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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節

  臨走前,我瞧了一眼那掛在堂屋裡的遺像,老頭的臉上總是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感覺,沒想到這感覺還不光我一人有。出去的路上胖子嘴裡就嘀咕了一句:「小憶,你那舅姥爺的遺像真有點駭人,要這麼個玩意掛在屋子裡我晚上是不敢住的。」
  我心裡雖然也有點疑問,但是嘴上還是說道:「得了吧,就您那陽氣盛的就算有鬼也得離家出走。」
  胖子繼續說道:「你不覺得那照片上他的眼睛瞪的太大了嘛?感覺要吃人似得。」
  「別扯了,一會兒還要去拜他呢。」我可不想等下在墳山上聯想起某些恐怖片裡的場景,再說了,這大年三十的,過這些話也晦氣。
  「得,不過你們這鄉風也挺有意思的啊,陪死人守歲,都進泥巴了還算個球的歲數,是不是到時候還得陪他喝兩盅?這冷死人個人的天氣,我倒是樂意暖暖身子的。」
  這人就是你越搭理他越來勁,我沒好氣地說道:「別屁話那麼多,要樂意你就去陪。」
  胖子嘿嘿笑道:「行啊,那我就去。」
  「有酒嘛?」
  胖子一拍腦袋:「哎喲,還真沒帶酒。」等等,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停下來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臂說道:「剛才是不是你說話?」
  「我還想說呢!」我剛才也聽見了那句「有酒嘛?」,話音很悠長但又很清晰,就像是有人貼著我耳朵講的。這句話我起初以為是胖子自問自答,但是很明顯,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聲音,那句話不是胖子說的,也不是我說的,那會是誰?
  「誰!」我和胖子幾乎是同一時間大聲地喊出了這句話,四周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呼嘯的風聲就是遠處響起的零星鞭炮聲。不知不覺我們都走到了半山腰,這裡是一片茶葉林,林子裡分散著大大小小的墳包,剛才我倆顧著趕路也就沒注意這麼多,現在停下來四週一環顧,那場面就甭提有多滲人了。
  如果是一個人聽到,那有可能是幻聽,但是我倆都聽的真切。胖子臉色一陣白,我仔細掃視了一眼,我很確定,今晚我們的四周沒有髒東西,因為如果有我是可以看見的。
  我安慰胖子道:「沒事,別多想了,上去再說。」我知道,再往上面走上一里地就到了舅姥爺的新墳,那是我曾外祖母和曾外祖父家的墳山,小時候曾經去過。
  胖子深吸了一口氣,隨手在地上捏了一團雪,或許是想釋放一下自己的緊張的心情吧,他隨手就把那團雪給丟了出去就說道:「想喝酒就好好跟爺說,裝神弄鬼的把老子惹毛了明天拆了你的棺材!」
  「想!」又是一句清晰地回答,就在耳邊,就那麼聽的真切。
  這一下我和胖子是徹底愣了,我們的身邊肯定有東西!
  在野人屯的時候查文斌就說過我是有陰陽眼的人,連陰差都能瞧得見,如果有髒東西近身不可能我會看不到。這些年走南闖北的我也見過不少,那些東西只要你不去招惹它們一般也會繞著走,看到了就權當看不見,我也就習慣了。
  俗話說: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這是因為人身上有三把火,肩頭兩把,頭頂一把,陽氣越盛,這火就越旺。陰陽相剋,這鬼是陰氣怨氣所化,靠近陽火自然會削減它的陰氣,所以一般鬼是不願意近人的,那今晚我和胖子兩次都聽的真切但是我卻看不到,那是為何?
  我給胖子使了個顏色,他立刻就懂了,他也不是個怕事的人,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爺,想喝酒一會兒我們辦完事就去買,挑頂好的牌子頂好的菜,但是我們哥倆現在有事兒要先去辦,麻煩行個方便讓個路。」
  胖子說完這些話後的確就沒再聽到那聲音,我們在原地呆了有一根煙的功夫,確定那鬼聲沒有再次出現後便繼續往上走……
第六十六章 變節
  到了墳地,那邊幾個七大姑八大姨的都在了,這些親戚平時來往的不多,打了招呼我便下去燒紙錢。大概是天太冷了,那邊有人生了個火堆,胖子就再那烤火,我裝模作樣的磕頭跪拜一通搞完就準備走,這大過年的誰樂意呆在這兒。
  按照習俗,我那舅姥爺的兒子,也就是我表舅是需要一直守到天亮的,有些客人路遠是初一早上到的,總之他得等到最後一個客人為止。墳頭看著挺寒酸的,旁邊都是些水泥墳包,有些還貼著瓷磚,我這舅姥爺的墳就一黃泥土堆,我隨口用了只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嘀咕了一句:「生那麼多兒女有個卵子用,到頭來還不是住這破屋。」
