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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節

  「得了你們,我告訴你,我這也不是為大家謀福利嘛?苗子,我問你,這山裡的野獸啥玩意最值錢?」苗子是苗蘭的外號,這是胖子給她取的,他說叫蘭蘭顯得太曖昧,怕人誤會,索性就叫苗子。
  苗蘭笑著說道:「老虎最值錢,你敢打?」
  「真值錢?」
  苗蘭往嘴裡塞了口菜道:「虎皮、虎骨還有虎鞭都有人高價收,外頭中藥合作社裡搶著要,就是沒人弄得到,聽說一頭老虎能換全家人的口糧兩年都吃不完。」她見胖子好像真有那想法又立刻打斷道:「哎哎,別想哈,我那土銃去打老虎是不可能的,連個虎毛都擼不下來反倒把你自己小命給搭上。」
  「那你就別管了,我自然有辦法對付它,不過這山裡真有老虎?」
  「有,咋沒有呢,這兒有東北虎,以前時常屯裡有牲畜被偷。」
  「在哪兒呢?」胖子問道。
  苗蘭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西山頭那邊,哎對了,你還是別想了,那地方平時我們屯裡所有人不會去的,你們也千萬別去,會出事的。」
  「啥事?」
  苗蘭問胖子道:「我們屯叫啥?」
  「野人屯啊!」
  「是啊,那不就結了,野人屯,沒野人能叫這名字嘛?」苗蘭看了一眼窗外道:「西山頭那邊據說有野人,專吃人的心肝肺,來去無影,等人還沒明白是咋回事就被抓到吃掉了。」
  「瞎扯淡吧你就,還野人勒,你想要軍大衣不?」
  「想!」苗蘭又接著說道:「如果你們要是想去西山頭打虎,那我寧可不要你那軍大衣了,那邊真的有野人,以前是出過事兒的。解放前,有一年大雪來的很早,才九月底,屯裡的大部分地方都被大雪給蓋了唯獨西山那邊有座山還沒積上雪,也確實是餓的沒法子了,人得找出路。當時就有人跟你一樣不信邪要去西山,結果人去了之後就沒回來,半個月後才在西山山腳找到他,肚子被破開了,裡面的心肝肺全都沒了!」苗子說到沒了這句話的時候,雙手往兩邊一攤,聲音又突然加大了一下,把我們幾個聽得聚精會神的傢伙給嚇了一大跳。
  胖子罷罷手道:「好好好,不去那邊就是了,我答應你了。」
  晚飯後沒一會兒,苗蘭就把槍給送過了過來,還有幾角黑火藥和彈丸,再三囑咐了不准去太遠的地方,只准胖子在周邊找找有沒有山雞毛兔之類的小動物。
  石胖子滿口一百個答應了之後終於才把苗蘭給送走,他才把門一關上就對我和查文斌說道:「哥幾個晚上早點歇著,咱明早就去西山打虎。」
  我說:「不是說不去西山嘛?」
  胖子瞪了我一眼道:「不去打條老虎你給她弄軍大衣啊?」
  「你家不是會給你寄的嘛?」
  「哎。」胖子歎了口氣道:「要在去年,一條大衣算個啥事啊。現在,嘿嘿,家裡人被關到哪裡去了都不知道,還軍大衣呢,我就是寫信都不知道往哪送,不提了,人在外只能靠自己了,咱們幾個誰有冬衣?各位的行禮我可都瞅見了,你、文斌還有小白,我們四個都是單衣,咱是南方人,這裡是東北,過陣子零下幾十度了,尿個尿都能結冰的地方,你們打算怎麼辦?真以為我傻了是去找老虎玩啊,這不是沒法子,就我們那點工分平時連吃飯都緊張還添衣裳呢,就算我們仨男的抗過去,那小白怎麼辦?她可是女孩子,你們想過沒?」
  「那……」我覺得石胖子說的是有道理的,但是苗蘭也跟我們說了很清楚,她的話不像是假的,於是我把目光投向了查文斌。
  沒想到一向沉默的他只說了一個字:「干!」
第二十三章 樹下白影
  袁小白給我們三個烙了很多菜餅,這次進山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弄頭老虎。說實話,我們幾個誰也沒見過老虎是啥樣,只是在年畫上看到過,胖子說老虎沒啥了不起的。
  在石胖子的眼裡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只要有槍在手,他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當地人說的西山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整片,這座山位於大興安嶺山脈的西邊,從村子能勉強看到幾座山頂,那塊地在當地人眼中是禁地。誰也沒有考證過苗蘭說的那個故事是真是假,但那一天似乎在出發的時候就有點不平靜。
  一早起來,袁小白給我們幾個做了一頓大白菜麵糊糊,切白菜的時候她就把手給割了,血淋了一地,胖子起床尿尿的時候又在院子裡摔了一跤把哥鼻子都摔破了。但這些小事在我們的心裡沒有什麼,在那樣的年月,一點小傷根本不足掛齒,勞動的時候一天下來哪個不是脫下一層皮。
  槍只有一把,我們沒有獵狗,我從倉庫裡翻出一把紅纓槍,槍頭有點銹但是還能用,帶在身上總比空手要強。查文斌則是去屯裡的拖拉機倉庫找到了一卷鋼絲,那種很多細小鋼絲擰在一塊兒的拉絲,就是剎車線,我們不光得靠槍,還得想法子下套。還有鐵鍬,那種可以折疊的工兵鏟,據說是當年小日本留下的,擱在村民手裡用了這麼多年依舊不帶半點卷口,那質量真得是沒話說。我們仨每人腰上還別著一把砍柴刀,進林子,這東西是必須的,用來開路也用來防身。
