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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節

  我心裡暗道一聲不好轉身就準備跑,不料那兩個人已經快步衝了過來,我的腦門上兩隻黑漆漆的槍口已經被頂上了……
第四十四章 學藝
  「三爺,您大人有大量,這真是我兄弟,要不這麼著,完事回頭家裡還有一尊玉佛,東漢的。前天在北坡淘的還沾出土味,一會兒結束了您來人來取。」
  那三爺果真是老狐狸,轉眼伸手拍了胖子一把大笑道:「哈哈,我也就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好了兄弟們,收起來,都是自己人,趕緊幹活麻溜點的,我就等石兄弟來點炮呢。」
  胖子在這個隊伍裡負責的工作是工兵,他們的行話叫做「腿子」,這個三爺算是掌眼,他的本事就是探墓。
  凜冽的北風掠過這片果樹林子,我縮著脖子躲進風衣裡面,很冷,現場沒有人說話。地上有塊不起眼的半截磚頭,三爺用腳尖踢了一下,幾個年輕小伙便從車裡搬出帶著鑽頭的圓滑鋼條,垂直地鑽向黃土之下,不到五分鐘便打入地下5米深處。
  這些人手中的鋼條,名叫探針,與馳名天下的洛陽鏟一樣,是近年來陝西丁家這一門人開發出來的新鮮玩意,時代在變,他們手中的傢伙也在變,用這個比洛陽鏟要快得多。
  石胖子還記得前年那個冬天,他以八百八十八元的巨資「拜師費」投在劉三爺門下,接觸的第一件盜墓工具,便是這種鋼條般不起眼的探針。
  陝西西安,七朝古都,盜墓是自古有之的行當,當地人稱其為「翻斗」,打從戰國末年就已經盛行,厚葬之風讓活人們把手伸進了墓葬,於是就有三十六行,盜墓為王的說法。西安的歷史上經過的盜墓潮和中國朝代的變遷如出一轍,只要改了朝換了代,前朝的墓子立馬就被掀翻。而近年來,一些聞風而來的港台文物商,更是以「做工程」為名,聯合了像劉三爺這樣有江湖勢力的人圈起地來明著挖。
  我估摸著胖子說的那尊玉佛的確值錢,那個劉三爺特地把我叫到了跟前問我以前手沾過土沒?我說沒有,自己新來的。
  他也的確有點老師傅的風範,指著那地上的一攤東西對我說道:「干咱們這行的第一課,就是『扎針用鏟』。這針是探針,鏟就是洛陽鏟。『扎針用鏟』的目的,便是尋找古墓,除了確定位置與形狀之外,還要弄清古墓的年代、墓主的身份,以及是否被盜過等基本情況。」
  我見他主動開口也便壯了膽子問道:「那我咋能曉得這下面那些信息?」
  劉三爺心情頗好,旁邊的馬仔給他點了一斗煙,他吸了一口道:「古墓是會自己說話的,好,今天三爺就給你們好好上一課,都聽明白了,以後出去別給我丟人。」
  「好!」那些個馬仔不知道是拍馬屁還是真的想好好學習,總之一個個都表現得很興奮,胖子也敲了敲的我胳膊小聲說道:「用心記,這老傢伙向來是金口難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以後對咱來說都是錢。」
  劉三爺有把黃花梨的太師椅,據說是明末大太監魏忠賢身前用的,喜歡的不得了,死後流落到了民間又到了他的手上,他就靠在那椅子上對我們說道:「干咱們這行的都是文化人,凡夫俗子幹不了。首先你得看書,要多看歷史典籍和地方史志,空了就多去山裡鄉下跟老人們聊聊民間傳說,這些東西裡頭都蘊藏著線索,關鍵得看你腦子活不活,能不能找到。比如,你老家歷史上出沒出過大官,這官是幾品,死後葬在哪裡,整天到晚的逛窯子下賭場,那是敗類,終究成不了氣候。」
  楊大力連連點頭然後對我們喊道:「是是是,三爺教訓的是,都聽見了沒,以後都不准逛窯子,得讀書!」
  下面有人起哄道:「你識字不?我怎麼記得大力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每回發工資都是畫個圈圈。」
