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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節

  「你們有見過這樣上吊自殺的嗎?」
  凌力和劉小露都不說話了,這個房間應該是死者的書房,死者是坐在書桌上「上吊自殺」的。他的整個身體微微前傾,可卻保持著坐姿,那繩子是繫在書桌後面那個大書櫃頂部的橫柱上,那橫柱原本是書櫃的裝飾,沒想到派上了這樣的用場。
  「這,這怎麼可能是自殺呢?」凌力一臉的迷惑,他望向汪波,汪波聳了聳肩膀:「除了他自殺的樣子有些詭異,可是其他的一切特殊都符合!我也知道,按常理說這樣的自殺只要他用力地掙扎,根本是可以自救的,我想或許是他一心求死吧。」
  劉小露已經戴起了手套,仔細地檢查起屍體來。
  「死亡時間應該是今天早上六點到七點之間,確實是窒息死亡,頸部只有唯一的勒痕,現場沒有掙扎的痕跡,要說他是自殺還真有些可疑,就算他一心尋死,面對死亡時的掙扎卻是人的本能,特別是在感受到劇烈的痛苦時,個人覺得更有可能是他殺,或許他的所謂的自殺前已經被人弄暈了,不過我查看了一下,沒有一點外傷的痕跡,我懷疑應該是藥物導致他昏迷後製造了自殺的假象,估計得做了屍檢才知道。」
  劉小露說完望向凌力:「說句話吧。」
  凌力問汪波:「是誰發現的屍體,死者的家人麼?」
  汪波點了點頭:「死者的妻子,不過她昨天帶著孩子回娘家了,早上直接去了單位,中午回來才發現,於是報了警。她也不相信這是自殺,她還說死者根本不可能自殺的,昨天晚上她還和死者通過電話,商量著今天晚上請孩子的老師吃飯的事呢。」
  凌力想了想:「大炮,這樣吧,你和死者的妻子談談,看她是不是同意警方對死者進行屍檢,畢竟目前沒有明顯的他殺的證據。」
  汪波說道:「是她提出讓警方進行調查的,她已經主動要求警方立案偵查了,我吃不準,這才把你們給找了來。之前我也和她說過了屍檢的事,她說她同意。現在她人在所裡,她說不希望孩子看到這一幕,所以孩子放學回來在樓下被我們截住,她把孩子先帶到派出所去了,我已經安排了人給她做筆錄。」
  凌力說道:「那好,小露,這事情就交給你了,大炮,去你所裡,我要見見他的妻子。」
  傅承遠的妻子叫孫小紅,是市一醫外科的護士長,三十六歲,五官倒也端正,身材也不錯,穿著一條黑色的連衣裙,黑色絲襪和黑色的高跟鞋,戴著一副銀邊的近視眼鏡,一臉的悲慼。
  「這位是市局刑警隊的凌隊長,你有什麼想法和他談吧。」汪波向孫小紅介紹凌力,孫小紅站了起來伸出手,凌力和她輕輕握了一下:「孩子呢?」
  「警察同志帶他去吃點東西,下午還得上課呢。」孫小紅歎了口氣:「我真不知道怎麼對孩子開口,我只說家裡進了賊了,暫時不能回去,他問我他爸爸呢,我……」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凌力說道:「我聽汪所長說你懷疑你丈夫是被謀殺的,還主要要求警方介入調查是麼?」孫小紅用力地點了點頭:「是的,他不可能自殺的。」凌力也不肯定,也不否定:「如果我們需要進行屍檢你能答應麼?」
  「答應,只要能夠抓住殺害老傅的兇手,我什麼都答應!」
第10章 唇語
  沈冤來到了醫學院的東南角,這個地方確實有些陰森,特別是那些接天松柏更讓人覺得絲絲的陰冷。
  他並沒有往實驗樓去,而是去往那個住著奇怪老頭的鍋爐房。
  沈冤看過鎮南方弄到的警方關於這個案子的全部資料,當看到關於那個老屈頭的內容時,直覺告訴他,這個老屈頭的身上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老屈頭正在往那大爐裡添著煤,他彷彿並不知道沈冤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沈冤也沒有打擾他,就在他的身後靜靜地看著。
  老屈頭手裡拿著長長的鐵鏟,在爐膛裡輕輕攪動著,把加進去的煤給扒拉均勻,然後把鏟子拄到地上,一隻手扶著鏟子,另一隻手抓起搭在脖子上的一條辨不清色的毛巾擦著頭上的汗。
  就在他轉身準備回屋的時候看到了沈冤,像是嚇了一跳,那張扭曲的臉抽搐了兩下,他沒有說話,只是望著沈冤。
  沈冤的臉上露出了微笑:「你好,我姓沈,是新來的解剖室主任。」沈冤說話的聲音不大,老屈頭「啊」了一聲,那樣子敢情他沒聽清沈冤說的是什麼。
  沈冤掏出香煙遞給他一支,老屈頭伸手接過去:「你剛才說啥?」
  沈冤湊近了老屈頭,扯著嗓子又說了一遍,老屈頭這才說道:「哦,沈主任啊,這煙不便宜吧?」沈冤笑道:「老人家,我看你剛才掄那鏟子,你的身子骨很硬朗嘛!」這次他是大聲說的,老屈頭把煙點著:「每天都掄,剛掄的時候覺得沉手哩,習慣了也就好了。」
