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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節

  一碗水,一紅一黑,黑中有紅,紅中有黑!
  這時,他伸出中指在碗裡輕輕一劃,一道完美的「S」線破過水面,我頓時呆了!
  這時候碗裡呈現出來的是一副太極圖,完美的太極!它就那麼靜靜的在碗裡,只要輕輕一碰立刻就會散開又融合,可它就是在那裡,不消不散。
  只可惜這幅完美的圖案還沒讓我好好欣賞就已經被查文斌端起那碗一飲而盡了。是他,他喝了那碗水。這就是道中有我,我中有道,人道合一,太極也!
  天罡三清符,是用來打開人的道心,何為道?道可道,非常道!每個人都是道,你我皆有,無非已經被太多的塵世雜念所覆蓋,朦朧的以至於看不清。
  這碗水,更是洗滌他心靈的聖水,讓一個虔誠的道家弟子洗去這三年的一切,他要回來,他要重新做回那個查文斌。
  英雄喝的不管是水還是酒都無所謂,他能喝出那種氣勢,一飲而盡!「啪」得一聲,那張碗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這三年,他的確受了太多,尤其是袁小白對他的那最後一眼。
  「匡」得一聲,門被風給吹的重重砸向了牆壁,那蠟燭的火苗被拉的老長老長,斜斜的影子在牆壁上舞動。兩枚很大銅錢中間用紅繩綁著,兩邊還用紅繩往鼻樑上一架,頓時就成了一副眼鏡,這東西據說能見鬼,低級的那一種。
  「關門!」查文斌給我手裡塞了一個黑漆漆的傢伙,我也不知道是啥,和胖子一人一邊把門關上。那風吹的,我和他兩個人用背頂著才能合上,我瞟了一眼,外面我那大表舅的屍體這會兒已經埋進了雪裡,整個成了「雪人」了!
  一面銅鏡被放到了蠟燭的跟前,查文斌不停的調整著鏡子的方向,牆壁上微微有個亮點不停地在移動。一晃的功夫偶爾那亮點會不見,查文斌就會不停的調整,最終我才明白,不是我看不到,而是那原本淡黃色的亮點是幽綠色。
  鬼魂是沒有影子的,人有三魂,天地人,三魂七魄都在,人是為活人。人死燈滅,陰陽消散,三魂隨即分開,光照射過去是看不到影子的。鏡子也是一樣,活人站在鏡子前可以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但是鬼魂不行,所以鏡子自古就是辟邪的。
  我的陰陽睛已經蛻化了,看不見髒東西,查文斌可以,他雖然沒有陰陽眼,但是他可以借。
  東邊的牆角,他的鏡子反光停留在了那兒,那地方放著一張椅子。
  「石頭,過來扶著鏡子!」
  胖了得令照辦,查文斌騰出手來蹲下去往那燒紙錢的銅盤裡抓了一把香灰慢慢朝著牆角走去。離著還有一米遠的時候,騰空一把香灰就抖了過去,說來也怪,那椅子上恰好有塊屁股大小的地方一點灰都沒佔到……
  要想讓普通人也見到鬼魂其實不難,道士們可以有很多法子,這就取決於你的膽子有多大。我和胖子都是「過來人」了,陰差大隊都見過,還會在乎這個,充其量不過是個新魂,用胖子的話說,都不帶查文斌出手的,他都能搞定。
  七星劍已經出鞘,這柄劍當時只叫做七星劍,半米長的劍身寒光肆意,有人說這是凌正陽從別的地方偷來的,也有人說是凌正陽從他師傅藏吟法師那領來的。總之不管如何,這把劍的年頭要比他天正教的歷史早的多,就這些年頭過去了,這柄劍始終是那樣,不曾銹蝕,也不曾折損,看似黯淡卻殺氣十足,不知有多少野鬼邪魔曾經葬送在它的刀口之下。
  「出來!」查文斌對著那凳子喝到。
  若不是親眼所見,怕又是覺得這道士一類的神棍竟弄些虛的把戲來糊弄人,可是當一個你用肉眼看得見的私人非人的東西出現,你就知道:哦,原來我的真的見鬼了!
  和實質的人不同,它是近乎於透明的,確切地說是一團。綠油油的,你可以透過它看見它身後的牆壁,但是你又不得不承認它是存在的。
  鬼魂一類的東西屬陰,人屬陽,這就好比一個是向左走的,一個是向右走的,陰陽本是兩個世界,但是偏偏有人喜歡來回竄。
  用數學來解釋:人的陽氣值是100,鬼魂的陰氣值是99,此時鬼魂應當見到活人是會繞道走的,因為它敵不過人的陽氣。但是某些鬼魂的怨氣很重,此時它的陰氣值就會是150,甚至是200,這時候遇到它就算是著了道了!