  「哈哈……」下面頓時笑成了一團,幹這行的多半是神經緊繃的,這樣的場合極少出現。那是因為今晚的確不會有人來打擾,方圓三十里地就這麼一個看果園的早就被支走了,再一個,這地方是他丁家開了口要掏的窩子,無論白道黑道都會讓路。
  丁家即是幕後的老闆又是整個市場的把控者,一個劉三爺充其量不過是為別人打工的一條狗,更加別說他們那些支鍋和苦力。楊大力就屬於支鍋,他負責召集人手,胖子屬於爆破,他在軍區大院長大,對於炸藥那類玩意精通的很,用多少的量炸出多少寬度的洞還不能塌,並且要做到無煙小聲,這的確是門技術活。
  這會兒那幾個負責打探針的已經把探頭拔出來了,這探頭是螺旋形,跟刀片一樣鋒利無比,中間又有凹槽,那些凹槽便是劉三眼口中的信息,這是用來古墓的具體位置和基本情況的。儘管現在有金屬探測儀等高科技工具,但對於劉三爺這樣的江湖高手們來說,古老的洛陽鏟比現代化儀器能帶來更多的信息。
  作為最常用的探墓工具,洛陽鏟可以從地下帶上來土塊。如果土塊沒有分層,顏色、性狀一致,則說明沒有墓葬,他們稱為「死土」。如果土塊有分層,混有不同的土質,則說明土曾經被翻動過,是有墓的象徵,則稱為「活土」。有時土塊中還會有碎陶片、碎磚塊和炭化木屑等雜物,通過分析這些雜物,便可知道墓主的基本情況。
  探針的原理,完全是憑手感。劉三爺端著那探針對我們說道:「針打在泥土、磚石或是金屬之上的手感都是不一樣的。與用洛陽鏟比,這要靠經驗,李鴨子的洛陽鏟比這個還是差了那麼幾分火候。」
  原來這洛陽鏟也會有失手的時候。有盜墓,自然便有反盜墓。一些古墓在建造時,會注意把挖掘出的土分層擺放,再按順序回填。遇到這樣精心偽裝過的墓,洛陽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而探針便可以在遭遇反盜墓時發揮作用。
  我小心地問道:「那咱們這行到底犯法不?」
  「犯法?小子,我告訴你,文物局的那幫子專家還得找我來買探針。記住了,你們也都聽好了:不動皇陵,不出人命,這八個字是咱們的底線!挖好的洞完事了要給我把土回填,不得讓死屍暴露荒野,毀了人莊稼得留下錢財做賠償,不能白天幹活,正所謂雞鳴燈滅不摸金,咱這行是發財的買賣,只求平安,但求發財!若是誰破了這規矩,西安城裡我保證他走不出十里地,祖宗定下的就得守,千百年來誰也不能反咯。守住這幾條,沒人會來找你們麻煩,捅了簍子也別怪我劉某人見死不救。」
  「好了,這是個漢代的。」劉三爺取了那探頭上的土放在手指上輕輕一碾道:「看規格不低,應該是拱頂做了加固,神道兩邊是石板,主墓室用的是木頭,年數久了怕都是塌了。從下面往上打,石小子,斜著放一炮,六米多三十公分,不能差咯,咱得從下面往上掏,動靜小點,免得裡面震塌了。」
  說罷他起身走到當中一個位置用腳用力踩了一下對胖子說道:「就這,得往北面斜,地下的口子得寬,上面窄點沒事,一會兒得手工再往上打,給他們留給轉身的餘地。」
  胖子接過楊大力遞過來的一隻舊書包對劉三爺說道:「明白!」不用說,這書包裡裝的就是炸藥,還是無煙的那種,絕對屬於軍用級,這絕對不是一夥普通的盜墓賊。
  胖子把頭埋在地裡也拿著跟探頭往下打,按照劉三爺的要求打多深,打多少度,完事之後把炸藥一節一節的放進去。他的技術就體現在這兒,放得多,放得少,放的位置,炸開後的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也就一根煙的功夫,胖子拿著導火索回頭說道:「差不多了,我點了?」
  劉三爺點頭嗯了一聲,胖子劃了火柴只往後退了三步,就連小孩玩鞭炮也扔得比這遠,胖子這對自己技術的信心真不是蓋的,只聽「彭」得一聲悶響也就和用力拍鼓掌的聲響差不多,一陣子小煙往上一冒,夾雜飛出了一丁點土,那地上已經炸開了一個臉盆大小的洞……
