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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節

  不常見的呢也有,我知道的就有人從一個城市跑到另外城市,然後突然發現自己身處異地,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兒,為什麼會來這兒。這種迷糊,科學也解釋,類似於夢遊狀態。
  但是有一些情況是連夢遊都解釋不了的,那便是你腦子裡有個聲音在牽引著你做些什麼,通常道家認為這是人被攝了心魄,是中了邪,民間一般把這種情況叫做被小鬼勾引了。
  如果說被勾引的人是我,或許不會太奇怪,畢竟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可能血氣方剛了一點,但人總會有走下坡路的時候。道家講陰陽交替,當人走好運一陣子就會略差一點,此消彼長,月滿則虧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查文斌不同啊,他是誰?他是個道士,再退一步說,他常年身上背著一個布袋子,那袋子從不離身,裡面什麼羅盤、令牌、引罄、令旗之類的玩意可都是真傢伙,那有好些都是祖上傳下來的,哪個不是辟邪的?還有便是他身上帶著天正道的掌門大印,上書「天師道寶」四個大字,那玩意可是當年開派師祖凌正陽留下的,哪個髒東西敢往他身上打主意?
  查文斌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某些東西迷惑了心智,他也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說道:「我們來捋一捋,首先我跟你回來遇到了劉老大,他讓我去給他幫忙。然後我們去了高城家,取出了那口棺材,接著你出了車禍但你毫無無損,然後便是我金鳳嬸告訴我別去碰這事,但是我卻堅持要把它帶到這裡來。小憶,這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就是這麼給連起來,你說我們一回來就恰好碰到了劉老大是巧合嘛?」
  「應該是巧合,那天他是給我家瞧房子基,被你這麼一說,金鳳嬸兒那倒是有些怪了,她都好幾天了,燒也退了但就是一直不能說話,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就是被你這麼一說,我有點想起來了,那天坐車出去,我說車裡有九個人,可是林寶寶卻說了一句十個人,但的確加我在一起是九個人啊,後來我還記得掉下去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車裡有個白衣服的人一閃而過……」
  查文斌道:「好,我們假設你出的那場事故是有東西作祟,那麼它作祟的動機是什麼?」
  「動機是拖延時間!」我突然有些明白了:「我受傷,你肯定得趕過來,當時打算第二天一早要給高城下葬,可是你是反對的。但是我出事了,你回來了,高城如約下葬了,然後我們就去弄了那口棺材回來,還有一件事我沒問你,高城為什麼不能下葬?」
  查文斌說道:「高城的八字裡五行缺土,所以他的名字裡有個『城』字,但是他死的時候是閏月,通常閏月以前都是不主張下葬的,因為它是憑空多出來的那個月份,可生不可出,閏月生人好,死人不宜,這是其一;其二,他是死於非命,從他的八字看,他應當還有十九年的陽壽,橫死的人多半會有冤屈,沒有做超度就下葬恐會生些事端;其三,他是在紅斂葬上動土才出的事兒,你們是人多陽氣旺,又是白天上去的,所以不怕,但凡紅斂葬都會有個講究。古人認為紅色代表和象徵生命,血是紅色的,火是紅色的。血的流失、停滯;火的熄滅,意味著生命的終結。活著的人需要血和火的支持,死去的人也需要血和火的補給。死者在這樣的斂葬環境中,將雖死猶生,靈魂不滅。所以紅斂葬出活死人是有可能的,高城其實魂兒是丟在那裡的,已經入了土,若是在沒找回他丟的魂之前就下葬,那入了土的魂會感受到肉身已亡,會成為亡魂。可是他的魂被困在紅斂葬裡是出不來的,時間一久,那魂便會變成兇惡之物,極有可能出來害人。原本我是想先用續命燈給高城製造一個還活著的假象,然後想辦法把他丟的那一魂從外面引回來,然後超度掉再行下葬,這樣他也可輪迴,孽障也可以消除,誰知道現在這般,一切都是徒勞了。」
  「這就是了,拖延時間,讓高城下葬後抬他到這裡來,文斌,人死了真的還有那麼大能耐能控制活人嘛?」
  查文斌也茫然了,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還厲害的道士,在他的記憶裡,過去道士是一門行當,好多人當了道士並以此為生,也有聽聞過有些道士或是術士是死在了做法的時候。但是如今道門早已凋零,有個會看八字會架羅盤的人就已經是非常了不起了,時代已經變了,槓桿經歷過文革洗禮的中國更是如此,多少古老的東西就這般的沒了。
  道士是少了,可是髒東西呢?過去有,現在依然還是有,它們可沒有被文革所打倒。相反,一批鎮宅鎮邪的東西被破壞,有本事的人收到打壓,更多人寧可回家種田也不願意幹道士,這樣就滋生了它們可能崛起的土壤,如果有髒東西真如封神演義裡描述的那麼多,那麼及時現在有姜子牙也未必收的乾淨,這個時代,真的是一個屬於髒東西的盛世!
