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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節

  白狐狸帶著一隻胖大的紅狐狸,二狐全打扮的像驢一樣,脊樑上搭著結結實實的大褡褳。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次白狐狸沒敲簾子,直接鬼鬼祟祟的鑽了進來。對著無心和蘇桃都打了招呼,她和紅狐狸搖頭擺尾的一晃,背上的褡褳當即順著尾巴滑落到地。轉身從褡褳裡叼出一隻紅紙包送到蘇桃面前,白狐狸謙遜的笑道:「小姑娘,拿去買糖吃吧。」
  無心手快,搶著拿起紅紙包,打開了向內一瞧,只見裡面裝著整整齊齊一小沓鈔票,全是一角一張的,加起來足有兩塊錢。白狐狸因為平時太過無禮,所以偶然一旦懂事了,反倒讓無心受寵若驚:「喲,大白,你也太大方了。她一個小孩子,給她三毛五毛的就夠了,你何必還特地包個紅包?」然後他一拍蘇桃的後背:「快道個謝。」
  蘇桃面對此情此景,感覺新鮮死了,同時不假思索的一鞠躬:「謝謝狐狸。」
  無心清點了褡褳裡充作贖金的食物,對於白狐狸的所作所為十分滿意。趁著白狐狸現在比較老實,他掏出了內丹,想要盡快把她打發走,免得她一時得意忘形,再對著蘇桃胡說八道。而白狐狸一見無心掌中的內丹,一雙紅眼睛立時放了光。張嘴深深吸了一口氣,內丹隨著她的氣息自動飛到半空,同時表面滲出一股子鮮紅的霧氣。霧氣包裹著內丹緩緩移動,一直進了白狐狸的大嘴。及至它移動到喉嚨口了,白狐狸「卡嚓」一聲合了牙關,緊接著把脖子一伸,將內丹徹底吞落入肚。繚繞在口鼻之間的紅霧慢慢散盡,她又做了一番呼吸吐納,末了忽然把嘴一張,朗聲大笑:「哈哈哈哈哈,終於又有自信了!」
  無心對她一抱拳:「恭喜恭喜,看到你恢復了自信,我也很是快樂。本來想請你吃頓夜宵的,可是外面雪厚,路不好走,所以我們將來有緣再見,今天就不留你了。」
  白狐狸把頭一扭:「哼!你當姑奶奶稀罕吃你的飯?姑奶奶今年遇到了你,算是流年不利。你帶著你的醜丫頭吃吧,姑奶奶全當是餵了一次狗!操操操,黃鼠狼下崽,一窩不如一窩。」
  話音落下,她一甩大尾巴,帶著紅狐狸向外就走。無心笑嘻嘻的不敢攔,而蘇桃拿著紅包,感覺自己和無心好像是被白狐狸罵了,不過看著無心嬉皮笑臉滿不在乎,她便也跟著寬了心,沒把白狐狸的話往腦子裡放。褡褳裡面有白面,有水果糖,有帶著尖牙印的軍用罐頭。無心當場用刀子劃開了一隻罐頭,裡面盛著滿滿的紅燒牛肉。白琉璃從他的棉襖下擺中探出了圓腦袋,睜著黑豆眼睛先是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了,登時把嘴向上張成了瓢。蘇桃捏起一塊牛肉塞進他的嘴裡,他閉了嘴,專心致志的吞嚥。
  無心低頭看著他,就見他直挺挺的向上伸出老長,和自己組合出了個很不雅的形象。幸而蘇桃是個無知的,還在專心致志的喂蛇。不動聲色的伸出兩根手指夾住白琉璃,他想把對方向下拽一拽,不要伸著個圓腦袋吃的那麼來勁。然而白琉璃嚼的正酣,受了他的干擾之後,很不耐煩,當場劇烈的亂扭了一氣。
第193章 除夕
  大年三十這天早上,無心七分愉快三分惆悵的開始張羅著過除夕。七分愉快,是因為他弄到了足夠豐富的食物,能讓他和蘇桃滿足的吃上幾天;三分惆悵,則是因為單單的有吃有喝還不算好日子,蘇桃天天裹著一身桶似的棉襖棉褲,越來越像個野丫頭了。