第四十五章 坑
  胖子的技術在這個盜洞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炸藥恰到好處的將力量均勻分散在四周的土壤上。土壤之間是有縫隙的,是可以被擠壓的,爆炸式盜洞真是利用土壤的這個特性,掌握到恰好的量,同時把握好力釋放的方向,一個完美的盜洞就體現出來了。
  過了四五分鐘,待裡面的硝煙味散去。
  接著有人提著一個小籠子,裡頭裝著兩隻雛雞用繩子拴著順著盜洞放了進去,過了兩分鐘再提出來,兩隻雞還活著,撲扇著翅膀。我看到那些人都鬆了一口氣,幾個下苦更是已經在脫衣服鞋子,一個個摩拳擦掌。
  劉三爺磕了磕煙斗道:「這是老漢墓,裡面多打點寸子,別塌了鍋傳出去丟我人。」
  到這跟頭,我以為我和胖子已經沒事了,不料那劉三爺對我瞄了一眼道:「新來的,咱得帶帶。這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既然是小石頭的朋友那就石頭陪著一塊兒下去開開葷,也別說我劉三不給機會。」
  他這話一出,立刻就有人開始議論了:「哇,這小子可有福了,三爺咋就相中了呢。」「你傻啊,三爺啥人你還不知道,我估摸著這個鍋沒那麼好掀,探路的替死鬼。」「噓,小聲點,三爺聽見你就完了。」
  我看著胖子,他對我笑笑,那抹笑的背後我知道是無法抗拒的,他需要洗清自己的身份,而這就是代價,誰都看得出劉三爺的用意。危險的事兒自然是讓外人去,地雷先踩了才有通天的光明大道。
  「劉三爺還真是看得起我這弟兄,不過這麼重要的買賣讓個新人去怕是不合適,弄砸了裡頭的東西把我倆賣了也賠不起。三爺,您看要不這樣,我一個人先下去走一遭帶點明器上來給您老瞅瞅,萬一是個大貨,三爺再派人下去取咋樣?」
  劉三爺慢騰騰的從他那黃花梨的太師椅上挪了起來,又慢慢走到我跟前對胖子說道:「小石頭,這國有國法,行有行規,你這朋友不是我劉某人請來的吧?」
  胖子回答道:「沒錯,是我帶來的。」
  劉三爺又問道:「好,既然你承認,那我再問你,你這朋友是什麼路子我管不著,咱干的買賣見不見得光?」
  「見不得。」胖子如實回答。
  「好!」劉三爺又繞到我的身後繼續說道:「那他,萬一是個雷子,我這票子兄弟的身家性命是不是得交代在這兒!入咱這一行哪個都是從下坑開始做起,我也不例外,不親手沾點屍氣,那怎麼在這行裡頭混。咱都是泥漿裡滾過的人,就他一個乾淨的,你不覺得礙眼,我還覺得難受,要不今天這個坑就是給你倆挖的,要不就兩個一塊兒下去開開葷,自己選吧!」
  兩隻黑漆漆的槍口再次對準我的腦袋,胖子那邊我瞄了一眼也一樣,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納投名狀吧。我突然有些後悔為什麼一定要跟著來,這裡本就跟我無關。
  我鼓起勇氣學著曾經在屯子裡放集體電影裡的那些江湖俠客的語氣,雙手抱拳道:「三爺,我去,承蒙三爺看得起,借個亮,我先走一步。」
  劉三爺滿意的對著我的背影點點頭道:「這小子,是塊料。」
  盜洞是要頭朝下爬的,因為你在洞內無法轉身,他們在我的腳上栓了根繩子,萬一有啥事可以拉出來。我的頭上有一盞礦燈,洞是胖子打的,基本也就按照他自己的體型,我很不習慣自己和老鼠一樣在地下穿梭,這裡的空氣都透著一股怪味:死人味!
  胖子應該就在我的後面,因為我可以感覺到,盜洞往下爬並不是很難,爬了沒到五分鐘就見了底,按照事先的約定,我得從這兒往上打洞。我有一把小的折疊鏟,據說是德國貨,鋼口比刀要快,我得從這兒開始挖,挖出一個大約兩人寬的空間出來作為中轉站,一會兒所有的泥土都在這兒打包通過繩索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