漂亮的新郎,實在是難得一見的。
  等到攝像師擺好機器鏡頭了,新郎率先進入了單元樓內,緊隨其後的是全副武裝的伴郎,史高飛排到了第三位,手裡托著一隻大灰雀。
  史家房門緊鎖,但是無心在伴郎的指導下只略求了幾句,趙秀芬便讓人開了門。史家裝了一屋子大姑娘小姑娘,嘰嘰喳喳連說帶笑,因為新郎是特別的年輕貌美,所以全憋著勁要狠狠刁難他一頓——直到史高飛托著鳥進了門,面沉似水的掃視了她們。
  史家大姐可以不必怕,史家二哥卻是不能不怕的。姑娘們立刻端莊了許多,也不堵著臥室房門逼新郎學狗叫了。無心有些遺憾,因為難得能有機會做新郎,他不在乎學狗叫發紅包。
  趙秀芬和顏悅色的叫了史高飛,讓他去脫了西裝外套擦一擦汗。想方設法的暫時把兒子哄走了,她很得意的讓女孩子們繼續鬧。然而女孩子們鬧著鬧著又不鬧了,因為史高飛拿著一條毛巾回了客廳。高人一頭的站在正中央,他一手托鳥,一手擦汗,表情十分不善。
  趙秀芬不敢再鬧,開了房門把無心放進了臥室。而史丹鳳穿著婚紗坐在閨房床上,因為凌晨被本鎮的首席化妝師美化了一番,所以此刻臉蛋極其紅,眼皮極其亮,眼線極其黑,睫毛極其長。羞答答的瞟了無心一眼,她微微扭臉垂頭,一腦袋長卷髮被發膠固定在了頭頂心,從背後看,腦袋上下足有兩尺多長。
  無心一直認為史丹鳳長得好,是天生的美人坯子,然而如今見了她如鬼似魅的新形象,不由得也有些腿軟。史高飛從門口向內伸了腦袋,看清他姐之後驚了一聲:「我的親娘啊!」
  趙秀芬立刻慇勤答道:「兒子,叫媽有什麼事?」
  無心把史丹鳳攔腰抱出新房,下樓送進了迎親的頭車裡。又因為無心無父無母,所以車隊直接開去了飯店。飯店和宴席自然也全是本鎮最高級的,一共擺了一百多桌。典禮結束之後,史丹鳳在飯店裡脫了婚紗改穿旗袍。身體一苗條,越發顯得她頭型霸氣。在她和無心挨桌給客人敬酒之時,史高飛追著她那個高聳入雲的腦袋瞧,越瞧心裡越難過,感覺自家寶寶被他姐這個老娘們兒給玷污了。
  等到史丹鳳和無心敬到了他這一桌,他端起酒杯碰了碰嘴唇,看他姐的面孔如同調色板一樣,假睫毛也如同帽簷,腦袋更似大鑽頭,彷彿一個倒立就能扎到地裡去了。
  一句恭喜的話也沒說出來,他低頭對著手裡的大灰雀,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宴席散後,史高飛跟著新婚夫婦回了新房。史丹鳳鑽進浴室對自己痛加滌蕩,直洗了兩個多小時,才洗出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擦著頭髮走進客廳,她疲憊地說道:「我說我要自己化妝,媽偏不同意。結果可好,把我畫成妖怪了。」
  無心長長的躺在沙發上,對著史丹鳳呻吟了一聲,他顫悠悠的伸出了一隻手,細著嗓子喚道:「姐……」
  史丹鳳不為所動地說道:「別裝了,哪有那麼累!」
  無心訕訕的放下了手,扭臉去對史高飛說:「爸,去切個西瓜,要冰鎮的。」
  史高飛本是席地而坐在看電視,聽了兒子的命令,他打了個哈欠起了立。而在他往廚房走時,房內的手機響了。史丹鳳走去接了電話一聽,對方卻是白大千。
  她以為白大千是來向自己道喜的,然而白大千卻是劈頭問道:「丹鳳,你弟弟呢?他怎麼不開機?」
  史丹鳳懶洋洋的坐在了無心身邊:「他那破手機可能又沒電了,白大師,你找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