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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節

  史丹鳳心亂如麻的去廚房做蛋炒飯。用電磁爐炒出熱騰騰的一大鍋,她先給自己和佳琪盛出了兩碗,然後把鍋端進了無心房中。史丹鳳有一手好廚藝,做蛋炒飯時能用一隻雞蛋炒出十隻雞蛋的盛況,看著滿鍋金黃,其實全是假象。然而今天她沒有施展廚藝,把雞蛋老老實實的炒成一大塊藏到米飯下,她全給了無心。
  無心來得蹊蹺,傷得恐怖,讓她生出了一種惶惶然的傷悲,彷彿無心隨時可能消失,自己對他也是「喂一頓少一頓」了。
  下午回了公司,史丹鳳對著幾本過期雜誌,獨自枯坐到了傍晚時分。上下三層寫字樓中的大小公司都下班了,走廊裡面空無一人。史丹鳳正要鎖門上樓吃晚飯,不料未等她起身,白大千卻是滿面紅光的回來了。
  史丹鳳起身向他打了招呼,因見他是孤身一人,故而又問:「小飛呢?」
  白大千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又找到了和她獨處的機會,越發喜上加喜:「他沒和我一路走,下午直接進城去了。哈哈哈,丹鳳,今天對我來講,是個大日子啊!」
  將手裡的一隻圓滾滾鼓溜溜的白布口袋放在桌子上,白大千打了個酒嗝,然後意猶未盡的對著史丹鳳擺了擺手:「丹鳳,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太帥了。」
  史丹鳳將他上下審視了一通,倒是承認他儀表堂堂,但不知道他做了何等大事,以至於自誇自讚到了這般地步。
  白大千裝著一肚子暖洋洋的酒肉,一邊回憶著晚上的盛宴內容,一邊向史丹鳳大肆渲染了自己今天的大成績。原來他上午在工地裡裝神弄鬼、百般做作,嚇得客戶與圍觀民工們一驚一乍。直到表演得差不多了,他在大坑之中停住腳步,猛然伸手一指地面,高聲喝道:「給我挖!」
  幾名民工扛著鐵鍬當即上前開挖,挖了一米多深時,挖出了個小陶罐。陶罐一看就不是古董,份量還挺重。白大千見陶罐的模樣和史高飛所說的絲毫不差,立刻仰天長笑:「就是這個妖孽在作祟了!」
  把陶罐放在一隻貼了符的白布口袋裡,白大千命人填了深坑,又利用新近學習的知識,當眾做了一場法事,震得觀眾們面面相覷。工地下午開了工,果然一切順利。客戶對白大千崇拜得五體投地,不但奉上豐厚酬金,而且設了豐盛宴席款待大師。於是,白大千很意外的揚名立萬了。
  根據無心的指示,白大千把陶罐帶了回來。陶罐帶著個蓋子,四周不知是糊了什麼,髒兮兮的很嚴密。白大千舉著罐子搖搖晃晃,感覺裡面似乎是有水,有心開了封看一看,可是無心不在場,他又不大敢動手。
  史丹鳳感覺白大千說話有點雲苫霧罩的意思,不值一聽,故而在他換氣的間隙之中告辭而走。白大千瞬間成了孤家寡人,頗為掃興的坐回自己的大辦公桌後,他開始饒有興致的擺弄陶罐。
  史高飛是不許他打開陶罐的,要問為什麼,卻也沒有明確的原因,只說「無心不讓」。雖然大家是個有財同發的關係,但白大千藏了心眼,並不十分信任無心。無心,按照老話來講,可以說是生了一雙陰陽眼,是個能通陰陽的人。對於這種玄之又玄的貨色,白大千真是探不明看不透。陶罐裡的東西,可能是好可能是壞。但是無論好壞,無心總該是心裡有數的,既然有數,為什麼不說?莫非裡面藏了寶貝,他想帶著瘋子獨吞不成?
