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2節

　　黑霧之中，老妖顯露出自己的身體，此時我注意到，它臉上藍色和紅色的兩隻眼睛已經徹底閉合，唯獨只有黑色的眼睛還睜著，而這片黑霧便是從這黑色的眼睛裡流出。
　　這黑霧在我看來沒什麼威脅，可是古怪莫名其妙出現的黑色尖刺能夠擊碎我身上的龍鱗，攻擊力絕對不俗，可是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
　　我觀察著黑霧，老妖卻開口說道：「你說我不敢和你近身打鬥？還以為你自己已經穩操勝券？人類小鬼，你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黑霧看似無形，我慢慢後退，隨著我拉遠了自己和老妖之間的距離，這才發現，這片黑霧並非是單純的霧氣，而是一張臉，一張妖怪的臉！
　　「這是一張臉！」
　　我吃驚地說道。
　　「看出來了嗎？你的洞察力倒是不錯，我以為你到死都看不出來呢。」
　　老妖陰沉沉地說著。
　　「這是我原本的臉，也是我保留在我第三隻眼睛裡最後的真身，如果不是遇到了你這樣棘手的小鬼，它還沒機會出場。」
　　老妖說話的同時，我注意到，整張如同黑霧一般的面容不斷地飄動，尖刺若隱若現，根本不固定。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我大聲喝道。
　　「姥姥！」
　　就在這時候，石階後方傳來了山妖的聲音，這一下我心裡不免一驚，原本偷襲不成，但是依靠青龍和我合體之力，我還是有信心弄死眼前的老妖，但此時又來了那頭銀色山妖，腹背受敵之下，反而是我處於了不利的境地。
　　「不用你插手，好好看著。」
　　老妖對著山妖喊道，接著黑色的眼睛盯上了我，低聲開口：「你問我到底是什麼怪物？倒是不妨告訴你，我其實不該算是個妖族，多年前我是巫……」
第一百零三章 皮囊
　　恐怖的黑色面容，陰沉沉的古怪老婦，臉上的三隻眼睛，那從黑霧中時隱時現的尖刺帶給我巨大的壓力。
　　身後石階上，灰色頭髮的山妖一族妖怪已經阻斷了我的去路。
　　「你是巫族？」
　　這對我來說其實並不是特別意外，如果山精所說的是實話，高階武器在這個老妖手上，巫器雖然厲害，可是對於不懂巫術的人來說，也不過只是雞肋罷了。
　　「小鬼，聽清楚了，我說的是曾經，在這具得到這具馬上要腐朽的身體之前，我曾經是個巫族。」
　　老妖緩慢地走動起來，卻沒有腳步聲，如同在黑霧中飄動似的。
　　「在這具身體之前？你換過身體？」
　　此時我雖然在接話，可同時也在不斷地注意四周的動靜，身後山妖的本事我多少瞭解一些，但是它妖化之後有多強我心理其實沒有底。而面前的陰沉老妖，更是讓我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那種感覺非妖，非巫，非人，又似妖，又說自己曾經是巫。
　　單打獨鬥，我有信心勝過這兩個人中的任何一個，但是如今被夾擊在了當中，情況一下子不利起來。
　　「身體不過只是皮囊，是軀殼罷了，只要靈魂不滅，那麼無論我換多少個身體，我的意識不滅，意志不朽，我就還是我！」
　　老妖身後巨大的黑色面容飄蕩的好像是雲朵一般，我不敢靠近，可是青龍和我合體的時間畢竟有限，靈力的消耗每分每秒都在進行。
　　「很久之前，我曾經是還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巫族之一，可是即便如我們巫族煉體之後強悍的身體也一樣會衰敗，會腐朽，當身體碎裂，靈魂無所依從，便會落入陰間，成為孤魂野鬼。死亡其實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折磨的開始，相比起我們活著的時候，我們死去的時間更長。所以那些陰魂野鬼總想著借屍還魂，因為即便投胎，也不過只是短暫的逃避。任何生物總要死的，一旦死去，便什麼都沒有了。於是我開始尋找古老的典籍，甚至修煉連巫族長老都不願意輕易觸碰的禁法，但是一百年，一千年，兩千年，漫長的日子過去了，我的身體還是開始腐朽。尤其是在面前比我更強大的敵人時，巫族的身體脆弱不堪。當一次次重傷著從死亡的邊界線上爬回來後，我終於開始思考，什麼是活著，什麼是死亡？」
　　老妖似乎也不急著對付我，我看的出來它廢話這麼多，其實不過是在等我自己消耗自己的靈力，青龍和我合體的時間無法長久，可眼下的情況，我不敢亂動，它也不願意和我正面對抗。
　　「小鬼，你能回答我嗎？什麼是活著？」
　　老妖開口問道。
　　我想了想後說道：「有感覺，有心……」
　　卻沒想到我的回答引來了老妖一陣哄然大笑，它一邊笑一邊指著我說道：「感覺？心？小鬼，你也不是第一次出入江湖了吧，那些所謂活著的人就一定有心嗎？死去的鬼就一定沒有感情嗎？剝掉了這層皮囊之後，難道就連所有的感情都一起剝離了嗎？」
　　我竟然無言以對，老妖一邊搖頭一邊歎道：「說到底，還是這一層皮，披上了這一層皮就是活著，脫下了這一層皮，便是死去。生與死，其實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很多哲學家並不瞭解靈異的世界，他們沒見過真正的亡魂，不相信在我們的腳下還有另一個永恆的世界。
　　所以，他們說出，當感情和人性還存在的時候便是活著。
　　可我見過太多比起活著的人更有感情的厲鬼，比如莫良，比如在陰間救了齊星老頭的夜寒，沒了這層皮囊，它們一樣如同活著一般。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皺著眉頭開口發問。
　　「這便是我故事的開始，這些年來，我換了一層又一層的皮，有華美的少女，有英俊的少年，有妖族，有仙族，有鬼族，當然也有人類，我走過城市，也進入過秘境。當我走在大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時，卻沒有一個人發現我的不同，因為人就是這樣一種只看見外表的動物。所以，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只要我還披著這樣的一層皮，只要我不斷地更換不會腐朽的皮囊，那麼我就會獲得永生，就會永遠或者！我曾經是巫族，現在是妖族，將來我可以是任何人，只要我身上的皮囊不會損壞，這便是永生！」
　　老妖大聲說著，我整顆心大大地吃了一驚。
　　「你這樣，不是和大蛇丸一個鳥樣嗎？」
　　我嘟囔了一句。
　　老妖奇怪地望著我，我聳了聳肩道：「抱歉，你肯定沒看過動畫片。話歸正題，你追求什麼和我沒關係，只要你將高階巫器給我，我們便進水不犯河水，剛剛的交手就當是一次誤會，如果我在這裡和你拚命，你也討不到好。既然你想永遠地活著，和平，不戰，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我順著它的話說道。
　　「哈哈，哈哈哈……」
　　老妖卻哈哈大笑起來，被我打斷的手臂也因為大笑而顫抖個不停。
　　「這個世界不可能有和平，爭鬥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面貌。而且，我現在發現了比起上古大妖更好的獵物。那就是你，稀有的血脈，潛力無限的身體，如果得到了你的身體，我相信，我能活的更久，上古大妖的身體終會腐朽，但是你的身體也許會給我更好的保護。」
　　說話間，老妖手指一動，天空中的黑色鬼臉猛地衝了過來，速度驚人，在空中滑出了一道長長的黑影，大片大片濃密的霧氣散開在我的眼前，讓我一時間竟然看不清前面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