  過年的好處在於好吃好喝,沒吃沒喝還叫什麼過年?無心用熱水化開了兩隻凍硬了的野兔子,又撩開了帳篷簾子,蹲在帳篷門口用匕首切肉和乾菜。蘇桃守在火塘旁邊,一邊揉著一團白面,一邊等著一壺水開。白琉璃在帶著兩人體溫的獸皮褥子上爬來爬去,一雙眼睛灰濛濛的暫時失了明,因為過幾天又要蛻皮了。大貓頭鷹縮在角落裡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睡得無聲無息。
  小全帶著他的幾個小妹妹,嘻嘻哈哈的四處亂跑,引得一群大小孩子跟著他登高上遠。孩子們都是衣衫襤褸,沒個孩子樣,然而心還是孩子的心,撿根樹枝也能舞弄半天。經過無心的小帳篷時,一個小男孩停了腳步,好奇地問道:「哥,你家過年吃啥?」
  無心抬頭向他一笑:「吃餃子,你家呢?」
  小男孩盯著無心腳邊半融化的凍兔子肉:「我媽蒸了饃。」
  小全家裡最小的妹妹從前方跑回來了,笑嘻嘻的大聲說道:「他家的饃就是棒子面發糕。」
  小男孩當即抬手打了她一下:「不是棒子面的,是白面的!」
  小妹妹很堅決的一口咬定:「是兩摻面的!」
  小男孩為了維護自家榮譽,開始認認真真的和小妹妹吵架,吵得無心腦仁疼。鑽回帳篷摸出兩顆水果糖,他一人給了一顆,想把兩個小崽子一起打發走。小妹妹用舌頭把水果糖推到腮幫子裡,四腳著地的把腦袋往帳篷裡伸。小男孩也跟著湊熱鬧,盯著蘇桃手裡的白面問道:「姐,你咋不出來玩呢?」
  蘇桃幹活永遠幹不到點子上,一盆白面被她揉了個七零八落不成團:「我幹活呢,沒時間玩。」
  小妹妹一腳把小男孩蹬出老遠:「姐,你幹完活也來玩吧!我哥總說你長得好看,他肯定願意帶你玩。」
  蘇桃對小孩子們笑了笑,同時手上不停,瘋狂揉面。無心聽了小妹妹的話,一邊從兔子骨頭上往下削肉,一邊回頭對著蘇桃做了個鬼臉。蘇桃從眼角瞥見了,但是只當不知,繼續烏煙瘴氣的和面。
  擀面杖是無心用一截粗樹枝削成的,一點兒也不圓,但是對付著也能用。接管了蘇桃手中的麵團,無心開始揉面揪面,擀餃子皮。蘇桃在一旁端著小鍋,低了頭去嗅裡面的餡子。餡子很粗,但是肉多油多,氣味香的咄咄逼人。無心干來勁了,揪了一小塊濕面捏成兩隻鹿角,黏黏的粘在了白琉璃的腦袋上。白琉璃正處在失明期,並不知道自己被無心打扮成了龍樣子。
  餃子皮太厚了,而且不圓,包成的餃子足有巴掌長,一個一個奇形怪狀,在一塊木板上列了隊。無心心不在焉的哼著小曲,同時發現蘇桃是真高興了,不住的給餃子排隊,話也是特別的多:「無心,餃子越包越大了。」
  無心從白狐狸送來的褡褳中找到了一盒香煙。叼上一根低頭湊到火塘裡的炭火上吸燃了,他搖頭晃腦的從嘴角擠出回答:「剩下的餡子和皮,改成包子得了。」
  蘇桃咳嗽了一聲,伸手從他嘴角拔下了煙卷:「別抽了,怪嗆人的。」
  無心對著手裡的厚皮大餡不以為然:「小丫頭,還管起我了。」
  蘇桃用發卡夾住了前額的凌亂劉海,嘴裡嘀嘀咕咕的講道理:「抽煙不是好習慣,總抽煙的人,身上有味兒。」
  話音落下,她不由自主的一皺眉頭,心中想起了小丁貓。小丁貓是一桿面嫩的老煙槍,從頭到腳都是煙油子味,像是煙草成了精,用紙一卷就能點火。飛快的把小丁貓從腦海中驅逐出境,她又對無心說道:「無心,我們只吃餃子嗎?」
  無心抬眼看著她微笑:「還想吃什麼?你告訴我,我給你做。」
  蘇桃想了想,沒想出結果。無心不再追問,自顧自的發了面,預備晚上再給她添點花樣。
  村中的炊煙從早飄到了傍晚,空氣中瀰漫著甜絲絲的氣味,彷彿總有麵食剛出鍋。盲流們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怪物,在成為盲流之前,他們也大多有家有業。此刻像一切平常人家一樣,木刻楞裡點亮了油燈,雖然不敢燃放鞭炮,但是房門兩邊也都貼了紅紙對聯。對聯是村中一位臭老九親自書寫的,紙不好,墨也不好,可畢竟是紅紙黑字,能讓人取個吉利,添些喜氣。
