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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節

  這棵樹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哪一年種下去的,有人說當年白蓮教的殺過來種在了寺廟門口,也有人說那還太晚了,這樹的歲數比白蓮教要大的多。反正我們小時候聽得最多的便是它至少有三千歲,這樹原先是種在路邊的,緊挨著的一邊是懸空的崖壁,下面是一條小河。
  從正面來看,樹皮完好無損,一切正常,那三刀清晰可見,離著老萬扎刀的位置偏移不到幾分。從下往上約莫十米左右是沒有樹枝的,筆直的樹幹延生到半空才開枝散葉,老萬順著那樹左走又走看不出什麼名堂,索性過去朝著最下面的根部又紮了一刀,這一刀過後等了十來分鐘絲毫沒有變化,別說血了,就連樹漿都沒流出半分。
  這真是奇了怪了,要是說這樹能出血,那渾身隨便扎應該都能啊,為何偏偏只在那個位置呢?突然,他和查文斌幾乎是同時向著那棵樹的背面繞去,樹本身是斜著長得,往小河那邊懸崖上探,又因為這樹過於粗大,關於它的背面到底是個什麼樣他倆瞄了半天也沒個結果。
  老萬乾脆提議:「要不就這樣,老六你回去找把斧頭來,今晚就從這裡劈開它。」
  「那不成,這棵樹有人想打它主義的多了,從解放前到解放後來過不知道多少撥人都想砍了它,這料子多好多難得。哪一次不是村裡守著才沒人得逞,這樹就是咱洪村的祖宗,是咱的根,我可不管你裡面出的是血還是漿,反正你動不得它。」
  「動不得,那也行,明兒我把這血送回去化驗,要真是人血的話就有足夠的理由進一步採取措施。」
  夏老六也放狠話道:「你敢!」
  這倆戰友此時看著就要動起手來了,查文斌趕忙過來滅火道:「兩位叔,別急,這事兒是有蹊蹺,我繞到後面去仔細檢查一下。」說著他便從包裡拿出一卷麻繩,那是今晚準備捉鬼給老萬看的捆屍索,他把那玩意往腰上繫著,又叫胖子把繩索拽好纏在手臂上,他準備蕩到後面去看個清楚。
  幾次嘗試他都沒能抓著那粗壯的樹根,手和腳都沒有發力點,最後葉秋想了個法子,讓胖子站在懸崖上先把查文斌放下去,在換到另外一邊葉秋再用一根繩子給他。最後兩邊一起發力,這樣查文斌上來的位置就正好的樹的背面。
  這一夥子人鬼節的不僅跑了出來,還玩心跳,要是馬肅風知道一定會揍他。查文斌心裡隱約覺得這秘密就藏在樹的後邊,那個答案幾乎就要從他喉嚨裡鑽了出來,可是沒證實之前他一直不敢說。
  幾番努力,查文斌只覺得自己腰上的皮都要被蹭掉了一層,終於勉強被吊上了樹後面,這可真是非常危險的,只要繩子一斷,他隨時都有跌落懸崖的可能。皇天不負有心人,這樹的背面果真有文章,兩排蜈蚣似得八字釘被整齊的打在上面,約莫在一塊高約兩米半,寬約一米的範圍內,八字釘多的數不清。這些釘子的顏色與樹皮極為相似,加之年份久遠,不少釘子已經嵌入了樹皮內,不用手觸摸和仔細觀察,僅在正面看根本看不出這異樣來。
  「樹葬的可能性極大。」這是查文斌給出自己的判斷,據記載,在遠古的西南地區曾經流行過一種特殊的喪葬方式,那就是選擇把樹幹掏空一半,然後把人的屍體放置進去再重新封住。有些樹木因為生命裡頑強得以繼續生長而不枯死,古人們認為這樣人死後的靈魂便和這樹融為了一體,還可以在人間繼續的存活下去。
  不過這種葬法約莫在兩千年前的西南邊陲就已經不再流傳,懸棺葬和土葬的出現逐漸代替了這種繁瑣的喪葬儀式。因為樹木被掏空後的死亡率極高,那些希望自己依舊能夠得到長生的人轉而用其它更好的方式來處理自己的遺體。
  可是現在問題又來了,老萬首先問道:「樹葬的話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裡面的屍體還不腐爛嘛?」剛才聞著的血液可是異常新鮮,與活人的無異,人死後的血再一段時間後就會凝固,難不成這樹葬還有防腐的作用?
