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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節

  史丹鳳太好奇了,靈魂恨不能突破軀殼穿牆而去,看看弟弟的臥室裡到底藏了什麼:「沒人派我,不過媽很想你,想讓你回家住幾天。」
  史高飛嚴肅的望著她:「我很理解他們想要禁錮我的心情,但是我對他們來講,畢竟只是過客。或許他們當初根本就不該收養我——他們為什麼不收養一個同種族的地球嬰兒呢?姐,我看你在地球人中還算是個善良的,所以對你有一說一。」
  史丹鳳忍不住了:「你有一說一個屁!你告訴我你屋裡到底有什麼好東西不能讓我看?」
  史高飛昂首挺胸:「姐,你走吧。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我就要回家了。希望你趁著現在我還在,多信任我,少騷擾我,少給我買特價衛生紙和特價牛奶。讓我在走的時候,還能保留一點兒對你的美好回憶。」
  史丹鳳被他生生的氣跑了。
  史丹鳳一走,史高飛立刻鎖了大門二門。笑嘻嘻的進了臥室,他掀開床上的大毛巾被,低頭去看床上的外星寶寶。大毛毛蟲逆著他的預想飛快成長,一身的骨骼越來越硬,並且分化出了潦草的四肢。人形的首端也有個腦袋,腦袋圓圓的,分佈了五官的雛形。昨晚史高飛發現它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嘴,登時欣喜若狂,以至於今天起了個大早,特地到鎮上去給它買奶粉——它只有幾個月大,當然是應該喝奶粉的。
  快手快腳的沖了一杯奶粉倒進奶瓶裡,他先在胳膊上試了試奶水溫度,然後把一身白毛的寶寶抱到了大腿上。把奶嘴塞到對方嘴裡,他只聽「咯吱」一聲,拔了奶瓶一看,他發現橡膠奶嘴已經被對方的利齒咬破了。
  史高飛很有做父親的自覺性,饒有耐心的換了個奶嘴,繼續去餵。一邊喂一遍又自言自語:「寶寶,爸爸沒想到你入鄉隨俗,也長成了一個地球人。不過這樣更好,給我減少了許多麻煩。」
  他的寶寶,無心,一邊窩在他的懷裡咕咚咕咚喝奶,一邊在心裡竊笑。沒想到這次下山走了邪運,如無意外的話,他自己琢磨著,很可以在這瘋小子手裡混上幾年的好吃好喝了。
  用大號奶瓶餵了四瓶奶後,史高飛打開臥室牆上的電視機,抱著他人模鬼樣的寶寶看電視。電視正在播放相聲,無心聽高興了,想要大笑,然而器官發育不全,聲音失控,只會尖著嗓子唧唧亂叫。史高飛以為他是又餓了,連忙起身再去燒開水沖奶粉。無心快樂的在床上爬來爬去,所過之處一層白毛。雖然美中不足的給人當了兒子,不過當兒子當得如此舒服,他認了。
  史高飛忙忙碌碌關起大門做奶爸,在第二次餵奶之時,他順便又確定了寶寶的性別——一眼沒留意,他的蟲寶寶竟然連鳥帶蛋的長全了傢伙。而他的姐姐史丹鳳回了家,對著他們的媽竊竊私語:「媽,小飛好像出事了。」
  趙秀芬正在家裡唉聲歎氣,聽聞此言,嚇得一激靈:「他怎麼了?」
  史丹鳳見神見鬼的壓低了聲音:「他好像在屋裡藏了個嬰兒。」
  趙秀芬常年鬧病,終日打嗝。這時直瞪瞪的盯著女兒,她驚訝的屏住了呼吸:「小飛有孩子了?」
  史丹鳳也是犯嘀咕:「不知道哇!小飛買了那麼多嬰兒奶粉,還死活不讓我進臥室。我聽他們臥室裡有東西叫,唧唧喳喳的就像小孩!」
  話音落下,母女二人一起對了眼。憑著史高飛的好皮囊,只要他自己肯,誘騙幾個無知少女還是不成問題的。如果真是弄出一條小人命了,她們娘兒倆不能坐視史高飛自己胡鬧,至少也得把孩子搶回家裡來撫養。
  良久之後,趙秀芬開了口:「小鳳,過幾天你再去一趟,悄悄的去,別讓他發現。看準了回來告訴我。小飛要是真有了我的孫子,我告訴你爸,讓他去搶。」
  史丹鳳聽聞此言,有些後悔,心想弟弟雖然瘋,但是能頂著大太陽去買奶粉,可見還是知道疼孩子的。媽和爸說搶就搶,萬一把弟弟惹急了,非出大事不可。然而不去也不行,弟弟的精神好一陣歹一陣的,若是哪天把小地球人掐死埋了,到時自己豈不悔之晚矣?
