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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7節

  「這麼說來就沒錯了,」胖子道:「這神像就是守護,裡面就是埋著那啥子比干的地方了,查爺,你可有燕白旗?」
  查文斌怎得會有那種東西,不過賈道士這時卻在懷裡掏出一塊黃色錦緞,慢慢打開的時候大家都驚呆了,裡面竟然真的是一面白色的三角狀旗子。
  「這就是燕白旗。」他遞給查文斌道:「去封神吧,完成你的使命。」
  「這玩意?」胖子噗嗤一聲笑道:「你是跟火車站那花兩塊錢買來的吧,這料子看著像是溫州貨啊,也不整個好點的。」
  「不去,」查文斌搖頭道:「不管它是不是燕白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我拿起來就意味著我也走到了盡頭,你們不會坐視那段預言成真的,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才會讓你們滿意。」
第七十章 一個好人
  風起雲對查文斌說過,沒有任何一個組織或者強大的個人願意看到這個世界上出現另外一個能夠足以在精神領域佔據領導地位的人。宗教和政治,兩者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在世界各地不斷的糾纏著,為了誰的信仰真宗,誰的主神才是正統,不惜爆發殺戮甚至是戰爭,精神領域的高度統一都是建立在一個前提:神話。
  科學的解釋神話是由人民集體口頭創作,表現對超能力的崇拜、鬥爭及對理想追求及文化現象的理解與想像的故事,屬民間文學的範疇,具有較高的哲學性、藝術性。而宗教則是人類社會發展到一定歷史階段出現的一種文化現象,屬於社會特殊意識形態。
  古時候由於人對自然的未知探索,以及表達人渴望不滅解脫的追求,進而相信現實世界之外存在著超自然的神秘力量或實體,使人對該一神秘產生敬畏及崇拜,從而引申出信仰認知及儀式活動體系,與民間神話一樣,其也有自己的神話傳說,彼此相互串聯,其是一種心靈寄托。
  而宗教神話則是宗教在發展過程中吸收神話人物與事件而形成的傳說,也屬於特殊意識形態體現方式。它的特點非常明顯,既描繪了一個由神靈統治的世界,信徒們要為得到神話中的人物的庇護,不得不對其進行信仰,這一點老百姓常說的一句話叫作信則靈,不信則無是很好解釋的。
  神話雖然無處不在,但是太過遙遠,越來越多的人認為神話只是杜撰出來的,那些人物不過是美好的想像,這是新時代宗教的一種發展,人們信仰宗教和遵守教義是取自其宗教中教人向善的一面。諸如道教,已經很少還有人煉丹修仙,反倒是越來越多有人重視起道教本源中那些哲理,把它用作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中,以試圖解開一些心中的疑惑。
  傳統的茅山道士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是越髮式微了的,試問在當今發達的科技之下,還有多少人願意相信一個口中唸唸碎碎都是妖魔鬼怪的人來告訴你你的人生是被一個死去的人給左右了的,當然了,這個世上還是有諸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但是就像很多人會提出一個話題來:既然你口中到處都是鬼怪,何不捉一隻來讓我瞧瞧呢?很難想像,當查文斌指著牆角告訴別人,那裡就有一個鬼的時候會發生如何的哄笑,是的,他無法給多數人證明,因為這個世上見鬼是需要諸多條件的。
  少部分的人認為自己遇到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他們會給親人朋友傾訴,但是得到的結果往往是被告之眼花了或者是幻覺,他們懊惱無助害怕,他們親眼所見那些駭人的東西在自己的身邊遊蕩。道士們就是在這個時候挺身而出的,只不過這樣的場面越來越少了,因為人的戾氣在慢慢增多,人的心已經開始讓死去的鬼魂都感覺害怕了。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鬼其實怕我們,甚於我們怕它,在我們這個世間,其實人和鬼是在一起雜居的,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鬼,只不過兩者之間陰陽相隔,生活在兩個世界,極少會有碰面的機會罷了。
  鬼怪其實是作為神話的一部分,人們理解中的神話其實都是那些高高在上擁有權力的神仙們,這不然。有陽光就一定會有黑暗,有神仙就會有鬼怪,查文斌可以捉不到鬼怪讓你看,但是他卻有可能成為傳說中的「神仙」。道教是從來不缺乏神仙的,從老子到姜子牙,到張道陵到呂洞賓,太多太多的道教人士都成神了,在民間有太多的人信仰著,為它們供奉香火,但是這都是個例。個例是一種單純的偶然現象,不足以引發大規模的效應,不具備普世性,只有普世性的信仰才會發展成宗教,才會擁有強大的影響力。但是,道教作為一個曾經普世性極強,被列為國教的一種信仰,在衰敗了千年以後是否會因為某個人的成功而再次席捲開來呢?答案是未知的,但是卻是不能被容忍的!
