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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節

  我打字給他:「那就不用理了,這樣的人你說破天也沒用。」
  當晚,我和方剛費大寶三人出去吃飯,席間手機響了,居然是老爸打來的:「田七,你在泰國嗎?」我說當然,你打的不就是泰國號碼。老爸告訴我,他在話吧給我打的電話,說今天中午姥姥去世了,問我能不能趕回瀋陽一趟。
  姥姥家在瀋陽城北的農村,小時候我總去鄉下姥姥家玩,姥姥對我也很不錯,當然要回去。和方剛說了這個事,他說:「最好別耽誤太久,于先生那邊對極陰控靈術的修習大概也就是半個月左右,現在已經過去四五天,你最多有十天的時間處理姥姥的喪事,足夠了吧?」我說當然夠,姥姥家還有好幾個舅舅和姨呢,喪事也輪不到我這個外孫子來處理,其實就是去參加一下葬禮而已。
  方剛說:「這幾天因為熊導遊的事,搞得大家都很辛苦,剩下的時間你就在瀋陽多呆幾天,也放鬆放鬆。等于先生修法回來,我們還有一場惡仗要打呢。」
  其實這也正是我所想的,一連數日,我的眼睛裡都有紅血絲,晚上也失眠,夢中都是熊導遊大半夜開著車,和阿贊尤躲在門外悄悄施咒,將登康害死的場景。這次回瀋陽,也能好好緩解一下緊繃的神經,於是就在附近的旅行社訂了後天回家的機票。
  「費大寶,這幾天你就在阿贊巴登的家裡呆著,跟方大哥請教各種問題。我這是奔喪,幾天之後就能回來。」我說。
  沒想到費大寶把手一揮:「沒事沒事,田哥忙你的去,我和方大哥聊得挺好!」方剛笑著拍拍費大寶的肩膀,我心想這傢伙倒是個自來熟,當然,這對我們今後的行動大有好處,融入我們這個團隊越快,正式出馬的時候,露餡的機率也就越低。
  在飛機上,我怎麼也睡不著,之前找到于先生的場景還在腦海裡翻騰。這個住在江西贛州的中年男人是怎麼走上修法道路的?要說中國人出家當和尚和道士,這很正常,可去菲律賓找鬼王學習降頭術,那得是什麼樣的機緣。而更難想像的是,一個曾經那麼厲害的降頭師,是怎麼又突然銷聲匿跡,中間肯定發生了很多事,以後有機會真想好好問問于先生。可他比洪班還要沉默,而且脾氣又臭,恐怕不太好問。
  從泰國一路回瀋陽,先到鄉下參加姥姥的葬禮,晚上在院子裡開流水席,說是葬禮,但姥姥已經八十多歲,俗稱「喜喪」,吃席的時候可以隨便玩樂,沒人在意。而且很多在姥姥家從小玩到大的親戚鄰居都在場,反倒覺得比參加婚禮還熱鬧。
  次日早早從農村出來,讓爸媽和姐姐先回家,我乘出租車到佛牌店去。姐夫沒跟著到鄉下,就為給我看店。看到我來,他連忙讓我坐下,先給我看了最近的賬目,銷售平平,但姐夫在這兩個月間,從網絡上幫我找了不少商機,光驅邪法事就有兩樁,淨利潤三萬多,姐夫也得了六七千塊的提成。
  「田七,這是你那個老客戶的同事。」姐夫把一張名片遞給我。上面寫著「遼寧XX集團駐盤錦分公司,辦公室主任:金弘歌」的字樣。
  這名字聽起來有些怪,可能又是朝鮮族人吧。我問姐夫:「就是那個不太相信你業務能力的人?」
  姐夫說:「是啊,來了兩次,都是掃興而歸。我也服了,就是不相信我,問什麼時候田七老闆回來一定告訴他。」在店裡,我按名片上的電話撥通金先生的手機,他聽說我從泰國剛回瀋陽,樂得不行,說現在就出發,最晚中午肯定到瀋陽,到時候一塊吃飯。
  「這人還挺急的,有什麼要求?」我問。姐夫說好像不是驅邪,也沒撞鬼,也不是強效成願,就是說他從小就積德行善,一心做好事助人為樂,可運氣特別不好,總倒霉,不知道為什麼。