  史丹鳳左右為難,不由得步了她母親的後塵,坐在房內津津有味的長吁短歎。火星鎮上的姑娘只要過了二十五,哪怕天好,都得算老姑娘,而她今年已經滿了三十,並且連著兩年都沒人給她介紹對象了。如果弟弟真是鼓搗出了個小嬰兒,她滿心惆悵的想,自己倒是可以幫他養育——老天保佑,可千萬別是個小瘋子。
  一個禮拜之後,史丹鳳用黑色遮陽帽和雪紡連衣裙再次武裝了自己,騎著電動車往村裡去了。大正午的烈日高懸,熱出了她一頭一屁股的汗。為了防止迎風走光,她把裙擺全壓在了身下,一邊顛顛簸簸的高速前進一邊心疼,因為今年夏天只買了這麼一條裙子,非得出門時才捨得穿,結果今天下鄉跑了長途,非把裙子壓出無數褶子不可。
第209章 姑侄相見
  在距離村莊一里地外,史丹鳳提前下了電動車。村裡的新幼兒園就修在了路旁,一座五顏六色的二層樓被一圈五顏六色的鐵柵欄圍了個嚴實。冒充家長把電動車停到了幼兒園大門口,史丹鳳輕裝上陣,開始步行前進。村子不是現代化的大村,民居還以平房居多,所以史家的小樓在村邊鶴立雞群,十分醒目。一身的褶子抖索開了,史丹鳳頂著烈日驕陽走成草上飛,倒是感覺比騎車更舒服些,因為走得胯下生風,別有一番涼爽。
  鬼鬼祟祟的靠近了小樓,史丹鳳躊躇了,不知應該如何打探。明公正氣的往裡闖,自然是闖得進,不過至多進入客廳,想進臥室恐怕是不可能,弟弟雖然瘦如刀螂,但是畢竟有高度,自己一介女流,單打獨鬥必定不佔上風。不進入內部,在外圍活動也是個辦法,可問題又來了:史家小樓的格局類似縮小版的幼兒園,一圈鐵柵欄圍住小樓,讓她除非翻牆,否則根本無法靠近臥室後窗戶。史丹鳳身量苗條,翻牆也是翻得動的,然而院後的柵欄外生了一大排蒼耳,形成荊棘防線,既防貓狗也防賊,順便還防了今天的史丹鳳。史丹鳳雖然身負重任,但也沒有為了重任扎死自己的道理。裙角飄飄的站在院後踱來踱去,她兩隻眼睛盯著左側的後窗戶——窗戶掛了窗簾,窗簾一動一動的,顯然是臥室裡的人不老實。史高飛沒有演默片的內涵,既然不老實,就應該同時發出動靜。史丹鳳在一大片蒼耳後面抻了脖子,拚命傾聽,聽得耳朵都長了,然而一無所獲。臉上忽然紅了一下,她浮想聯翩:「莫非是小孩的媽來了?」
  史丹鳳冰清玉潔的活了三十年,雖然在讀大專時也談過戀愛,然而始終沒走到最後一步,導致她總存著一層不合年齡的羞澀。扭扭搭搭的退了一步,她轉念又想:「弟弟是個不通人事的,如果孩子的媽明白道理,自己不如和孩子媽談一談。萬一談出了成績,也不枉自己汗流浹背的跑來一趟。」
  思及至此,她當即改變戰術。估摸著又過十分鐘了,她轉到院子正門,抬手去按門鈴。一邊按鈴,她一邊看清了院子裡堆積如山的奶粉罐子。奶粉的牌子不完全相同,罐子卻是統一的漂亮。史丹鳳快速的數了一遍,心中大驚:「小飛這是養了幾個孩子?開幼兒園也吃不了這麼多呀!」
  鈴聲響成一串,片刻之後樓門開了,史高飛擰著眉毛撅著嘴,一臉不情願的走向史丹鳳:「姐,你來啦?」
  史丹鳳等他給自己開了門。不動聲色的走入院內,她問史高飛:「家裡有別人嗎?」
  史高飛立刻搖頭:「沒有。」
  史丹鳳飛快的瞟了他一眼,偏巧他也正在瞄著她。兩人對視一眼,隨即立刻把臉扭開,全是心懷鬼胎的樣子。一前一後的進入樓內客廳,史丹鳳摘下她的大遮陽帽,同時發現地面瓷磚上一片牽牽連連的細軟白毛,屋子裡的怪味倒是幾乎消失盡了。
  走到沙發前放下帽子,史丹鳳抬手把一頭波浪長髮挽成了利落的圓髻,同時閒閒地問道:「小飛,冰箱裡有沒有雪糕?」
  史高飛不知有詐,老老實實的告訴她:「有棒冰。姐你不生我氣了?」
  史丹鳳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彷彿是要去找冰箱。然而走到半路她一個向後轉,以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足狂奔,「光」的一聲直撞進了臥室裡去。史高飛站在客廳中央,只覺眼前一花,臥室房門已經大敞四開。大叫一聲追了上去,他在臥室門口撞上了他姐的後背。而史丹鳳本在呆站,冷不防從後向前受了衝擊,當即順著力道飛起,結結實實的拍上了正前方的大床。直眉愣眼的一抬頭,她的面頰生出毛刺刺的溫熱觸感,正是和床上的無心貼了個臉。
  猛然翻身向旁一躲,她徹底看清了面前怪物的全貌。無心此刻似人非人,正處在一個最不招人看的時期。披著一身細軟的白毛,他塌著肩膀東倒西歪,細瘦的四肢蜷縮著抱住圓滾滾的大肚皮。至於面孔——雖然骨骼輪廓基本成形了,但是眼睛還不能睜。粗線條的大眼眶裡,烏溜溜的大眼珠子在半透明的眼皮下轉來轉去,讓人想起一枚巨大的胚胎。
  史丹鳳瞪著他,一聲沒吭,氣都不喘了。一條毛巾被從天而降展成幕布,她看見她弟弟手忙腳亂的包裹了面前的怪物,又很憐愛的把他整個抱起,藏寶似的背對了自己:「姐,你不要嚇到他。」
  史丹鳳冷笑一聲,心想憑著我和它的形象,要嚇也是它嚇我,我怎麼還能嚇到它?