  查文斌本是個無慾無求的鄉下青年,是羅門逼著他一步一步走上這條路的,倘若不是他們先知這個人有著特殊的命運,是否會引起當年馬肅風來爭搶,那麼又是否會因此走上學道這條路。道雖然人人都能悟,可終究是要入道的,這便是一個挺有意思的循環。
  「你沒有選擇,」賈道士如是說道:「你的選擇就是拿起它然後去做該做的事情,這是你的命運替你安排好的,能夠替前朝的人完成遺願,也是一件圓滿。」
  「不是應該等我找到他了,然後再毀掉他嘛?」查文斌笑道:「毀掉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所以你們不會,你們需要這個領路人,毀掉它才是對的,因為它的存在就是一顆種子,隨時都會有發芽的可能,除掉種子一切也就乾淨了,把任何的可能扼殺在萌芽的階段才是最上上策。」
  這話說的那賈道士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必是的確說到他心坎裡了,查文斌又接著說道:「它是一個希望,一顆延續大周王朝漢神話的種子,任何朝代都會有落幕的那一天,強盛如唐朝也不過是這樣,但是信仰不會,封神開創了道教的神話時代,如今它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這口氣本來卻是不關乎我的事情,但是作為一個道家弟子,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走向落幕的那一天,應該給後代留下一點希望。但是這顆種子不能是我去種下,我承受不了那麼多,也不想去承受,賈老爺子,您德高望重多多體諒。」
  「你既不去又不肯同意毀掉它,」賈道士說:「這說明你內心之中也是矛盾的,我願意叫你一聲老弟,人這一輩子多需要經歷很多選擇,如果我能選擇的話,在這之前,我也不願意搭上我親人的性命,但是這是我的職責我不能逃避。你的職責是天定的,天最大,我能體諒你可老天爺未必會體諒你,若是此事不成,還會有第二個查文斌嘛?不會有了,只有你一個,但是羅門會放過他們嘛?我想不會。」
  「威脅了?」胖子冷笑道:「搞不贏就威脅,老把戲了,天下之大並不是你一家說了算,現在早就不是舊社會了,人民當家做主。」
  「我當然相信你們有這個能力,」查文斌道:「還包括我的家人對嗎?」
  賈道士並沒有否認,作為一個領路人,他若是不配合便沒有生存的必要了,羅門向來言出必行,現在查家五里鋪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那間小屋子。
  「你們從來不懂得尊重別人的選擇。」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道:「如此的強勢,戾氣太重終究是會傷了自己的,罷了,隨了你們的心願吧,我去找到它,然後毀掉它,咱們的賬雖然沒有清,但我也不想再有任何糾葛了,白旗給我吧。」
  風起雲拉著他的衣服道:「你真想好了?」
