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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節

  那些亡魂似乎開始蠢蠢欲動,應該是感覺到我們並不應該屬於這裡,我突然想起開陰陽眼的時候,我恍惚中看見自己也是站在一座高殿之上,就和現在的情景如出一轍,我下意識慢慢抬起手臂,透過張開的五指縫隙,高殿下那百萬亡魂大軍如同權操我手。
  我深吸一口氣猛然握緊拳頭,冥焰瞬間從我身上騰起,當我整個人被冥焰所環護的那刻。
  嘩!
  高殿之下傳來整齊劃一的聲音,下面的百萬亡魂大軍齊齊的跪了下去,血紅的雙眼中只剩下畏懼的臣服,看來蕭連山猜測的沒錯,這裡守護皇陵的大軍都是來至上古幽冥的亡魂,他們當然很清楚能駕馭冥焰的人是誰,我才是幽冥的主宰,凌駕於三界之上的神。
  看著百萬亡魂大軍俯首稱臣的跪拜在城下,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會對權利趨之若鶩,我第一次體會到高高在上權操一切的感覺久久的難以平復,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世間萬物都一手盡握,這只有至高無上的神才能做到的事如今被我做到。
  我久久不願把手放下,直到餘光看見雲杜若用詫異陌生的目光看著我,和她眼神對視猛然清醒過來,剛才那一刻連我自己都感覺陌生,那不應該是我會有的想法,我回頭重新看看高殿之下跪拜的亡魂大軍。
  曾經……
  曾經秦雁回也應該站在這個位置,他同樣擁有權操天下的神通,可他最終卻選擇了歸隱,一個擁有通天徹地神力的人到最後和自己在意的人,醉極山林笑看紅塵都變成奢望,即便能三界獨尊又能怎麼樣,我終於開始有些能體會他的落寞和哀傷還有那溢於言表的無奈,好在我比他要幸運的多,至少我現在還能選擇。
  我放下手對雲杜若淡淡一笑,她才是我的全部,沒有什麼比她對我來說還要珍貴,我無可眷戀的轉身牽起雲杜若的手向宮殿深處走去。
  那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那裡應該就是秦雁回向我們提及過的祭宮,幾十年前蕭連山和顧安琪都來過這裡,如今他們兩人停滯在宮殿的門口,躊躇不前的仰望著宮殿,我沒經歷過那場祭宮之役,但如今看他們的表情也能猜到當時有多慘烈。
  我深吸一口氣推開大門,永不熄滅的火光照亮這奢華的宮殿,作為皇陵最大的宮殿,殿頂繪滿天星宿,都是由碩大的明珠鑲嵌,抬頭能很清楚的看見北斗和九星以及九宮,滿天神眾包羅萬象,腳下是琥珀鋪設成的殿面,清楚的看見一條銀龍串流而過,蜿蜒盤旋在整個皇陵四周,這就是傳聞中的寶石為天,水銀為河,而這裡也是封絕一切的三絕之地。
  宮殿是按照秦皇宮主殿修建,盤龍柱、編鐘等等鉅細無遺,殿堂正中是龍椅,後面一大一下金漆棺槨各一副,棺槨的四角有四盞人魚膏燈爍爍閃動、長明不滅。
  較小的那副棺槨並沒被封蓋,我忽然發現這裡既然沉寂千年,按理說應該聚集很厚的塵土,可我環顧四周卻發現尤為的乾淨,想必有人經常會來這裡清掃。
  回頭才看見蕭連山久久凝望著那開啟的棺槨,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憂傷,嘴角蠕動幾下一行老淚脫口而出,旁邊的顧安琪應該是擔心蕭連山太激動,一邊抹著眼角的淚花一邊攙扶著蕭連山。
  我慢慢望向那棺槨,不知道裡面長眠的是誰,但我已經能猜到,對於蕭連山和顧安琪來說,他們一直不願意面對和逃避,還有他們揮散不去的哀傷都是因為長眠在裡面的那人。
  我和顧小小上去去攙扶他們,我只感覺蕭連山整個人不停的在顫抖,走向那棺槨越近他和顧安琪越是難以平靜,其實我現在已經能猜到長眠在那裡的人是誰,因為我在秦雁回臉上也看見過同樣的哀傷。
