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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佛在我心,大地山河,儘是佛身,鳥鳴蟲叫,車鳴人聲,都是佛語。」太子第一次正眼看我,被我撕破衣衫態度居然依舊不溫不火,「你滿口神佛,空無心,只看佛相,佛又何來。」
  太子還真像是和尚,佛理說得頭頭是道,越是這樣我越是反感,衝上去一把握住他放在雲杜若肩頭的手。
  「強詞奪理,說得你是和尚一樣,別在這兒裝模作樣,佛家不是說要四大皆空,你跑這裡來招搖撞騙,丟不丟人。」
  「哈哈哈。」太子放聲一笑依舊平靜如水,「你眼中此處酒色財氣,是非相,而我眼中不過是紅粉骷髏、白骨皮肉,萬物皆為虛無,我破一切相,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孰是孰非你自己斟酌。」
  我說不過韓煜就認了,可我居然連一個混混也說不過,火就更大,握住太子的手越發用力,手背青筋暴露,但太子放在雲杜若肩頭的手紋絲不動。
  「容彥!」雲杜若見我有些失去理智,大聲呵斥,「你夠了,到底想要幹什麼?」
  「跟我走!」我另一隻手抓住她低垂的手,「你忘了你身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要是被人看見,你知不知道後果?」
  「我和你去哪兒?」雲杜若突然一本正經地反問,然後看看我身後語氣我聽不太懂,「和她們一樣陪你紙醉金迷?放手!」
  我沒有鬆手的意思,我不明白到底是我醉了,還是她醉了,一向嚴於律己的雲杜若居然和黑幫的人混在一起,而且對我的關心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是生氣。
  「她讓你放手。」太子很從容地微笑。
  我沒有鬆手的意思,咬著牙指甲都快陷入到太子的手掌中,我賭氣一般要把他的手掰下來,太子淡淡一笑,突然肩膀一震,一股勁力從我手掌傳過來,我整個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跌跌蕩蕩向後退了好幾步,沒站穩跌倒在地上,頭磕碰在茶几的稜角處,劃出一道口子,鮮血頓時泉湧,衣服也被刮爛,敞開的衣服中我的半塊玉缺項鏈露在外面。
  我一摸滿手的鮮血,但已經完全沒有疼痛的感覺,抄起桌上的酒瓶砸碎,站起身鋒利的碎片直指太子。
  太子的目光一直看著我胸口的項鏈,表情有些詫異,再抬頭看我的時候目光中多了一分深沉。
  韓煜臉一沉擋在我前面,被我一掌推開。
  「我的事,不要你管。」
  我自己都感覺我現在幼稚得像一個孩子,對面的雲杜若看見我額頭不斷湧出的鮮血,眼角有一絲慌亂閃過,走到我和太子之間。
  「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我的事自己有分寸,不要你管,先管好你自己。」雲杜若的聲音裡我竟然隱約能聽出痛惜和不忍,她看看旁邊的韓煜,「他瘋你也不管著他,帶他回去。」
  雲杜若說完轉身對太子淡淡得地說。
  「他無心的,不要惹事了,我們換一個地方。」
  太子的臉上始終是一種淡泊的微笑,不喜不悲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外面有人送來一套新衣服,太子毫無顧忌地在我們面前脫掉被我撕爛的衣服。
  我看見了他健碩的身體和線條分明的肌肉,還有那用金剛經紋滿半邊身體的文身,只是在他左手臂上還有一條青龍,右手臂是一隻白虎,但看上去不像是文身。
  太子穿好衣服臨走的時候忽然轉過頭平淡地說。
  「有一點你說錯了,我不是裝和尚,我就是一個和尚,我是佛門俗家弟子,法名六道!」
  雲杜若最終還是和太子一起離開,只是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我一眼,充滿了關切和焦慮,等所有人都離去,包間裡的那些女人早已嚇的全跑掉。
  韓煜勸慰著我,從我手中拿下破裂的酒瓶,脫下衣服按在我額頭。
  「你幸好沒有和太子動手,不然今晚估計你會橫著出去。」
  「你什麼時候這麼窩囊,你不是從來只進不退,生死不論嗎,今晚怎麼認慫了?」我偏過頭沒好氣地說。
  「什麼叫我窩囊,我能和他們動手,輸贏還不知道了,你呢?」韓煜一臉苦笑地又把衣服按在我頭上,「你是法醫,文不能提筆安天下,武不能上馬定乾坤,真動手我能周全,你就麻煩了。」
  我撐起脖子剛想和韓煜發火,就被他搖著手打斷,很認真地說。
  「太子還真沒騙你,他還真是佛門俗家弟子,看見他手臂上的印記沒,左青龍右白虎。」
  「裝腔作勢不倫不類,混混身上誰沒這些東西。」我不屑一顧地回答。
  「那還真不是裝腔作勢,佛門俗家弟子下山要先過木人巷,沿巷兩側共有一百零八個武僧把守,要闖過所有考驗後,到達木人巷盡頭,巷口有一座燒熱了的大鼎爐攔阻,爐的左右兩側印有龍虎圖案,須抱住鼎爐移開方可出關。」韓煜一本正經很嚴肅地對我說,「因此會在前臂內側烙下左青龍,右白虎印記,太子成功闖出過木人巷,要打死你簡直輕而易舉。」


第016章 鬼爐鼎
  我和韓煜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凌晨,頭上足足縫了三針,夜風吹襲傷口,痛感讓我酒勁退散,人恢復了清醒,輕輕觸碰包紮過的傷口,心裡暗暗苦笑,都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會意氣用事。
  酒和女人都是害人的東西,結果一晚上兩樣都碰了。
  韓煜在旁邊勸慰地挖苦,我摸出煙叼在嘴角,摸索著打火機,臉部輕微地動作也能牽引出劇烈的疼痛。
  「那太子到底什麼來頭?」我心境平靜了許多,淡淡地問。
  「我也是聽聞,太子的父親是黑幫老大,不過深居簡出很少有人見過,名號在外面挺響,三教九流都是江湖人,他父親在黑道上也算是德高望重的人,很多事不是警察能管得過來,黑道有黑道的規矩,不過倒也真沒聽過什麼作奸犯科的事。」韓煜攤攤手說的模稜兩可,「前些年太子父親金盆洗手,位置就交給了太子,這人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只知道他接手黑幫後,更是風平浪靜,管理得比他父親在的時候還要太平,話說回來,這地治安好,多虧了他,你們警察還真要謝謝太子。」
  聽韓煜的描述不像是在給我講一個無惡不作的黑社會,倒像是大慈悲的出家人。
  「太子叫什麼名字?」我點燃了煙若有所思地問。
  「這個真不知道,外面的人都這麼叫他。」韓煜搖頭。
  回到忘川小棧的時候,我遲疑地站在街口對面,雲杜若披著外套坐在店舖的門口,見我和韓煜回來,站起身走過來,韓煜知趣地去開門留下我和雲杜若兩人站在外面。
  「頭上的傷怎麼樣?」雲杜若抱著雙肩歉意地問。
  「死不了,破了點皮。」我執拗地挺著胸,滿不在乎的樣子。
  「今晚你喝太多了,不像我認識的你。」雲杜若歎了口氣。
  「是嗎?」我深吸一口煙,淡淡一笑反問,「你認識的我應該是什麼樣的。」
  「既然你沒事我就先回去了。」雲杜若看看我的額頭關切地說,「要不明天你別去局裡,我幫你請假。」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麼,你是在職警務人員,和有黑社會背景的人接觸,你可知道什麼後果,要是被人看見傳出去……」我皺著眉頭加重語氣很認真地對她說到一半,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