  查文斌歎了一口氣道:「小憶,你看這些年你兜裡有錢了,不缺吃穿了,你也見識廣了,可我卻覺得現在的人啊沒以前純樸了,各種坑蒙拐騙的到處橫行,也不知是這世道變了,還是人心變了。」
  「想多了,我還是那個我。」我給他發了根煙,他不要,我吸了一口道:「你這人是有點頑固的,說大了就是死心眼子,說小了就是老封建。你說你整天不幹事,天天畫符捉鬼,你吃什麼?就算是開個道觀吧,你沒政策手續,上面還不給你辦,你哪裡來的香火錢維持?別怪你們這些道士越來越少,你也去過香港,就算是到廣州倒賣點破爛也比你掙得多啊。」
  查文斌嗤嗤一笑,我說這些他不會生氣,他也用不了什麼錢,不抽煙不喝酒,常年就是穿著一身長衫,跟個古人似得,腳上兩雙布鞋輪流換,頭髮都不用理,他是束髮的!前陣子朱子豪給的那筆錢,我都給了他,他那人沒什麼金錢觀念,也就吃幾粒米罷了。
  「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去做的,不然就像我師傅,看著瘋瘋癲癲一輩子,好歹把我養大了,他又圖什麼?他從小就教育我跟著我的心走,我七歲那年可以看破天機,他就知道我這一生應該是幹嘛的。只是到頭來我還是道行太淺著了道,要是師傅知道,九泉之下都會起來打我的。」
  「那現在怎麼辦啊,我的道爺,天還有兩個小時就要亮了,是回家睡覺呢,還是繼續找那兩個該死的死人?」
  「找!」
  怎麼找?我是不會的,查文斌會,偏門自然有偏門的法子。
  就在這空地撥開一片稻草,插了三根長香,又取了一張黃紙,紙上寫了一串字就是高城的八字。他的手還挺巧,隨手一撕就把那紙撕成了個小人的模樣,有頭有臉。
  地上的稻草到處都是,查文斌找了木棍臨時紮了一個小稻草人,不過玩偶的大小,他把那紙塞進了稻草人的胸口靠在一邊對我說道:「一會兒你就拿著這個東西,閉著眼睛,你就沉下心去問它該往哪裡走,它會帶著你動的。」
  我心想,你這是開玩笑吧,這時查文斌又取了一截紅繩不由分說的拴在了我的中指上另外一頭則繫在了那個稻草人的腰上,還給我中指上用銀針戳了一下然後猛得朝那草人的天靈蓋上紮了下去。
  「閉眼!」
  我趕緊的閉上眼睛,我只聽見耳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鈴聲。「叮」得一下,我知道又是他那三清辟邪鈴響了,他嘴中輕輕喝道:「清香飄來一魂歸,手執金鈴倒騎牛;三聲喝令二魂聚,一指紅門血不流;刻木為偶三魂齊,紅繩一線命不休!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叮」得又是一聲清脆的鈴響,說來也怪,我好想覺得自己的中指不由自主的動了一下,可以感覺到套在手指上的線有個收縮的動作。再然後我竟然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出現了一片空白,好想被人突然丟進了哪裡,想動卻不能動,但是我的意識卻又是清醒的。
  我想問查文斌好了沒,可是我的喉嚨卻被堵住了,怎樣都開不了口,就在這時我聽到耳邊幽幽的有聲音傳來:「只有一炷香的時間,不要開小差,集中精神在你的正前方,跟著他走,告訴自己,前面站著的就是高城!」
  不知各位試過一件事沒有,你能否察覺到自己真正睡著的確切時間,我是從沒感受到過,即使每次睡覺前都想去感受那個從醒到睡著的切換過程,可是每一次都失敗了,因為我睡著了就是什麼都真不知道了。我常常想,從生到死的那一瞬間是不是也是這樣,或許吧,因為當我的腳步開始移動的時候,我的魂魄其實已經從身上轉移到了那個稻草人上,用查文斌的話說,那一炷香的時間裡,後面的那個真正的我只是一個軀殼……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十八副圖
  我的眼睛是看不見的,但是我感覺到我走的每一步都好像有人牽著,我甚至能知道哪裡有台階,哪裡有石頭該規避,該躲的躲,每一處拐彎,每一處停頓都是恰到好處。查文斌手中那枚三清辟邪鈴大約每隔三步就會響起一次,每一次就像是敲打在我的心靈深處。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遠,當鈴聲停下的時候,我的腳步也收住了,就在這時我感覺到自己眼前一陣光亮閃起,接著便是滾滾的熱浪襲來。皮膚上刺骨的灼熱感一陣由來,我被人好像拉了一把然後就突然睜開了眼,再看,我手上此時拿著的是一團火球。
