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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節

  「好吧,」胖子留下了一些他們所需的口糧,勻了幾份出來後便對著山頂喊道:「兄弟,後會有期了!咱們好聚好散,您老自個兒多保重啊!」
  山路上,一連串孤獨的腳印,胖子和查文斌知道,那是葉秋留下的,他走了,走了就也許再就不回來了。
  行走在這串腳印上是一種煎熬,尤其是憋在心裡那些無數想彼此探討關於他的話,可是都在忍著,胖子在忍著,查文斌也在忍著。
  下了山,難題再一次出現,那層厚厚的濃霧就像是看不見的圍牆,外面的人想進來是難的,裡面的人想要走出去同樣是難的。
  「怎麼辦?」胖子一臉苦笑道:「咱們怎麼出去呢?要不然還是回去找老三。」
  查文斌的臉上淡淡的浮出一絲笑意道:「不用了,它來了。」
  胖子一回頭,果然離著五十米,還是這個距離,老三一隻手拿著饅頭正在咧著嘴衝著他們笑。什麼時候起,它又開始回到原來那個狀態了,為什麼一路跟著還是保持著那樣的距離呢?是因為他不在了嘛?
  「你怎麼知道,」胖子很好奇:「我一直沒有發現它,跟個幽靈似得。」
  「秋兒讓他來的,」查文斌說道:「他知道,沒有老三我們走不出這片雲霧,他終究還是在為我們考慮了最後一步。石頭,我知道你難受,我也難受,當我親眼看見他朝我走來的時候,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們該散了,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憋著終究還是放不下。」
  這個話題,忍了一路,原本查文斌會以為是胖子先開口,沒想到他竟然是忍住了,末了終究是自己先打破了沉默。逃避,永遠都是無法解決問題的,必須去面對,他說道:「既然我們都是親人,至少應該給他一點信任,他會有他的難處,畢竟他要取你我的性命太簡單了。」
  「你不恨他嘛?」胖子道:「我知道我們如果還有機會再見的話,已經不會再是朋友了,在我心裡,他永遠老二葉秋。但是在諸多人面前,他卻是殺人者葉秋,一個親手殺了這個小女孩唯一親人的殺人者,一個親手殺了他自己親人的殺人者。查爺,你說葉秋有一顆佛的心,我想問你,你看人真的准嘛?」
  查文斌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抽搐,他看人很準,向來很準……
  走進濃濃的大霧,查文斌最後說了一句話道:「我想回去找他,然後告訴他一句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愧疚
  走出大霧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老三,其實在老三鬆開胖子手的那一刻,他們就知道分別已經來了。它終究還是選擇回到了那座大山,那裡才是它的家,查文斌說,老三是不適合下山的,它不屬於這個世界,它只屬於那個孤零零的山頂。
  終於是見到了久違的太陽,跨過那條河流,一轉身恍如隔了幾個世紀,白色的光芒是那樣的耀眼,而回去的路卻又是那樣的漫長。
  安徽,霍山縣一個浴室裡,冒著熱氣的池子裡胖子和查文斌用毛巾蓋著臉,連日來,這是第一次洗上熱水澡,雪山裡走過一遭回來的他們已經筋疲力盡到了極點。就著溫熱的池水,兩個人竟然呼呼大睡了起來,一旁的小二還沒見過洗這麼長時間的客人,盤算著等下是否要問他們多收個兩毛錢。
  一品茶樓依舊是關著門,南來北往的客人們好像已經習慣了,幾日不見,二層小樓上的燈籠已經蒙上了一層灰白的顏色,前幾日的鮮紅不料會凋謝的如此之快。
  胖子說他不想去,可是查文斌卻說最後一程又何必在意。胖子是怕把消息告訴風起雲她會難受,也不知道大長老的骨灰有沒有被他送回去,如果有,他們兄妹二人會坦誠相告嘛?
  那座水庫的碼頭上冷冷清清的停了幾艘漁船,馬上就要過年了,往年這個時候霍山人總是會提著籃子熱鬧的湊在湖邊等著歸來的漁船。這裡的魚非常鮮美,一年之內只在臨年末的時候才會開網,只不過今年突然放出消息,禁漁!