  滿村野跑的孩子們各回各家了,就算嘗不到餃子,也能飽飽的吃頓干飯。小全家裡五個孩子,一個孩子分了兩個餃子和一個白面饅頭。小全三口兩口的吃光了自己的一份,舔嘴咂舌的又去鍋裡掰了一塊雜合麵餅子:「無心今晚肯定吃得好,他家不缺肉。」
  小妹妹抬起兩隻小手比劃出一個長度:「他家包大餃子了。哥,你也抓兔子給我們吃呀!」
  小全嚼著雜合麵餅子,想起無心的家庭,一時出了神。而與此同時,正如他們所料,無心和蘇桃縮在小帳篷裡,的確是正在滿嘴流油的大嚼。煮好的大餃子裝在鐵盆裡,油漬麻花的鐵鍋裡放著一摞烙好的發面糖餅。飯盒放在火塘邊,裡面是滿滿的肉炒乾菜。另有一盒打開了的紅燒肉罐頭,和一瓶白酒作了伴。把一隻盛著干玉米粒的空罐頭盒子放在火塘上,無心一邊連吃帶喝,一般等著火塘的熱度把干玉米粒烤成爆米花。
  蘇桃熱出了一身的汗,脫了外面的厚棉襖。無心攥著酒瓶灌了一口,然後把酒瓶遞給蘇桃:「桃桃,大過年的,你也喝一口吧!」
  蘇桃沒喝過酒。接過酒瓶嗅了嗅,她沒聞出好氣味。試試探探的仰頭嘗了一點,她當即張大嘴巴,很痛苦的「哈」了一聲。
  無心見狀,連忙夾起一筷子炒菜餵了她:「得,怪我沒正經。」
  蘇桃吃了他的菜,自覺著一張臉發了燒,紅通通的脹成盆子大。滾熱的氣息從鼻孔呼出去,居然帶出了一點酒香。小心翼翼的又喝了一口酒,她咂了咂嘴,抬頭對著無心笑:「不好喝,是苦的。」
  無心奪過了她的酒瓶:「嘗嘗味道就行了,不愛喝就不喝。」
  蘇桃垂下眼簾點了點頭,在溫暖的帳篷中忽然感到了一陣眩暈。臉越來越大了,頭越來越沉了,無心一眼沒注意,她竟然抄起酒瓶子又喝了一口。要噴火似的對著火塘呼出一口長氣,她隨即抬頭告訴無心:「哈!我學會喝酒啦!」
  無心看了她面紅耳赤的德行,心中暗暗感覺出了不妙。強行奪過她的酒瓶子放到角落裡,無心攔著她不讓她搶:「小姑娘不許學喝酒,你乖乖坐著,一會兒給你吃爆米花。」
  蘇桃出了一頭一臉的汗,脖子都紅了:「我不是小姑娘,我二十歲了!」
  無心用一條舊毛巾給她擦了擦汗:「好好好,再過四年你就二十歲了。」
  蘇桃認認真真的要和他講道理:「我真的不是小姑娘,我都結婚了!」
  無心摸了摸她的臉蛋,發現她的體溫已經高到燙手:「對對對,你不是小姑娘,你是小媳婦。」
  蘇桃東倒西歪的繞過一盆餃子一鍋油餅,蹲到了無心面前。眨巴著大眼睛凝視了他良久,她忽然張開雙臂向前一撲,熱騰騰的撲進了他懷裡。潮濕的汗氣透過綿軟的舊襯衫,活潑潑的升著溫;雙臂環住無心的脖子,蘇桃和他貼了貼臉。無心的皮膚總是光滑溫涼的,所以她貼得放心大膽,不怕會有胡茬扎她。騰雲駕霧的閉了眼睛,她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聲音懶洋洋而又軟綿綿。
  無心怔了一下,先是手足無措。抱火炭一樣虛虛的抱著蘇桃,他很快發現自己是想多了。蘇桃的舉動中彷彿並沒有複雜的深意,純粹只是小丫頭要撒嬌。攔腰把蘇桃抱穩了,無心想要哄她入睡,哪知蘇桃另有主意。一手抓住無心的襯衫前襟,她像只小牛似的一頭抵上他的胸膛,拼了命的開始頂。
  無心莫名其妙,因為被她揉搓的坐不住,所以只好雙手撐地穩住身體:「桃桃,幹什麼呢?」
  蘇桃一言不發,專心致志的頂他,頂得搖頭晃腦。末了披頭散髮的抬起了頭,她氣喘吁吁的咕噥道:「我要進去。」
  無心哭笑不得的單手推了她的肩膀:「你要往哪裡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