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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節

  這人猶豫片刻,朝他的高個子同夥連連擺手,讓他去追桑坤,那人連忙跑出去。我問這人是否是桑坤的弟弟,這人沒正面回答,卻問:「施法有效果嗎?」
  「桑坤先生衝撞了多個陰靈,怨氣很重,至少要連續施法七八天才行,明天我們還得來,不然桑坤先生就會精神錯亂。」我故意這樣說,以免他動歹意。
  果然,桑坤的弟弟表情非常驚慌,又問我施法的過程如何,他哥哥為什麼會衝撞到鬼。我心想這恐怕得問你們才行。阿贊巴登說道:「桑坤的體內有至少十幾個橫死的陰靈,剛才只是暫時禁錮住,要連續加持數日。另外,這棟房子陰氣太重,他不能再到這裡停留,必須遠離。」
  桑坤的弟弟眼神複雜,慢慢點著頭。這時,另一個男人已經把桑坤扛在肩膀上運回來,桑坤一動也不動,好像是昏迷了。我和這兩位商量好,明天白天再另找地方面談。
  「這位阿贊師父,叫什麼名字?」桑坤的弟弟問。我說這位是阿贊巴登師父,泰國著名的黑衣降頭師,菲律賓鬼王的徒弟,在東南亞也很有名,不信你們可以去打聽。我故意把阿贊巴登的名頭說得很響,就是怕這幫人起歹心,對我們下黑手也得有所顧忌。
  桑坤的弟弟和那高個男人互相看了看,那男人說:「我好像聽XXX說起過這個名字,是很厲害的阿贊。」桑坤的弟弟擠出一絲笑臉,讓我們先回去,明天再聯絡。
  開車回阿贊巴登住所的時候,我故意在偏僻的道路上行駛,以便從後視鏡觀察有沒有人跟蹤,平安到家後,這才鬆了口氣。剛才其實我打算趁機讓他們先付錢的,但有可能會讓這些人更加起疑,就沒要。我對阿贊巴登說:「這些人很可能在從事某種非法的勾當,而且還會經常出人命,等白天的時候,他會打電話通知我碰面,到那時我要把施法的錢收回來。」
  阿贊巴登問:「晚上還繼續給那個桑坤施法嗎?」我說還沒想好,明天再說。
  次日醒來,我打電話給方剛,說了這個事。方剛罵道:「他媽的,就知道這傢伙不是什麼好人,原來是做這行的!」
  我問他是哪一行,方剛說現在還不確定,他馬上就動身從香港回曼谷,告訴我如果桑坤白天約我們見面,就我自己去,不要讓阿贊巴登同行前往。我沒明白,問為什麼,難道不是人越多越安全。方剛說:「到時候他們肯定會問,你就把和阿贊巴登的關係說出來,讓他們知道你們之間是緊密合作的關係,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因為怕阿贊巴登找賬,這才是最安全的方法。」我表示明白,讓他盡快回泰國。
  中午的時候,我接到桑坤打來的電話,聽聲音他似乎好多了,只是有時還咳嗽。為安全起見,雙方約在某中餐廳見面,桑坤和他弟弟在場。桑坤臉色發白,毫無血色,一直在咳嗽著。看到只有我自己來,桑坤的弟弟果然問我,為什麼那位阿贊巴登師父沒有來。
  我笑著說:「阿贊巴登只管施法和降頭術,而我才是談生意的經紀人,除施法之外,他是不怎麼露面的。」
  桑坤的弟弟點點頭:「那所房子是我朋友的一處閒置住宅,我哥哥曾經在那裡住過半年多,也不知道怎麼搞的,自從住在那裡就開始做噩夢,你也看到了。」
  我說我在泰國當牌商好幾年,接過很多驅邪施法的生意,不少住宅裡面因為以前死過人,所以經常會有陰氣,甚至撞鬼。桑坤先生朋友的那棟房子有可能也是凶宅,所以誰住進去誰倒霉。當然,有陰氣也不見得就和桑坤先生的朋友有關,可能是更早發生的事。
第929章 兩萬美元的勾當
  這番話就相當於定心丸,等於告訴桑坤和他弟弟,我並沒看出那棟房子裡面有什麼貓膩勾當。兩人的臉色都緩和了些,桑坤問:「昨晚的事我都記不起來了,田先生,給我講講吧。」我把昨晚的事說了一遍,但卻故意隱去了桑坤在施法過程中說的那些胡話,以免讓對方覺得我們知道的太多。
  「今晚還是在午夜施法,到時候我們在哪裡碰面?昨晚桑坤先生的車開得太快,天又黑,我完全不記得去那棟舊別墅的路了。」我問。
  桑坤邊咳嗽邊說:「我們會另外找一個地方,要是還在午夜,我們晚上會提前給你打電話通知地點。」我說不行,阿贊巴登已經說過,你是在那棟舊別墅衝撞的陰靈,也必須在那裡施法,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兄弟倆互相看了看,沒說什麼,後來弟弟說,到時候會提前給我打電話,先在某處碰面,他們會開車來接我們。我說完全沒問題,現在請先把施法的費用三十萬泰銖付清。桑坤問施法還沒結束,怎麼就要付全款。