  迫鬼顯出原形,這是要極高的法門的,鬼魂現身意味著它就完全暴露在了陽間,此時屋子裡三個成年男子的陽氣是非常重的。只要它一現身,那自身的陰氣就會被削弱,不用查文斌用什麼招數,自然就歇菜了。
  我原本以為他要找的這個鬼魂會是我那個死去的大表舅,不想我瞅著那團人影有些不像,猛地一抬頭我看見堂屋裡正掛著一幅遺像呢,再低頭一看,好傢伙,這不是我那死去的表舅姥爺嘛!
  「我錯了……」那個人影說完這句話就蹲著地上,影影約約的我聽見了哭聲,很小聲的那種啜泣。
  鬼魂是會發出聲音的,只是它們的聲音和活人的一聽就不是一碼事,因為它們的聲音無法有力的穿透空氣,所以你聽著總覺得音調被故意拉的很長,很空,很幽。若是你偶然聽到有人用這種聲音叫你的名字,那麼最好你別答應。
  「還準備把誰帶走?」
  「都是我造的孽,我親眼看著他死,但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誰幹的?我知道不是你。」
  我那表舅姥爺接下來這句話讓我陷入了迷茫,他說道:「不能說……說了就都沒命了。」
  「他的魂呢?」查文斌問道。
  「被帶走了,就在棺材翻掉的時候。」
  查文斌收起劍歎了口氣道:「你當真不說,若是不說,我也保不住更多的人。總是你兒子,拿人魂魄干的無非是修煉的事兒,那是一種煎熬,無盡的業火會燒穿他的魂魄,一直到搾乾他最後一滴陰氣,來世想投胎做個畜生都沒機會。」
  「怎麼會這樣……」那人影頓時就坍塌了下去……
  查文斌這時對我說道:「小憶,晚上讓你這姥爺跟你睡你怕不怕?」
  我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顫著聲回答道:「開玩笑呢吧哥……」
  「過來一下。」他開口,我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把傘打開。」
  這時我才發現我手裡拿著一把黑傘,老樣式的那種洋布傘,很破舊。
  「哪來的?」我問道。
  查文斌接過傘說道:「應該是他生前用的。」他把那傘往凳子上一罩,嘴裡念了一句:「清明傘,清明傘,冥傘傘開,開傘入冥!」我也沒看清他那動作是怎麼完成的,只是手腕一抖,那傘就繞著凳子凌空整整轉了一圈。再接著他轉身把傘一收,往我手裡一塞道:「拿著,晚上回家記得放在床底下。」
  我接過那把傘,當場就有想把它丟到老遠去,不料查文斌又補充道:「你若是把它丟了,它一輩子都會跟著你。」
  我:「……」
第七十五章 狀元村(一)
  鬼魂會住在傘裡,這個說法我不知道是從哪一朝哪一代開始的,但是清明節做清明傘的習俗在浙西北卻是流傳已久。總之從小大人就教育我,有幾樣東西在外面撿到了別拿回家,傘就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把黑色的傘,洋布,表面有些破損,那個時候的傘骨遠比現在的要沉,但是那把傘卻是我這一生中拿過最沉的一把。明知道自己手中的傘裡有個鬼魂,換做任何人總不會輕鬆吧。院子裡的雪還在下著,到處都是明晃晃的一片白,給這個悲傷的日子添加的是更多的悲傷,我走在雪地裡,回頭看著胖子在那扒拉,一具已經凍僵的屍體依舊保持著生前的表情。
  想著幾天前的上清香,我這位大表舅還在嬉笑,或許他怎麼都不會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步了父親的後塵。
  我看胖子的動作有些粗魯,今晚的怪事兒已經夠多了,怕又讓他整出什麼蛾子來,便提醒道:「小心著點,別一會兒弄起來了。」
  查文斌輕聲低著頭說道:「不會了,魂兒都不在這兒了。」他的聲音很輕,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不知道他為何情緒會變得這麼低落,不過他這一次回來,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眼神裡閃躲的信號,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在逃避什麼,話變得比以往更少了。
  胖子用胳膊夾起那屍體,我看他弄的也很沉,都說人死了會變得更重,雪夜裡,胖子說話的時候喉嚨裡往外直衝著白煙:「得了,弄進棺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