  一艘桅桿上掛著紅色小旗的小船有些特別,船頭上一個戴著斗笠的老人正在垂釣,他的身旁有個冒著熱氣的煤球爐子,爐子上面是一口咕嚕嚕的鍋,鍋裡則溫著一個小酒瓶。不大的一個小女孩正在用扇子對著爐火揮舞著,查文斌走過去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又把豆豆放了下來道:「豆豆,以後就跟這個小姐姐一塊兒作伴好不好?」
  豆豆點點頭,然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一下子就鑽進了查文斌的懷裡死死的抱住他的腿,這孩子其實她什麼都懂……
  老船工不多話,他們見過,算是熟人,湖面上還飄散著淡淡的水汽,不久前,這片小小的水域曾經爆發了一場大戰,那個曾經大殺四方的男人,他現在究竟又在何處呢?
  風起雲很是喜歡豆豆,她說這個孩子她會親自調教,她的氣色比較值錢已經是好了太多。風家的人在這個方面都是怪胎,有傷癒合的速度絕對是令人驚歎的。原來的議事堂內如今又新添了一塊牌位,剛刷的大漆還在瀰漫著香味,白色的綢緞將這個廳堂變得有些哀傷,過來過往的村裡人手臂上都纏著黑紗,腰間都紮著麻繩。
  「他回來了嘛?」查文斌問道:「他在哪兒,我想見見他。」
  「你是說秋兒吧,沒有,」風起雲拿出了一封信輕輕的從桌子上移了過去道:「這是他留下的,裡面交代了整個事情的經過,至於內容你還是自己去看吧。」
  從未想過他的字跡是這般的工整,信裡面說了他已經找到了想要的東西,先祖的遺骨和大長老的骨灰他都一併帶回來了,至於怎麼處理隨風起雲,他說他還有一些事要去辦。他還交代讓風起雲能夠收留豆豆,最後他也想對查文斌和胖子說一句對不起。信的內容非常簡單,文字也相當樸實,這的確是葉秋一貫的行事風格,從不拖泥帶水。
  「沒說為什麼?他也沒說去幹什麼了?」胖子對風起雲說道:「你知不知道大長老是誰殺的,這個小女孩的爺爺又是誰殺的,為什麼我和查爺會到現在才回來?」
  風起雲看著胖子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臉色也是一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胖子指著風起雲懷裡的豆豆道:「他爺爺好心做我們的嚮導,卻被老二給殺在一個山洞裡,你們最尊敬的大長老也是死在了他所敬重的風氏後人手裡,還有我和查爺一切的行蹤為什麼都會被羅門瞭如指掌,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了結的,我們需要的是一個為什麼!」
  「你給我住口!」風起雲起身「啪」得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這一掌力氣可不小,震得桌面上幾個茶杯全都滾落到地上碎成了一片。外面的幾個人聽到了動靜,相繼的闖了進來,他們還從沒有見過家主動過這麼大的脾氣……
  「好!好!」胖子冷笑道:「姓風的果然都是一個樣子,查爺,我們走!咱們惹不起,咱們躲得起,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咱們今天就如同這地上的杯子,一拍兩散!」
  「石頭!」查文斌陰著臉喝道:「你先給我坐下,風兄你也坐下,把門關上,院子裡的人全部清空。」
  胖子還是聽查文斌的,既然他發了話自己也就哼了一聲過後就坐下了,風起雲見狀也揮了揮手,大門緩緩的被關閉。
  估摸著人已經走遠了,風起雲看著已經扭過頭去的胖子道:「你們可是親眼所見葉秋殺了人?」
  「我來是想告訴你,東西的確是找到了,石頭說的話雖然不是親眼所見,但也是基於充分的推斷。葉秋是我們的兄弟,你風兄自然也是,這幾年來,我們一起經歷的生死太多了,本是不該在沒有在證據的基礎上妄自菲薄。他殺人的確我們沒有證據,但我和石頭被人打暈卻是他所為,這是我親眼所見,你是一個聰明人,我會告訴你我們有這個猜測的原因是什麼。」