  我說:「這是阿贊師父施法的規矩,至少要先付五成的費用。但你這個情況特殊,要連續施法七到八天。說實話,這種既耗費法力,又要求阿贊師父法力高深的生意,我們都不願意接。之前在香港的時候,那位阿贊Nangya師父給你施灌頂術,都沒收定金,足以證明我們的誠意,但希望你們也能拿出誠意,畢竟不是哪個阿贊師父都能驅走你體內的陰靈。」
  這兩位互相看看,桑坤的弟弟說:「那我們也可以先付十五萬泰銖,事後再給餘款。」
  「恐怕不行,」我笑著搖頭,「連續施法數日之後,如果客戶以各種借口拖延不付錢,我們真沒有精力處理這種事。而且也有很多客戶其實拿不出全款,到時候我們又不能強迫,所以……」
  桑坤的弟弟很生氣:「你是說我們出不起錢嗎?」我說當然不是指你們,但我們以前遇到過此類情況,所以為了避免,就都把規矩改成先付錢。
  「可我怎麼知道,你們到時候是否能把我的病症徹底解決?如果你們沒能解決,卻賴著不給錢呢?」桑坤沉著臉問,他弟弟也連連點頭。
  我說:「首先,阿贊師父靠加持佛牌和做法事為生,泰國就這麼大,如果有哪位阿贊師父光收錢而不辦事,別說以後沒人再肯來找,相信客戶也不會善罷甘休,沒有哪個阿贊願意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其次,您二位都是泰國人,可以去打聽田七、方剛和老謝的名字。我們這三位中國牌商,在泰國也算是有些信譽的,再加上阿贊巴登的名頭。菲律賓鬼王只有三個徒弟,其中一個隱居中國,還有兩個都是我的朋友,如果他們都解不開的降頭或者邪病,恐怕客戶也不用去浪費時間再找別人了。」
  桑坤自言自語地說:「菲律賓鬼王……我好像聽人說起過。這人是著名的降頭師,收錢給自己親人落死降都可以。」
  我說沒錯,就是他。桑坤的弟弟罵道:「還有這種人?那還有沒有人性!」我心裡暗笑,心想你們也居然說得出這種話,幸好現在不是雷雨天氣。
  經我這番軟中帶硬的暗示,桑坤兄弟倆沉默片刻,最後還是妥協了。桑坤讓弟弟去附近的銀行取出三十萬泰銖現金,交到我的手裡,我從皮包裡掏出紙筆,並且開了收條。
  下午,我開著方剛的舊車,去機場把這輛車的主人接到阿贊巴登的住所。聽了我說的經過,看到地板上放著的這三百張千元泰銖鈔票,方剛說:「這個桑坤不是開什麼地下賭場的,而是地下靶場。」
  「地下靶場?可那個地方怎麼看也不像靶場,倒像是用刑的地方。」我沒明白。方剛說,這個地下靶場,並不是設在地下的靶場,而是像我所說的刑場,但不光是用刑,還要人性命。看到我滿臉懵懂的模樣,方剛認真地給我講了一件事。
  在東南亞某些國家,有這麼一種行業,是專門為那些有錢人發洩的場所。但這個發洩不是酒、賭、色,也不是打架,而是對人進行虐待。大概在十幾年前就有,主要集中在泰國,那時的價碼還是一萬美元,但從昨晚在那棟舊別墅院子裡我們聽到的對話來判斷,現在應該已經漲到了兩萬。
  這種行業說來也很簡單,就是要同時找到兩種人。一種是有錢人,出於種種原因,希望能用虐待甚至殘殺活人來發洩自己的情緒;另一種就是窮人,這類人急用錢,哪怕用自己的命來換都行。這兩種人其實在全世界各地都有,但是要同時把這兩種人聚在一起,就有很大難度了,需要有掮客來完成,而桑坤兄弟倆就是這個掮客。
  桑坤設在曼谷郊區舊別墅中的那間地下室,就是「地下靶場」的地點,桑坤兄弟和同夥四處尋找這兩種人,然後帶到地下室去交易。先收有錢人的兩萬美元,再交給窮人一半,剩下的就是自己的利潤,最後把窮人關在鐵籠子裡,再讓有錢人進去,在有限的時間內,隨便他怎麼對那窮人施虐都行,地下室裡的各種工具可供使用,不過最後一定要把窮人弄死,不能留活口,就算人沒死,桑坤他們也會幫忙解決。
  雖然殺了人,但不用擔心會被警察抓,因為桑坤這些人能擺平一切,來保證客戶的絕對安全。那天我在香港和桑坤通電話,聽到那邊傳來男人打女人的聲音,估計那個香港男人也是桑坤的潛在客戶,正在談。而那男人應該也是有錢人,心理不正常無處發洩,經常打女人出氣。
  這種生意聽上去很殘忍,也很變態,可無奈的是這種生意還挺紅火,因為這個世界永遠不缺兩種人:心理扭曲的有錢人和走投無路的窮人。