  查文斌點頭道:「想好了,如果一個預言能夠左右一個信仰的生死存亡,那麼這個信仰本身就是脆弱的。他們害怕的恰恰是我所不害怕的,存在的價值是在於它本身是否有價值,就像茅山道士終究也會被淘汰一樣,當人的心比鬼還要可怕的時候,還需要我們這些道士做什麼呢?妖魔鬼怪們早就避之不及了,那些個墳場亂葬崗子在機械的暴力下早就成了一片片的新工廠,新住房,鬼們過得連牲畜都不如,要不要這個信仰又有什麼用呢?」
  任何事物的發展到了一定的時候必定會消亡,會有取而代之的東西出現,物質是如此,精神同樣也是如此。這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奈,卻不得不去承認的事實,人們早已不再懼怕鬼怪,而宗教的本身恰恰就是讓人恐懼,因為你害怕所以才會跪倒在神鬼的面前,因為害怕失去所以祈求得到,因為害怕懲罰,所以祈求原諒,當有一天這種恐懼的本身已經不在了,人的心中只有利益和權利時,任何阻擋在他面前的事物都不再會激起任何恐懼。
  「我走了。」查文斌看著他們幾人道:「弟兄們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現在輪到我自己了。」
  「什麼意思?」胖子道:「你一個人去唄?開什麼玩笑啊,咱是什麼關係,啥時候拋棄過戰友?」
  「沒錯,」賈道士吭聲道:「只有他能去,我也不能例外,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在這裡跟我一起等待吧。」
  「聽他的。」查文斌看著風起雲、葉秋和胖子真誠地說道:「也許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請你們記住,你們曾經有一個朋友叫作查文斌,他沒有什麼大本事,也沒有辦法給他的朋友們帶來榮華富貴,但是他有一個心願,那便是不再傷害。如果你們尊重他,那麼就請離開他,一個天煞孤星是不會給你們帶來好運的,我也答應你們,我會好好活著,做一個普通的平凡人,我們是弟兄,是朋友,這就足夠了,如果還能奢望什麼,我想,只有一句話,查文斌終究還算是一個正直的好人。」
第七十一章 封神
  這個世上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的夢想,都想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活法,誰都不例外,查文斌也想,他想要的絕非是這樣的縱情江湖,對於朋友他的要求從來不高,三兩個,知心便好。對於生活,青菜豆腐能夠果腹足以,自然簡單。
  有兩種人是注定孤獨的,這兩種命理是有著看似不同的結果卻又相似的境遇:一種是成為人上人,自古帝王最是孤獨,坐在那個高高的位置上被萬人敬仰卻得不到一顆真心。還有一種則是得道者,自古得道者清心寡慾,問道的過程要歷經千辛萬苦,最終成大道的只有自己一人。這兩者都是孤獨的,站在巔峰就注定是要傲視天下,查文斌,你準備好了嗎?
  他走的很決絕,一個人,身影沒入黑洞的那一刻,很多人都覺得整個世界已經跟自己無關了。胖子,葉秋還是風起雲,每個人都已經完成了各自的使命。曾經他們無數次討論起這樣的畫面,如果有朝一日可以擺脫那些世俗之事,真真切切的活一回屬於自己的人生該有多好。現在這一天終於是來了,但是為何他們的心中卻又如此失落呢?