  查文斌這就把他們的推論前前後後的都和風起雲說了一遍,在邏輯上葉秋的嫌疑的確是最大的,聽完整個過程風起雲自己也是一言不發,鐵青的一張臉死死地盯著地上碎裂的瓷片,半餉她起身道:「我和你們一起去找他,我也想要知道為什麼,我要他親口告訴我!」
  「你還是留下來休息吧,這個答案,我想我們去找的話或許比你更合適,他既然來過了就證明心中還是把你當作了親人,親人之間比朋友之間更加需要信任。」
  「正因為是親人,如果是他殺了大長老,我也會親自給族裡的人一個交代。」風起雲起身道:「走,帶我去羅門,如果他是魔鬼,我會把他葬送在自己的手裡。」
  每個人的心情都已經垂落到了極點,沒有人願意相信這是真的。走在出山的小路上,都是一陣沉默,豆豆被交給族裡的人照看去了,風起雲現在時不時的還在咳嗽,胖子不願意和他說話又不想查文斌覺得尷尬,便自顧自的一個人走在前面,他們就保持著怪異的隊形,再也找不到往日裡那般意氣風發。
  羅門在哪裡?要說這羅門你不想見到它的時候,它無孔不入,但是你真要想找到它的時候它卻消失了。
  胖子給幾位熟悉的家主們都發了電報,關中道上的丁勝武,湖南的張若虛,就連東北的苗老爹都打了招呼。可是這幾位家主們卻都沒有回復,一連幾日,胖子天天蹲在郵電局的門口,可是那些電報卻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鈄妃的肚子已經大到行動不便了,按照時間推斷再有一個月她就該生產了,聽說在查文斌出去神農架的那陣子,鈄妃摔了一跤。她去洗衣服,外面實在是太滑了,坐在地上的鈄妃因為身子重爬不起來,只能坐在那裡哭,後來還是被村裡的人發現了才給抬回去。
  這個消息無疑讓查文斌是覺得慚愧的,女人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都會依靠她愛著男人,尤其是在這種特殊情況下,那更是離不開。可是眼下他卻又不得不離開,實在是沒有辦法,查文斌去找了老夏家,他想懇請老夏的母親能夠代自己照顧鈄妃一陣子。
  「放心,這是最後一次,等我辦完了這件事就會回來。」查文斌摸著那個女人的臉,現在的她臉上有些浮腫,昨晚上看見了她身上摔傷的淤青,很多人都告訴他這件事很危險,除了自責之外他卻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去面對。
  鈄妃拉著查文斌的手,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搖頭,眼睛裡的淚水一直在閃爍著,但是她卻緊緊地咬著嘴唇,不知道是不願意說,還是怕自己一開口就忍不住。你是我的丈夫啊,你為什麼永遠都是顧著別人,這肚子裡可是你的孩子……
  終究他還是走了,門口的那道小橋上,查文斌再次回眸看了一眼,鈄妃扶著院子門在那小聲的哭泣,一旁的老夏娘在勸她,孕婦不能哭,不能動了胎氣,外面冷……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交鋒(一)
  古人云: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也,對於鈄妃是如此,對於查文斌亦是如此。一個嫁夫是因為愛他崇他疼他,想要真心實意的伺候他,可是自打結婚以來,這樣的機會真不多。試問倘若查文斌是個尋常農家弟子,她是否當年便會那般的死心塌地一眼相中?答案是未必。另一個娶她是因為負她欠她憐她,想要一輩子能夠照顧她,去還了那些終究是還不清的情債,可是自打結婚以來,這樣的機會也不多。自古男子漢大丈夫便是有所為有所不為,像他這般心繫天下的人,是不可以也不能被家庭所束縛的。
  羅門在哪?當年的羅門那座深山,查文斌只記得是在北方,乘坐著那個吉普車搖搖晃晃的走了好幾天。天下之大,羅門之小,便猶如滄海一粟,尋不得,覓不得,他們便也就把希望寄托在了那些「朋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