  沈冤又看了看鍋爐房裡堆碼整齊的那些煤塊:「這些也是你自己弄的?」老屈頭點了點頭:「喏,他們把煤拉來,下在那邊,剩下的活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其實也就是出把力氣,力氣去了力氣來不是麼,再說這話也不累,這堆煤我能燒上四、五天,四、五天才搬動一次,平時就是添煤,不讓這爐子熄了火。」
  說完他就往自己的小屋走去,走出幾步,轉過身來:「這才中午,離下午上課還有一會,要不來坐坐吧!」
  沈冤也不客氣,跟著老屈頭就進了屋。
  屋裡一股子霉味,不過沈冤卻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就在小凳子上坐下。
  他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屋子,很簡陋,老舊的一些傢俬,就連老頭扔在桌子上的那手機都是老舊的數字機。
  老屈頭也不和他客套,從破櫃子上拿起半瓶酒,又從小桌子裡的一個簸箕裡抓了幾個干辣椒,他屋裡用的是一個小電爐,他把牆上的閘刀推上去合起,電爐亮了起來,然後把干辣椒扔到爐子上,又拿雙筷子翻動著,待辣椒烤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拉下了閘刀,把烤好的辣椒夾到了一個小碗裡,灑上鹽,又往那小茶缸裡倒了酒。
  「要來一口麼?」老屈頭望著沈冤,目光很是平淡。
  沈冤搖了搖頭:「我就算了,下午還有課呢,這不會是你的午餐吧?」沈冤看了看屋裡,並沒有什麼殘湯剩飯。
  老屈頭沒有說話,自顧地喝著酒,沈冤才想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嗓門不夠大,或許他並沒有聽到。沈冤苦笑了一下,也不再說什麼,就坐在一旁看這老頭喝酒,老屈頭喝兩口酒,就夾起那辣椒咬上一口,看著倒也是津津有味。
  「人老了,日子也沒有什麼奔頭了,這樣的日子已經很不錯了,不是嗎?」老屈頭這話像在自言自語,沈冤只是笑,也不話,和這老頭說話是一件很費勁的事。
  老屈頭把小茶缸裡的酒喝完,又倒了一些:「你是來熟悉環境的吧,去過解剖室了嗎?」這句話很明顯就是問沈冤了,他的一雙眼睛也望向沈冤。沈冤搖了搖頭,老屈頭冷笑一聲:「害怕了?是不是聽說那兒死了人啊?」
  沈冤尷尬地笑了笑:「我是有些害怕,聽說死的還是之前的解剖室主任?」這次他的聲音又放大了。
  「嗯,曾主任,唉,也不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就遭了這毒手,曾主任是個好人啊!」老屈頭又是一聲長歎:「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明天會是什麼樣的。」
  沈冤問道:「你這兒離解剖室不遠,就一點動靜也聽不到麼?」老屈頭正準備喝上一口,聽沈冤大聲問他,他放下了茶缸:「沒有,我耳朵不好使,要不是你大聲的吼,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冤沒坐多久就告辭離開了,雖然他沒有回頭,可是他感覺到身後老屈頭的一雙眼睛正緊緊地盯著他的後背。
  假如凌力看到剛才那一幕,他一定會感到吃驚,因為從頭到尾老屈頭和沈冤的對話都很正常,老屈頭並不像和凌力說話的時候那樣驢唇不對馬嘴。
  沈冤直接回了自己的住處,其實下午他並沒有課,他今天報到,這兩天學校暫時沒給他安排課程,就連附屬醫院那邊的工作也是明天才開始對接。
  和老屈頭的接觸非但沒有讓沈冤打消對他的懷疑,相反,沈冤更加覺得這個老頭不簡單。
  老頭的聽力是有問題的,這一點老頭並沒有故意在偽裝,沈冤剛才留心看了一眼那手機,手機開著的是靜音。
  鎮南方給自己的資料上顯示這老頭是個孤老頭,沒有親人,平時也不和誰來往,就連醫學院裡的人都很少接觸,他拿手機幹嘛?僅僅是看看時間麼?不,在老頭的床頭還擺了一隻小鬧鐘,鬧鐘的時間很準。
  老頭一定與外界有聯繫的,只是他為什麼要開靜音呢?怕聲音打擾了其他的人?應該也不是,這角落裡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人,他開靜音的原因很可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根本就不需要鈴聲,因為他根本就聽不見!
  那麼他與外界聯繫就只能用手機的另一個功能,短信。
  沈冤留意到,老屈頭一直都很淡定,可是他的目光總會投向自己,而在自己說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更是停留在自己的臉上一動不動,沈冤覺得很可能老頭是完全喪失了聽覺的,但他卻能夠清楚的知道自己說些什麼,原因只有一個,他會唇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