  這又是一樁大案子,老萬不得不決定馬上回去通知開會,他要把今天的發現報告上面。幾年前老萬曾經處理過一樁案子和這個有些類似,不過那具屍體是被人用水泥砌在了牆壁後,過了很多年,房屋的主人一直覺得屋子裡臭,可翻來翻去也找不到臭的源頭在哪裡。一直到有一天房屋開裂需要重修的時候,工人打開了那堵開裂的牆才發現了那具已經高度腐敗的屍體,那個案子曾經轟動一時,老萬親自帶人歷時半年告破,死者就是房屋主人失蹤了三年之久的妻子,而作案的是當初給他家建房的一個工人。
  第二天,洪村裡出現了大批的警車,接二連三的命案讓這個小山村一下子就陷入了輿論的漩渦。劉大娘聽說那樹裡埋了個人更是嚇得不能走道,他兒子也被作為第一個接觸到出血現象的證人被老萬帶走。
  洪村人關心的不光是樹裡面,他們更加關心的是那棵樹,它是洪村的象徵,像夏老六說的,那便是他們的根。考慮到村民情緒,專案組決定小心處置,以最大可能保住這棵樹。
  二十幾年過去了,那棵大樹現在依舊矗立在大廟的斜對面,如今的它已經被訂上了「古樹名門依法保護」的鐵牌,更是入選了省內「百大古樹」的名錄。來洪村的人一定會去看那棵樹,可是那一年過後它已經越來越虛弱了,近乎三分之一的樹幹現在都已枯死,遍佈全身的八字釘和用來加固的水泥圍欄正在呵護著它最後一點生命……
第五十三章 到底是什麼?
  樹裡面是人嘛?沒有打開之前誰都不知道,千年古樹庇護著天目山腳下的這座小村莊,這裡的人都希望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八字釘被一顆顆的取出,那些泛著銅綠的釘子表面上還殘留著古樸的花紋,如果它不是這樣的殘忍工具該有多好。曾經有很多人在這棵大樹前膜拜祈禱,有一天當你知道這裡面封著一具死屍會作何感想?
  先是清場,那天下著小雨,頭一晚點的香燭沿路都成了濕噠噠的黑色。老萬帶著隊員開始動用電鋸,那些取出的釘子都用塑料袋包好交給那些戴著白手套的人,查文斌作為不相干人等也被遠遠的攔在警戒線外。
  不多久,一個大簷帽出來招呼道:「哪位同志叫查文斌的,請過來一下。」
  「這兒。」查文斌趕忙匆匆跟著過去,裡面的老萬正在衝他打招呼,他手裡拿著一個碎料帶在反覆比劃,見他來了就問道:「查兄弟啊,你看一下這個東西,我們這有個兄弟說是邪物。」老萬的身邊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也帶著大簷帽,見到查文斌還挺客氣的握了手就自我解釋道:「你好,我叫令南天,聽萬隊說你是個道士,昨晚上也是你發現的,巧在我們家以前也有人幹過道士。您給看一下,這釘子上是不是有什麼符文咒語之類的。」
  查文斌接過那個碎料袋,釘子長約一寸,兩頭折彎向內扣,和現在的訂書機針很相似。兩個彎頭各自有一個細小的倒鉤,釘子的中間部位微微向外突出有一個小圓球,就是這個圓球引起了令南天的關注,他拿著放大鏡給查文斌道:「你看著這東西是不是一個鬼頭?」
  放大鏡下,那個小圓點終於露出了真面目,約莫小手指甲一半大小的銅球上五官猙獰,兩邊的獠牙向外突出,眼球佔據了半個面部,碩大的耳垂略顯誇張,頭頂隱約可見一個陰陽的符號。
  這東西查文斌也是第一次見,再看那釘子上隱約有一串自己沒見過的蟲鳥體文字像蛇一樣繞了一整圈,他終於明白為何令南天會讓自己來看。如果把道家的道符去掉符頭和符尾,中間的那些部分的確和這些文字十分相似,從表面來看,這樣造型的東西一定是凶戾無比的,拿這樣的釘子封棺,難不成裡面是一個被認為至凶的人物?