  從野人屯沿著小河往西邊走七、八里路就已經開始進入西山的地界,不過這兒偶爾還能看到一點前人開荒時留下的田基,燒得發黑的石頭顯示曾經這兒是有人活動過的。再往前走我們得穿過一片茂密的林子,也正是到了這林子跟前的時候路就沒了,其實那也不能叫路,充其量就是人能走。
  這條河的水流很急,水底又都是那種長滿了苔蘚的大石頭,水深變化莫測,胖子試了一下那水冰得人直打哆嗦,走水路是沒希望了。我們決定還是沿著河邊走,因為胖子的理論是:老虎是動物,是動物它就得喝水,我們順著河走看看能不能發現點啥。
  事實總和我們想的不太一樣,順著河走了不到兩公里就斷了頭,一座四五十米高的瀑布出現在了我們面前,瀑布下方是個水潭,碧綠的看不到深淺,面積有一個籃球場的大小。再往上我們是爬不上去了,陡峭的懸崖上掛滿了濕滑的苔蘚,要想饒到這個頂上看地形得翻過一座大山,這會兒已經是晌午的時候,我們決定在這裡先休息。
  入秋的季節,落葉松的松針已經開始泛黃,地上鋪了厚厚的一層,我靠在地上凝望著遠處的瀑布有了一種想睡下的衝動,慢慢的眼睛不知不覺就合上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要黑了,我揉了揉眼睛,身邊空無一人。
  查文斌和石胖子不見了!
  起初,我以為他們只是去附近晃晃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的,但是一直到貓頭鷹的叫聲在林子裡響起,我還是孤身一人。期間,我喊過,也找過,最終還是回了原地,他們不知所蹤了。耳邊的水流依舊在嘩啦啦的響著,我的心亂極了,雖然從小膽子算大,但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呆著難免會覺得有點害怕,更加讓我覺得恐慌的是我沒有火源,留在我身邊的只有一桿紅纓槍和一把柴刀。
  這倆人沒有理由拋下我不管,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我能怎麼辦?除了等待,我沒有更好的選擇。林子裡的夜晚是不屬於人類的,各種我從未聽過的聲音一下子就讓我覺得要崩潰了。
  來之前苗蘭就說這裡有野人,還有老虎和熊,胖子啊胖子,你不是口口聲聲強調大家是革命戰友嘛,怎麼在這種關鍵的時候丟下我呢?
  黑夜裡,我覺得四週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越是去注意那種感覺,那種感覺就會越真實,我不停的朝著四周扭著頭想去尋找,但那雙眼睛似乎反應就是會比我快一步,總是搶在我就要看到它的時候換了位置。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慢慢的,我有了一種想跑的衝動。
  「跑!」我腦海裡一下子蹦出這個詞,但是我能往哪裡跑?這四周黑的連我的腳都看不見還跑,但是那種壓抑的感覺卻不停地催促我做出選擇。
  有了,爬樹!我想起來據說熊是不會爬樹的,我的背後就是一棵大樹,這裡的樹都是幾十米高,筆直的落葉松在很高的地方才開始開衩。我解開自己的腰帶往樹幹上一套雙腳一蹬,然後再把腰帶往上挪一點,繼續用力蹬,慢慢的,我已經開始離開了地面,這種本事是我從小就學會的,浙西北多山核桃,那兒的人大多數都會這門技術,我也不例外。
  向上爬了十幾米開始遇到樹杈了,我試了一下很結實,有三根分杈,剛好可以坐在上面。為了防止掉下去我又特地用腰帶把自己的手捆在了樹上。
  坐在那兒的每一分鐘都是難熬的,我感覺自己還是被那雙眼睛給盯著,而且它就在下面等著我,我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不能睡,我一定要等到天亮,那根紅纓槍被我死死的捏在手中,我幻想著如果真有野人,我會搶在它把我撕碎之前怎樣捅進它的心臟。
  大約到了夜裡十點多,我抱著樹幹迷迷糊糊的聽見林子裡穿著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這一下子我又清醒了過來,順著那聲音我看到有兩個火光從林子裡朝著這裡走來,還有個人說道:「不知道小憶怎麼樣了,我也沒想到會追這麼遠。」
  「應該沒事吧,就他那二兩排骨就算被野人逮了估摸著還嫌戳牙,不過這也不怪我們啊,誰叫他睡的那麼死,我在就在他跟前放槍都沒反應。」
  我聽出來這是查文斌和胖子的聲音,這下可把算把我繃了半天的弦給鬆了下來,但是這倆人竟然這麼不仗義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我決定要整整他們報個仇。
  我看到他們倆到了白天我睡覺的地方,胖子拿著火把轉了一圈道:「咦,人呢?」
  查文斌好像有些擔心:「該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不會吧,那小子不是挺鬼靈的嘛。」胖子這話其實是在安慰他自己,因為我聽到這句話的後半句他已經帶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