  他在這裡親手殺掉自己最在意的人,就亦如千年前嬴政在此狙殺羋子棲,這裡埋葬的是他們無法破除的宿命,不是終極,這裡只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第066章 心結
  走近棺槨裡面長眠著一名女子,看年紀和雲杜若相仿,風姿卓越清秀絕俗,若不是早就得知她香消玉殞幾十年,初看這女子面容祥和如同只是熟睡一般。
  「千玲……」蕭連山顫抖的手觸摸到棺槨頓時老淚縱橫,蠕動的嘴角喊了一聲後就再不忍看下去,顫巍巍的靠著棺槨慢慢坐到地上,顧安琪攙扶著蕭連山,抿著嘴戀戀不捨的撫摸棺槨,好半天才唏噓不已的說,「我和連山來看你了……」
  越千玲。
  我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還是從秦雁回的口中,這是一個提及名字都能讓他痛徹心扉的女人,至今我從秦雁回的眼神中還能看見刻骨銘心的眷戀和無法割捨的哀傷,親手殺掉自己最在意的人……
  我在心裡重重歎口氣,那種無奈和絕望還有心痛,怕是我永遠也無法體會的到,不過我想對於秦雁回來說,他最大的痛苦還不僅於此,就如同秦雁回說的那樣,一個人活的太久只會記住更多的事,有時候記得越清楚越是痛苦,更何況他會一直活下去,這種揮之不去的哀傷也會如影隨形時時刻刻折磨著他。
  我雖然無法體會那種深入骨髓的孤寂和煎熬,可站在這棺槨旁邊靜靜看著裡面長眠的越千玲,忽然能明白秦雁回那臉上溢於言表的滄桑和落寞。
  越千玲安詳的熟睡在棺槨中,雙手交叉放於身前,一面銅鏡放在她手中,那銅鏡我一眼便認出來,倒不是銅鏡有多奇特,只不過我記住了上面那兩行字。
  江山看不盡,最美鏡中人。
  這兩行字怕是秦雁回最深刻的寫照,我想起第一次在鬼市遇到秦雁回時,我曾答應過幫他把鏡子的主人帶回來,他的執念即便萬世怕也不會更改絲毫。
  蕭連山對我們搖搖手,他說想和顧安琪在這裡靜靜陪越千玲坐坐,幾十年有好多話想對她說,這讓我想起每逢家宴時,那些空在蕭連山旁邊的座位,和他從未在我們面前提及的朋友和故人,放不下的何止秦雁回一人,那該是多深的情義才會讓他們都無法自拔,唯一不同的是,秦雁回選擇了孤寂的面對,或許看見蕭連山和顧安琪只會讓他更清楚的想起往事,殊不知他的離開留給蕭連山的卻是更深的遺憾和無奈。
  在我心中蕭連山頂天立地忠孝仁義,可即便是如此堅強的人,最終也還是妥協的選擇了逃避,不是他不願意給我們講述他曾經的過往和那些他生死與共的朋友,他是怕提及,那種無法釋懷的眷戀讓他變得懦弱,以至於這幾十年他都不敢再踏入這裡半步。
  「我和安琪不是不想來看你,人老了膽子也變小了……」蕭連山背靠著棺槨聲音顫抖的說,「我怕來這裡,更怕見到你,經常會在半夜驚醒,然後發現身邊只剩下安琪,曾經一起生死與共的朋友都沒了……」
  「千玲,別怪連山這麼久都不肯來看你,他的性子你應該清楚,別看他剛毅可心軟的很,祭宮一別對他打擊太大,以至於這幾十年來他從來沒再提過半句。」顧安琪心痛的撫摸著蕭連山的手背對棺槨裡的越千玲說,「我知道他把一切都放在心裡,可越是這樣他越是難受,他說……雁回哥應該會經常來陪你,可他算起來已經有幾十年沒再見到雁回哥了。」
  我在旁邊聽著都莫名的心痛,擔心顧安琪的身體堅持不住,上前攙扶住她,目光落在棺槨中,忽然看見越千玲的身邊擺滿了紅色的風鈴手鏈,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在鬼市見到秦雁回的時候,他手中正在編織的便是這樣的手鏈,然後隨手掛在旁邊的柳樹上,風吹過搖曳柳葉,上面繫著的鈴鐺迎風響動宛如風鈴。
  聲不斷、簷響風鈴,甚是悅耳動聽。
  我問他這手鏈是幹什麼用,記得當時他回我,他有一位故人遠行多年未見,每一次我看到這些風鈴響起時,幾乎認為我自己回到答應過等她的地方。
  那個時候他說的應該就是越千玲,我記得的最清楚的是秦雁回當時給我描繪的景象,他想帶著越千玲回到家鄉,蓋一間春水綠波柳蔭花樹掩映下的小屋,屋簷下是擦得發亮的風鈴,和她過著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每一次回家他都可以聽見那清悅的風鈴聲。