  「萬叔,這釘子我也認不得,頭頂那個符號和太極有些相似,上面的圖案我也從沒見過。不過好在現在是白天,開館的風險比晚上要小得多。」
  「剛才南天還在私下說會不會是什麼古代邪教幹的好事,這不就找你來看看,既然這樣,那還是先開來瞧瞧。」老萬這兩天覺得自己頭都已經老大了,旁邊幾個弟兄拿著鋸子小心地按照樹上事先畫出的線慢慢的切了進去。
  現場木屑開始橫飛,不少人都等著打開的那一刻,突然那樹裡開始又有紅色的液體往外冒,施工的人好像沒有發現,電鋸依舊再往裡面切。老萬發現異樣後立刻想喊停,可惜那電鋸已經住不住,只覺得向前的阻力一下子就沒有了,然後「滋」得一聲,半個電鋸瞬間沒入了樹幹,而這時那切口處就好像是噴泉一般,殷紅的血水瞬間飛濺開來,那警察躲避不急,眼睜睜的看著一團血霧凌空砸來,當即哭叫道:「眼睛,我的眼睛……」
  打來清水後那位警察滿臉腥臭的直接把頭扎進了桶裡,一陣折騰後終於喘著大氣發著抖睜開了眼,看見那樹幹上汩汩而出的血水,那位仁兄說什麼也不肯再過去,不停的比劃道:「我感覺切到肉了,切到了肉裡了你們知道嗎……」
  雖然他也是戴著大簷帽的,可畢竟那心還是肉做的,這個時候就得老萬這樣的硬漢上場了。撿起那把黏糊糊的電鋸,老萬一咬牙繼續開動,也不管他如何出血,橫豎照著預定路線一通切,那樹幹上就跟開了一道門似得,這時的老萬整個已經成了血人了,嘴裡不知噴著什麼髒話,查文斌只聽他好像說道:「媽了個巴子的,日你娘舅……」
  雙手扣著那切開的部分,老萬咬著牙嘴裡猛地大叫一聲:「給老子出來!」
  「嘩啦」一下,樹皮被整個私下,接著就像是水桶被打翻了一般,那樹裡的血水噴湧而出,老萬躲避不急,整個人徹底成了血人……
  「走走!不要看了,沒什麼好看的,全部後退!」大簷帽們突然開始清場了,一輛救護車模樣的麵包車烏拉拉的開了進來,有人看見了一塊長條形的東西被蓋上了白布抬進了車子,而老萬則像是瘋了一樣奔向了河邊……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棵大樹裡面究竟被掏出了什麼,老萬瘋了,他像個木頭一樣任憑那些冰冷的河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他見過很多生死的場面,朝鮮戰場上那些血肉橫飛,斷肢殘臂,他也親自擊穿過敵人的後腦勺流出了白花花的腦漿。這一生,老萬見慣了生死,高度腐敗的屍體,蛆蟲還在蠕動的腹腔,留著墨綠色膿水的屍塊,這些對於老萬來說真的已經有免疫力了,他究竟是看見了什麼……
  後來警察都走了,老萬走的時候一言不發,他用警服死死的裹著自己的頭,據說很多當天參與行動的警察回去後生病了,還有人提出了辭職,不巧的是查文斌那時候也被清理出場,究竟發生了什麼連他也搞不清楚。那棵大樹又被重新封上了,一排蜈蚣釘把身後的所有秘密彷彿又重新封存,沒有人想去開啟,也沒有人敢去開啟。
  過了兩天重新來了一撥人,老萬這一次沒有出現,聽人說他已經放假了。可是夏老六卻猜測老萬一定是出事了。
  「以他的性格,自己接手的事兒怎麼可能轉接給別人呢?」這是夏老六對查文斌說的,那天晚上他們在一塊兒吃飯,「在等等吧,總歸會有消息的,明天我去村部打聽打聽。」
  這幾日,胖子異常的安靜,他總是第一個吃好飯就不吭聲,每次查文斌總是能看見他拖著葉秋在一旁悄悄私語,自己過去的時候他又立刻匆匆走開。這樣的情形已經發生了好多次了,查文斌決定今天要找他好好談談,因為互相太瞭解,所以你無法隱瞞。
  回去的路上,查文斌獨自在前,胖子一人在後,他不停的鼓搗著葉秋的衣服,這幾天可把他給憋壞了,但是自己又不敢開口。
  突然查文斌停下了腳步,回身一看,胖子立刻從鬼鬼祟祟的表情又恢復成了平常的模樣。查文斌的目光像鷹一般直勾勾的盯著他,胖子覺得對面那眼神似乎在觀察著什麼,他本來就心虛,被這麼一看那是越發的不敢對視,只能不停地轉動著眼球在旁邊去找注意力了。
  「石頭啊,你跟我說說最近是不是有啥事瞞著我?」他就像是家長,胖子就是那個淘氣的孩子,他的語氣緩慢而又平和,可這卻越發的讓胖子覺得不安。
  「沒……沒有啊,能有啥事,不就是這幾天被夏爺他們村子給鬧的,我怕你費心,小白那邊還在等消息呢……」
  「以後撒謊啊記得別摸鼻子,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來。」
  「啊!」胖子趕忙把手縮了回去想往褲兜裡揣,卻發現現在把手放在哪裡都不適合,看著查文斌依舊那樣的盯著他,他終於到了那個臨界點了,一把推向葉秋道:「秋兒,是你說的你有把握說服他的,現在你就說了吧,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葉秋好像完全沒有想要幫他一把的意思,這胖子真的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連蹦帶跳的「哎呀」了一聲道:「好啦好啦,都別逼我了,我說我說,我跟秋兒在洪村大會堂後面那個坑裡下去了一趟。」
  「你們去那幹嘛,什麼時候的事兒!」
  「那天你在孔老大家喝多了,我就尋思和秋兒下去瞅瞅是個什麼情況……」
  查文斌一聽就明白了,這小子肯定是想著去盜墓了,「然後呢,瞅見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