  「老二,小白臉,」胖子正色道:「咱們是弟兄,既然是弟兄就是情同手足,現在他去了,等於我們的手足就沒了,你們兩位想下輩子都活在後悔中嗎?」
  「我後悔,但是我卻選擇尊重。」風起雲跟胖子的觀點並不同,他說道:「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但凡成大事者都有一顆裝得了天下的胸懷,我們已經陪伴了他太久了,如果一味的插手又如何能夠讓他去領悟真正的道。是該到了放手的時候了,並不是我怕死,又或者是秋兒怕死,我們面對無數次的死亡從來都不曾退卻,那是因為他需要我們。」
  「難道現在就不需要了嗎?」胖子叫道:「這個鬼地方,什麼蟲子殭屍還有莫名其妙的機關何其之多,他能應付?我倒是覺得現在他是最需要我們的!」
  「他需要的只是尊重,你想讓他生活在後悔之中嘛?」風起雲道:「做人不能太自我,老是憑借自己的思想去支配他人的意志。我們都只是他生命中的過客,不能陪伴他一輩子,你不能我也不能,甚至是鈄妃都不能,他的路要他自己去走。我選擇相信他,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只有這麼短暫,我願意下半生都陪在他的靈柩之上。」
  胖子捏緊著拳頭看著那個背影,終究是慢慢放下了,正如風起雲所言,查文斌不是一個嬰兒,一個處處都需要別人呵護的孩子,他需要到了自己去證明和完成使命的時刻了,那種選擇,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
  黑暗中,查文斌彷彿自己看得一片清楚,哪裡是路哪裡需要避開有亂石,他感覺自己的前方有一盞燈無時無刻不再照射著自己。路並沒有胖子他們想的那般難走,這是最後的一程,只有被選中的那個人才有資格踏入,會有阻攔嘛?其實他心裡一點也不害怕,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什麼可以讓他害怕了。
  不久他便看到了一片燈火通明,四周的牆壁上掛著青銅模樣的燈台,燃燒著的火燭把這裡照耀的無比光明,正中的位置有一把石椅,椅子之上是一具佈滿了灰塵卻端坐著的人骨。正中的位置是一副太極圖,下方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這種文字並不在查文斌的認知範疇裡,也許是在講述著這個死者生前的故事,他上下打量著這間不大的石室,他就是比幹嘛?
  遵守著見先輩下跪的傳統,查文斌自然是行禮在前,微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抬起衣角跪下去對著那副皮囊恭恭敬敬的行了三個大禮。
  「先人在上,後輩擅闖洞府不敬在前,盼先人贖罪,受人之托,起燕白旗封比干入神,您若在天有靈便是預言成真,當羽化登仙。」
  這賈道士並未告訴查文斌如何封神,又要給他封個什麼神,這些都一概而不得知,所以此時的查文斌是既緊張又覺得有些好笑,拿著一片破旗子就是最後的大記了,這是在演戲給死人看呢還是在給自己看。
  查文斌便自顧自的坐在那地上對著那人骨說道:「後輩讀過幾天書,看過封神演義,這當也是後人為您撰寫的故事,書中說,姜尚在封神台奉元姶天尊的法旨封神,您被追封為北斗七星中心的天權宮『文曲星君』,又有野史說,您是被封為太一天官文財尊神,還有說法是太一國神,我也不知道到底尊奉您為哪個神合適。這天下已經不是大周的天下了,民間的老百姓數千年來都拜文曲星,也拜財神爺,那兩位的模樣在外面已經流傳了太久了,我想您若是沒有被封神那麼位置就已經被人給代替了,還剩下一個太一國神好像還沒人被搶去,要不您看看,這個稱呼滿意嘛?」
  這說著,心頭也覺得有些惆悵起來,查文斌看著那人骨上滿是灰燼,心想著這人吧,總是要入土為安的,這麼端坐著不是個事兒,要不自己就操起老本行替他收拾收拾給弄到土裡去。這在這西北叫作撿金,人啊,死了之後是一定要入土的,就算是皇帝也不例外,裝進棺材葬進豪華的陵墓裡,可棺材底始終是要沾著土的,不然便不算為安。
  他會各種法術,唯獨不會封神,於是便又起身拿著那面旗子,憑著自己的想像衝著那屍骨大喝道:「比干聽封,受奉元姶天尊法旨,今有後人查文斌執燕白旗封你為太一國神……」
  也不知道那人骨是否感應了他的冊封,查文斌總覺得這是一個走過場的儀式,僅此而已。又在端端的看了幾分鐘,實在是找不出有任何可以讓他興奮的地方,於是便祭起一根香來插在地上,準備這就回去了。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空洞的石室裡忽然傳來一陣幽幽的聲音,好似發聲者無處不在,就像是廣場上四個角落有許多喇叭在同時說話道:「這就走了,你還有事情沒有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