  查文斌一邊拍打著我身上的火苗一邊說道:「快扔了!」
  那稻草人不知何時著火了,這查文斌你能不坑我嘛?我一邊跳著腳一邊打火,手中的那玩意丟都來不及。
  「爺,這咋回事啊,想通了啊,一把火放了死球了。」那草人被我扔到了地上,頓時燒成了一團,也把這四周的黑暗給照的通透,我這時才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我的面前是一堵牆,回身一看,還是牆,兩邊還有一條很窄的小路。
  「這是哪兒?」我問他。
  「後院和圍牆中間,沒想到這裡還麼一塊空地,有一道很不起眼的柱子擋著,不仔細找真看不出。」這是大廟的後方,中間第三間屋子後面有一根大柱子,查文斌說就是那兒閃進來,沒想到後面還有這樣一片天地。你抬頭看,屋簷恰好挑到這兒,從頂往下看也是看不到這一條小過道的,十分隱蔽。
  「是挺奇怪的,這草人怎麼回事,怎麼給燒了?」我看我的手都是焦黑了,要不扔的快,幾個大水泡是不能避免了。
  「不是我燒的,它自己就著了,我也還奇怪呢,時間還沒到的。」他回頭四處看看,這時我的頭燈已經亮了,就是這麼一條封閉的小巷子,怎麼的把我們帶到這兒了呢。
  這條巷子長不過十來米,兩側也都是呈封閉狀,有點像是房屋後面的陰溝,但是地上卻鋪著通長的長條石,石頭很平整,絲毫沒有損壞的跡象。我和查文斌來回走了兩遍,他是用步子丈量的,不偏不倚,剛好十八步,而腳下的石板更加奇特,每一塊都雕刻著不同的花紋。
  第一塊石板上畫得像是一幅耕田圖,圖上有一頭凶獸,似牛而又不是牛,牛背上還有一根繩接著一塊犁,犁下面壓著一個人,那犁的鐵耙剛好從人的背上劃過,皮開肉腚的樣子很是痛苦。圖案的下方還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跡,我從未見過有這樣的文字,就和蟲差不多,卻又有點像鳥兒。
  我越看那石板就越覺得喉嚨裡有東西堵著慌,說不出的難受,於是我便對查文斌說道:「好奇怪的圖,看著怪滲人的,別看了。」
  「別急。」他蹲在地上拿著火折子又往前挪了一步,這塊石板上又刻了一幅圖,和前面那個還不一樣。這幅圖上畫的是一座山,山上插滿了各種兵器,兵器上掛著很多屍體,死相慘烈,也同樣出現了幾個怪符號。
  查文斌看得出神,我看得揪心,誰家後陰溝裡還整這麼邪門的玩意。
  這時他說道:「你去看看第三幅圖是不是跟火山似得,把人放在上面燒。」
  我聽著往前一瞧,嘿,還真是,難不成查文斌他知道這些東西是什麼來歷?
  「沒錯,第四幅和第三幅差不多,不同的是把人放在一個大缸裡煮,真他娘的邪門啊,這些東西都是什麼?」
  查文斌沒有回答我的話,他從頭到尾一副接著一幅圖的瞧過去,等到最後一幅圖的時候他停了下來。那幅圖中是一個湖,湖中間有一個羊頭人身模樣的怪物,那怪物的手中抓著一個小孩模樣的人,作勢要撕成兩片往嘴裡送,而在湖邊不遠處的岸上,另外一個人似乎在朝著那個怪物下跪。似乎是在求乞那個怪物不要吃掉那個孩子,那個人物臉上的表情被刻畫的很生動,一種絕望而又無能為力的表情被刻畫的淋漓盡致,我也不由得對最後這幅圖做瞄了幾眼。
  突然我腦海裡蹦出一個想法來,這圖上的人看著好面熟啊!
  我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查文斌,沒錯,這眉宇之間,這鼻子和嘴巴,這神態,簡直就是照著查文斌刻的啊!我這人有個毛病,心裡藏不住話,一有想法就會說,嘴巴一塊就道:「咦,文斌,我看這人跟你有幾分相似啊。」
  查文斌抬起來頭怔怔地看著我,一臉錯愕,他馬上又低下頭去,然後他盯著那個石板上的人足足有三分鐘,好久他才自言自語道:「是挺像啊,那這個孩子是……」
  「哎呀,巧合巧合。」我知道他那人心事重,我這一說怕是他又有什麼想法,趕緊打圓場道:「一個石頭雕刻還能咋的,那兵馬俑還不都長得跟你挺像,一副大家都欠你錢的樣子,冷冰冰的,看完了,這到底什麼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