  「我冷啊。」一個聲音幽幽的傳來,那聲音和我剛才路上聽的那個老像了。我猛地抬頭一看,好傢伙,那黃土包的上方正坐著個臉色犯青的老頭,蜷縮著身子看著我。
  這不就是遺像上那個舅姥爺嘛!我知道,我終於看見他了,低頭環顧了一下四周,那些個子女們現在正有說有笑的,嗑瓜子的嗑瓜子,聊天的聊天,那邊還有幾個坐在火堆邊的已經和胖子打上撲克牌了……
  我也沒說什麼,起身後就跑到那邊跟人聊天的二表舅那說道:「權子舅,我昨兒做了個夢夢到我舅姥爺了。」
  他笑嘻嘻的跟我說道:「小憶啊,聽說你最近發大了啊,怎麼著,開春帶你舅也去南方發點財?」
  我正色道:「我說我夢見我舅姥爺了。」「哦,夢見啥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墳包,墳包上的人影還在,「我夢見他說在下面冷,你是不是多給燒兩件衣服下去?」
  「衣服?哎呀,你呀,怎麼跟你爺爺一樣還信這些個玩意,這人死都死了講究那些個東西還有啥屁用。」他抽了根煙輕蔑地看了一眼那墳包說道:「你是不知道啊,我們在家當農民的不如你這外頭做生意的。窮啊,我過年都沒捨得做新衣服,還給他燒呢,那不是餓死活人給死人裝臉嘛!」
  我知道再和眼前的這個人說下去只會聽到更難聽的話,大年夜,打人總是不該的,看著墳頭上的那個人把頭都已經埋進了腿裡,我明白他是心冷。
  有個說法,燒的紙錢不再於多不多,而是心誠不誠。心不誠他是拿不到的,和你燒的一樣,他拿到的只是一堆灰燼。於是我再一次跪了下去,一張紙一張紙的鋪開,慢慢地燒,一邊燒一邊念叨:「舅姥爺,別捨不得花,這兒多著呢,該吃吃該喝喝,入了土也該享享福了,至於那些不孝的子孫有空您就回去多看看他們,覺得哪個好,您啊就把他帶走做個伴兒……」
  「走了啊。」我過去對胖子說道。
  「三個2!」胖子還在看他們打牌,「王炸!」我那個大表舅一臉興奮地喊道:「來來來,給錢給錢!」
  我那大表舅嘴裡叼著煙,腦殼子都在冒煙,熱情地喊道:「哎喲,小憶啊,來來來,要不玩兩把再走?」
  「他哪看得上我們這種小搞搞啊!」說話的這個是舅姥爺的大女婿,一身酒氣。
  我沒好氣地說道:「大姨夫,您這晚上喝了不少啊,有沒有陪你老丈人也弄幾口啊?」
  「這孩子說瞎話呢。」他一邊對旁邊的人笑著說,一邊喊道:「他還喝個什麼雞巴啊,臨死之前喝了一堆大糞,早就喝飽了走的!」
  或許他是真的喝多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但是我不知道他旁邊的那些人有沒有喝多,但是我聽到的是滿堂的哄笑聲,他們似乎都被這句毫無下限的混賬話給逗樂了。就像查文斌後來曾經告誡過我一樣,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出頭,愛管閒事。
  我一把就扣住了那張原本被拿來放貢品,此刻卻把拿去大牌的桌子,笑著對他們說道:「過年了,那我也就祝你們也早點下去,你們老丈人叫我帶個話給你們,人做過了,總會遭報應的!」
  「嘩」得一下,我一把就掀翻了牌桌,嬉笑聲停止了,嗑瓜子的嘴巴也沒再動了,現場的十來個人全都安靜了。
  我那喝了酒的大姨夫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起身掄起腳下的一根棍子就朝我劈來,可惜他身邊站著一個胖子。
  胖子伸腳一扳,我那大姨夫一個趔趄就往前一衝,下一秒胖子已經閃到了他的跟前單手卡主了他的後脖子,另外一隻手扭住他的右手往背上一擰,我只聽見那個大姨夫嘴裡立刻傳出了殺豬般的叫聲。
  「我真沒見過你們這樣沒良心的人渣,來給爺過來,讓你老丈人瞧瞧,他當年是怎麼相中你做他女婿的!」胖子那股力道多蠻,我那大姨夫就跟小雞仔似得被他扭到了墳前,胖子環顧著那些人說道:「這是哪家的男人,他媳婦兒呢,站出來!」
  我那大表姨這下算是反應過來了,立刻露出她凶悍的一面,揮舞著爪子就往胖子身上撓。
  「你放開我男人,哪來的流氓在這撒野!」
  胖子非常不客氣的騰出一隻手來一把就扣住那個女人的肩膀,然後手腕一轉,那對夫妻就同時面對了我舅姥爺的墳。朝著倆人的後腿推腕一人一下,撲通,倆人全都跪下了。
  他也不管那女人和男人如何叫罵,按著那夫妻倆人就往地上戳,狠狠的連砸了三下,那地上滿都是燒完的紙錢灰燼,起來過後都成了包公了。
  「這三個頭是為你們剛才的言行!」
  胖子抓起已經暈乎乎的倆人準備再來,我那兩個表舅看不下去了,一左一右的衝了上去,胖子就像是背後有眼睛一般,手上抓著的倆人往地上一丟,回過身來「啪啪」就是兩腳正中對方的小肚子。這傢伙腳上穿的是當年最流行的那種高幫軍警皮鞋,我那兩個表舅連哼哼的力氣都沒有了雙雙直接跪地,胖子一臉不屑地說道:「別那麼早跪,等下會找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