  白大千思及至此,驟然醒了酒。側著臉把耳朵貼上陶罐,他忽然一哆嗦,感覺陶罐裡面好像有活物——小小的,軟軟的,輕輕在搔陶罐的內壁。一下子一下子,聲音很軟,似有似無。
  白大千抬了頭,用指甲輕輕去刮罐口的污漬。刮了幾下,他心中悚然,暗暗的想:「別急,萬一真是個邪東西,我可整治不了它。再等等吧,看看無心怎麼說。」
  白大千上了樓,希望和無心談談。然而無心把房門關得死緊,只說自己要病死了,拒絕和他交談。
  白大千感覺他病得太怪,十分狐疑。偏巧史高飛帶著一身寒氣回來了,雙手各拎著一隻大塑料袋,裡面裝的全是漢堡。原來他想起無心彷彿是很愛吃漢堡,可城郊偏僻,肯德基麥當勞一概沒有,於是他特地因此進了一趟城。敲開房門之後一閃身,他頭也不回的擠進了房內。
  白大千冷眼旁觀,越看越疑。史高飛的飯量,他是知道的。既然史高飛不會對著無心吃獨食,那無心這位病人的胃口,未免過於可觀了。
  如此過了幾天,無心依然是沒有痊癒。史高飛出出入入都像賊一樣,若是有誰膽敢向他房內張望,他必定怒不可遏的咆哮許久,好像他兒子一不小心就會被人看死。
  白大千心事重重的坐在辦公室裡,從早到晚的對著陶罐發呆。陶罐被他擦乾淨了,比骨灰罐大,比他的腦袋小,圓溜溜的一身大醬色。白大千幾次三番的把耳朵往罐子上貼,越聽越感覺裡面是真有活物。心癢難搔的熬到了第五天,他終於忍無可忍了。
  中午時分,白大千決定上樓和無心見一面,開誠佈公的解決罐子謎團。在他上樓之時,史丹鳳和史高飛正在一起研究無心。三個人站在窗前,史丹鳳扒了無心的左眼皮細看。新生的眼珠子黑白分明,濕潤潤的十分靈動。史高飛坐在窗台上,用四肢把無心纏到了自己身前,又低了頭,在他頭頂上不住的親。
  史丹鳳長長的吁出了一口氣,雖然感覺無心的存在是個大麻煩,可看他變回了人樣,也沒來由的感覺出了輕鬆:「小飛,你要養他就好好的養。以後大半夜的不要放他一個人出去——當然,也不許你一個人出去。」
  無心靠在史高飛懷裡,對著史丹鳳嘻嘻的笑。史丹鳳被他笑了個哭笑不得,忍不住又要去摸他的腦袋:「你笑什麼?你知不知道你七天吃了多少錢?」
  史高飛不以為然的一揮手:「姐,你不要這麼吝嗇好不好?他怎麼說也是你的侄子,你怎麼說也是他的姐姐,能不能別什麼事都扯到錢上去?」
  史丹鳳一揚頭:「怎麼著?他七天吃了我一個月的工資,我還說不得了?」
  史高飛不屑於和他姐一般見識,低聲嘀咕道:「惡俗。」
  史丹鳳聽了弟弟對自己的評價,登時起了殺心。然而未等她反唇相譏,白大千上來了。進門之後和無心打了個照面,他見對方三人聊得熱火朝天,心中不禁一彆扭。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他開口問道:「好了?」
  無心笑道:「好了。」
  白大千單刀直入的奔了主題:「好了就好,那個罐子一直在我手裡,我不知道怎麼放置它才合適。既然你已經好了,我們就研究研究怎麼處理它吧!」
  無心說道:「把它給我,你不用管。」
  白大千聽了,登時火起:「讓我不管可不行,誰知道罐子裡藏著什麼呢!」
  無心不動聲色的瞄著他:「裡面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白大千壓了火氣,勉強保持了平靜:「無論好壞,我作為老闆,總該有知情權。現在大天白日的,就算罐子裡有鬼怪也不能作祟,你們跟我下樓,我們把罐子打開,是好東西我們分了,是壞東西我們扔了,無論好壞都別瞞人!」
  無心萬沒想到白大千會鬧起脾氣。掙開了史高飛的胳膊腿兒,他向前走了一步:「白叔叔,我真不知道罐子裡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但是看罐子的樣子,它不應該是古貨,倒像是近些年被人埋進地下的。埋他的人總該有個目的,是要藏它還是要扔它,我說不準。總而言之,罐子陰得很,最好是不要碰。」