  記得當時他的話語字字都透著對那越千玲的眷戀和期盼,當時始終無法體會秦雁回如此簡單的憧憬為什麼在他眼中卻那樣珍惜,現在才明白,或許對於我們來說再簡單不過的願望卻是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奢求,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把一條編織好的風鈴手鏈放在越千玲的身邊。
  看著棺槨中長眠的越千玲和她身邊那些整齊擺放的風鈴手鏈,我下意識牽起身旁雲杜若的手,聽見風鈴清脆的聲音,低頭看見她手腕上那串秦雁回在鬼市送給我的手鏈。
  ……既然有緣,這串風鈴送給你,珍惜眼前人,不要到了最後才追悔莫及……
  當時他是這樣對我說的,只可惜那個時候在我眼裡他不過是鬼市中招搖撞騙的神棍,現在才能體會到他這句話的含義,他是說給我聽,其實也是說給他自己聽,至少在他眼裡,我比他要幸運的多,如今站在這裡,我能想到秦雁回每每站立在這棺槨旁,自己最在意的人就近在咫尺,可卻咫尺天涯的絕望和無奈。
  「當年我們一起來這裡,這祭宮是一切開始的地方,我以為也是一切終結的地方,可最後……我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秋諾走了、嬴政和霆哥走了、汐雪也走了,聞卓也走,千玲也走了,最後……你也走了。」蕭連山頹然的坐在棺槨旁邊一個一個提及很多我們都不知曉的名字,看得出每一個名字對於他來說都意義非凡,好像每個名字都承載著他不同的記憶,如今從他口中念出的都是他這些年壓抑在心底揮散不去的哀傷,「那麼多人一同來祭宮,最後從這裡離開的卻只剩下我和安琪……」
  顧安琪聽到動容,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連寬慰的話也說不出來,捂著嘴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她始終都控制著自己不讓抽泣的聲音發出來,那樣只會塗添蕭連山的悲傷。
  我看蕭連山太過激動本想寬慰他幾句,剛往前走一步就見他對我吃力的擺擺手。
  「做你們該做的事,我們留在這裡陪朋友聊聊天……如今剩下的故人已經不多了,方想宅心仁厚我不想再看見有人離開,無論如何你們都要想辦法救她。」
  「去吧,這裡有我陪著他,救方想才是大事。」顧安琪慈祥的對我說,「你爸的心結鎖在這祭宮,這幾十年了他從來就沒從這裡走出去過,讓我們好好的陪千玲坐一會。」
  我點點頭站起聲,他們過往的經歷我始終無法去體會,但我相信那情懷和回憶早已深入他們的骨髓,我回去看看身後的其他人,忽然有一種幸運的慶幸,比起蕭連山來說我是幸運的,至少身後還有一群一直生死不棄的朋友,我不願意去體會和理解他的悲傷,因為我不知道自己如果和他一樣的時候,還能不能像他這樣堅持到現在。
  我們穿過金宮向深處走去,一般帝陵最輝煌龐大的宮殿就應該是之前安放龍棺的主殿,可等我們穿過金宮,一條長長的神道把我們帶到另一個殿堂,比起之前的金宮這裡顯得要更加莊嚴肅穆,而且在神道的兩旁都站立被喚醒的亡魂守護。
  越是往前走我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在玉圭所散發的火焰牆中的畫面中曾經出現過這地方,等我們站在宮殿大門下,才看清楚這是一座漆黑的殿堂,給人一種不容侵犯和僭越的感覺。
  韓煜推開宮殿的大門,被燈火照亮的宮殿有一個白玉雕刻的玉台,上面擺放著一卷合攏的書卷,而讓我們瞠目結舌震驚無比的是,就在那玉台的後面是一副豎立的畫卷,那畫卷懸掛於宮殿的最高處展現在我們眼前,偌大的一幅畫卷氣勢磅礡令人嘖嘖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