  然後她雙眼一翻,嗓子裡「嗝嘍」一聲,暈過去了。
  史丹鳳做了個短暫的噩夢,噩夢的背景和情節都很雜亂,集她所看過的恐怖片之大成。後來她在哭天搶地之中驟然甦醒了,發現自己躺在弟弟的大床上,腳上的高跟涼鞋已經脫了,額頭上搭著一條冷冰冰的濕毛巾。
  「飛啊……」她哼哼的叫喚:「小飛……」
  床尾傳來了史高飛的回答,聲音還挺溫柔,是難得的有人味:「姐,沒事,我在這兒呢。」
  史丹鳳慢慢的抬手扯下毛巾,然後歪了腦袋往下看。第一眼她沒看到史高飛,看到的是史高飛腿上的毛巾被大包袱。包袱上面才是史高飛的面孔,而毛巾被裡又伸出了一個白茸茸的腦袋,腦袋很親熱的枕在史高飛的寬肩膀上。
  史丹鳳一言不發的閉了眼睛。定神片刻之後睜眼再看,看到的還是包袱和史高飛。攥著毛巾坐起了身,她徹底的認清了現實。
  「小飛啊……」她懨懨的開口問道:「你這猴兒是從哪兒逮的?」
  史高飛從來沒見他姐鬧過毛病,今天說暈就暈,導致他十分關懷。然而他姐剛一甦醒就不說好話,導致他瞬間變臉,不但嘴角下垂眉梢上揚,甚至連鼻孔都呼扇呼扇的擴大了些許:「不許你說他是猴兒!」
  史丹鳳苦口婆心的要和他講道理:「小飛,你想養寵物,姐不攔你。養個小貓小狗都行,還能給你解個悶。但是你不能養這東西,這東西太嚇人了。市裡不是有個動物園嗎?我回去查查號碼,給動物園打個電話,問問他們要不要這玩意。要是人家肯接收的話,小飛,你聽姐一句話,趕緊把它送走吧。再說報紙上都寫了,看什麼像什麼,你總對著這麼個東西,時間一長,你也得長成它這模樣。」
  此言一出,白毛腦袋自慚形穢似的向下縮了縮。而史高飛十分憐愛的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抬頭對著史丹鳳長歎了一聲:「姐,你不知道前因後果,所以我不生你的氣。對你說句老實話吧,姐,其實他是我的兒子。」
  史丹鳳看到弟弟病情陡然加重,真是快要落淚:「就算它是你的兒子,可是誰給你生的它呢?」
  史高飛傲然揚眉:「姐,我給你看幾張照片。看完照片,你再判斷我是不是胡說八道。」
  史高飛力大無窮的抱著毛巾被包袱起了身,走到電腦桌前坐下。彎腰摁了電源開關,他一邊等待開機,一邊用雙臂環抱著懷裡的無心。及至電腦打開了,他打開了一個層層加密的文件夾,然後起身說道:「姐,你看吧。寶寶是在兩個月大時被我挖出來的,你看他當初是不是個猴兒?」
  文件夾裡存放著上百張照片,一天一張的記錄了無心的生長過程。史丹鳳坐在電腦屏幕前,一張一張的仔細看過一遍——看完一遍,再看一遍;看完兩遍,她魔怔了似的,從頭開始看第三遍。
  末了她鬆開鼠標轉向史高飛,垂死掙扎地問道:「是你PS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