  白大千一攤雙手:「好哇,那我們把它扔了吧!」
  無心連忙向前又追了一步:「怎麼扔?扔到垃圾箱裡?我告訴你,那種東西放到哪裡都會害人,我得想辦法毀了它!」
  白大千冷笑一聲:「好,別等著了,我們現在就去毀吧!」
  白大千把無心和史高飛帶進了樓下辦公室。把陶罐捧在手裡,他上下晃了晃,然後對無心說道:「鬼是怎麼回事,我現在已經知道了。鬼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著。可罐子裡面至少有半罐子水,這就證明裡面應該不會有鬼。沒鬼我就不怕了。實不相瞞,我已經預備了一瓶強效殺蟲劑,沒牌子,小作坊裡配的,奇毒無比。無論罐子裡面有什麼活物,都受不住我這一噴。我——」
  無心聽他還是要打開罐子,立刻向他伸出了手:「把它給我!我這就點火燒了它!」
  白大千側身一躲:「不給!」
  史高飛見他敢和兒子作對,立刻揎拳擄袖的上前應援。白大千驟然受了圍攻,急得左右騰挪。忽然腳下一絆,他大叫著向前仆去。無心和史高飛拽他不及,只見他結結實實的迎面拍在地上,而手裡的陶罐「嘩啦」一聲,也在地上摔成了幾片。粘稠腥臭的黑色液體流淌開來,白大千一躍而起,隨即對著地上情景傻了眼。
  在黑液之中,竟然蜷縮了一個小小的嬰兒。
  準確的講,不是嬰兒,更像胎兒。小小的身體大大的腦袋,一身的皮膚是皺巴巴的青灰色。大腦袋上有著模糊的五官雛形,一雙眼睛忽然緩緩的睜開了,白大千驚叫一聲,發現嬰兒的眼珠居然是通體腥紅,沒有白眼仁。
  無心第一個有了反應,猛撲上去要抓怪嬰。哪知怪嬰手腳一動,竟然藉著液體的粘滑向旁一躲,隨即四腳著地的衝向了大門口。怪嬰的動作快,無心的動作也快,一把抓住了怪嬰的一隻小腳。小腳滑不留手,無心感覺它將要脫逃了,索性用指甲向下狠狠一掐。只聽一聲尖利的怪叫,他竟然是把怪嬰纖細的腳腕掐斷了。
  無心繞過屏風,發現地面上長長一道黑色污跡直通半開半掩的玻璃門外,幸而史丹鳳此刻不在,逃過了一嚇。低頭再看手中的小腳,他發現除了表面皮膚是青白色之外,皮膚下的肌肉骨頭,居然全是漆黑的。再用手指一搓小腳,他蹭了一手薄薄的油脂。低頭嗅了嗅油脂的氣味,他抬頭變了臉色,對著追趕出來的白大千和史高飛說道:「屍油。」
  白大千的臉也青白了,又悔又怕的望著無心,他一時嚇得啞口無言。倒是史高飛還能出聲:「剛才罐子裡的東西是什麼?新物種嗎?夠臭的啊,看那又小又挫的逼樣,肯定不是我的同胞。寶寶你手髒了,快去洗一洗。記得用香皂哦,不用香皂洗不乾淨的。」
第220章 怪嬰
  史高飛從前台桌子的抽屜裡翻出一塊香皂,一心一意的要帶無心去洗手。然而無心一閃身溜出辦公室,順著地面的黑跡直接衝向了走廊盡頭的公共衛生間。大白天的,走廊兩端的大窗戶透入日光,把整條走廊照了個通透明亮。地面黑跡越來越淡,最後斷斷續續的無法辨認。無心四腳著地的跪伏了,探頭去嗅黑跡的氣味。氣味腥臭微鹹,停留在空氣中長久不散,把無心引到了衛生間裡。
  衛生間分成男女兩部,房門相對而開,因為寫字樓內的保潔人員工作不力,所以門口的空氣永遠是淡臭微臊。無心的追蹤受了干擾,站在兩扇門間躊躇了一下,他先走入了男洗手間。
  雖然已經是深秋時節了,可衛生間還開著窗戶。無心手裡還攥著怪嬰的小腳,此刻低頭看了看它,他發現小腳正在變色,從青白變為紫黑。皺巴巴的皮膚卻是飽滿透亮了,用手指輕輕摁一下,觸感是一種浮腫式的柔軟。漆黑的液體隨著他的擠壓從創口湧出,順著他的指縫流成滴滴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