  「真有你說的這種行業?」我的手都在發抖,覺得渾身不舒服,想起昨晚那棟舊別墅的地下室來。我這個人很容易聯想,腦海裡立刻有了這種畫面:那鐵籠子裡關著某個急等錢用的窮人,渾身發抖,緊張又恐懼。有錢人順著樓梯下來,把鐵門關上,兩眼放光,挑選著屋裡的那些工具。窮人更加害怕了,也許會後悔,也許會哀求有錢人讓自己少受點兒苦苦,甚至可以體面地死去。當然,有錢人不太可能這樣做,那錢就白花了,他們出兩萬美元到這裡來的目的,就是發洩。他們輪番對窮人進行折磨,要麼在水泥裡溺死,要麼把其吊死,或者直接槍殺……
  我越想越害怕,方剛見我出神,就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幾年前我在酒吧見過幾個傢伙,其中就有做這個的,但不是在曼谷,而是宋卡。沒想到現在你小子也能遇到,還真巧。」
  「能確定桑坤就是做這種事情的嗎?」我有最後一絲疑問。方剛說基本能確定,各種跡象都表明,他們這幾位就是幹這個勾當的。
  我問:「那我們真要施法好幾天,把桑坤這種混蛋給治好?」方剛說你不救也不行,要知道,有能力做這種事的人,都不是什麼善類,桑坤那些人沒把你滅口已經是開恩,你就不要想著把桑坤治好之前打什麼鬼主意了。
  聽他的話裡似乎有話,我說:「你的意思是,治好他之後可以?」方剛嘿嘿笑著說看我的意思。
第930章 惡意
  阿贊巴登沒插話,他畢竟只是降頭師,收錢就落降,早就沒什麼憐憫之心,對這種事也不會輕易表態。但以他和我們之間的交情,如果我們有特殊想法,阿贊巴登通常都會同意,前提是我們必須把事情給弄圓滿。比如去年給山西煤老闆的兒子小江施那個菲律賓「三喵咒」就是,如果不是我們想整小江,阿贊巴登肯定不會用那種巫咒。
  下午,我覺得有些累,就小睡了半個多小時。卻做了個噩夢,夢見我被關在桑坤那棟舊別墅地下室的鐵籠子裡,手腳都被捆牢。有個男人手裡拿著鐵鉗子走過來,打開鐵籠子的門,把我的腦袋按在鐵桌上,用鐵鉗子去拔我的牙。我大喊大叫也沒用,後來就醒了。
  方剛坐在旁邊,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怎麼回事,滿頭是汗的?」我說我才在做噩夢,方剛說你小子做夢還大喊大叫,難道也撞了邪。
  為了壓驚,我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啤酒,扔給方剛一罐,啟開就喝。幾口冰涼的啤酒下肚,感覺好多了,這才把剛才的夢境說給他聽,方剛將香煙按進煙灰缸裡,邊喝酒邊說:「這種事輪不到你身上,怕什麼!你會窮成那樣嗎?」我問方剛,要什麼樣的人,才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那區區一萬美元。
  「區區一萬美元?」方剛冷笑幾聲,「在我們看來,一萬美元無非就是兩次施法生意的利潤,或者不到兩個月的賺頭,可在某些人眼中,那就是救命稻草。這世界上有很多窮人,窮到我們根本想像不出來。平時還能勉強吃飽飯,但不能出意外,比如家人生病、欠債、或者要做什麼急用錢的大事,就會想盡辦法,要麼去偷搶,要麼變賣家產。可如果沒有偷搶的勇氣,又無家產可賣,怎麼辦?有的實在沒辦法,就選擇逃避,直接自殺。但有的遇到桑坤這種人,就覺得有了希望,非常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一萬美元,甚至從心裡感謝桑坤,因為是他幫自己解決了錢的問題。」
  我很不解:「把命交給別人任其宰割,還要去感謝他們?」
  方剛慢悠悠地說:「如果你的媽媽生了重病,要三百萬才能治好,你變賣所有家產、借遍全世界、把身上的器官都賣給黑市,也只湊到兩百九十萬。再不手術,你的老娘過幾天就會死,你會怎麼辦?是只能看著你媽媽病逝,還是去找桑坤?現在不要急著回答我,仔細考慮之後再說。」
  說完方剛就走出房間。他這番話卻在我腦子裡來回翻騰,我乾脆躺在地板上,緊閉雙眼,把手枕在腦後,開始認真考慮這個事。雖然覺得方剛的這個設想很扯淡,但我還是努力代入,把自己變成他說的那種情況。
  確實,以現在來看,我似乎確實跟那種事沒關係。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聽了方剛的話之後,內心深處卻有種隱隱的恐懼感。總覺得也許有那麼一天,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被關在鐵籠子裡的那個角色,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