  在我收到的所有客戶咨詢當中,要是把各種情況分成數類,姐夫說的這種就是最多的。幾乎每天都有人問我,說為什麼我運氣這麼不好,自從大學畢業走上社會後就怎麼怎麼樣,結婚後就怎麼怎麼樣,從XXX旅遊回來後就怎麼怎麼樣……泰國佛牌之所以在中國人眼中這麼搶手,就是想拿它來轉運。可能是因為社會原因,很多人總覺得自己運氣不好。
  從盤錦到瀋陽不遠,最慢的火車也用不了三個小時,大概十一點左右,金先生就乘出租車到了佛牌店門口。他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大概四十歲左右,居然從車後廂卸下兩袋大米來,姐夫連忙過去幫忙。可金先生不讓他動手,非得自己連搬兩趟,把這兩袋大米都抱進屋。
  「田老闆啊,可算碰著你了!」金先生抱著大米進了佛牌店放在地上。我心想這會不會是他派做其他用場的吧,應該不是給我的。因為我的客戶雖然不少,但在還沒成交之前就送禮的,可不多見。
  交談中得知,這兩袋盤錦稻田蟹大米還真就是送給我的,用他的話講,遼寧省市面賣的所謂稻田蟹米其實很多都不正宗,這才是。我經常跑泰國,對泰國大米再熟悉不過了,也總往父母和姐姐家裡郵寄,所以我倆都對這種盤錦大米沒當回事。
  因為正值中午,我就提出到馬路對面的烤肉館吃飯。佛牌店位於兩個路口之間,也沒有斑馬線,在過馬路的時候,金先生站在路邊遲遲不過。我問他怎麼不走,他說:「讓汽車先過吧。」結果好幾分鐘後,這個馬路我們也沒過成,我心想這麼謙讓沒用,路上全是汽車,而且中國的司機也沒有讓行人的習慣。你要是非讓汽車先過,那這頓飯得到半夜才能吃上,於是我就硬拉著金先生過了馬路。
  席間,姐夫問金先生是不是朝鮮族,他笑了:「我不是朝鮮族,但也不是漢,你們猜是我哪個族的?」
  姐夫猜不出,而我馬上就知道了,說你肯定是滿族人,而且還是上三旗的。
第859章 謙讓
  金先生豎起大拇指說我懂得多,姐夫問為什麼,我說:「清朝消失後很多滿人都改了漢姓,而愛新覺羅的氏大多改成姓金,皇室宗親大多數都是上三旗的。」
  金先生笑著說:「田老闆連這個都知道?真是博學啊。」我哈哈大笑,說我有個朋友就和你一樣,也是姓金的滿族人,說不定你們還是親戚呢。
  邊吃邊聊,金先生告訴我他盤錦某公司上班,兒子念初中,學習挺好。我問那你還說運氣不好,怎麼才能算好呢。金先生歎了口氣,說生活過得不富裕,勉強在溫飽線以上,而雖然處處行善,可生活和工作總是不太如意,人緣方面也平平,就希望能有些轉機。
  「我同學自己做生意,近兩年前在你手裡買過一條泰國佛牌,說效果好,我就動了心。可後來你的店不開了,前陣子聽說再次開張,正巧我同學到瀋陽談事,我就跟著他來店裡找過你兩次,可你都不在。」金先生說,「你姐夫雖然在這裡看店,但畢竟和你沒法比,所以我還是希望能跟你面談,也好讓你幫我參謀參謀,到底買什麼樣的佛牌好。」
  坐在旁邊的姐夫笑著搖頭,只顧喝酒吃肉,我心想,不就是想轉運嗎,至於非得大老遠跑來和我見面。但又想,對我來說,天天都在賣佛牌,肯定沒什麼感覺。而對客戶來講,一條佛牌從上千到幾千,而且是關係到自己運氣財運的事,當然很重視。
  於是我點點頭:「沒問題,正好我這次從泰國回瀋陽辦事,因為有親戚去世,大概能停留幾天,幫你參謀佛牌的事足夠了。」
  金先生特別地高興,說他的幸福和前途就握在我手裡了,我連忙說千萬別這麼講,佛牌只能起輔助作用,還要靠自身努力。
  「啊?可你姐夫說,很多佛牌效果是非常好的,買到手裡就能發財。」金先生疑惑地看著我姐夫。
  姐夫連忙解釋那是陰牌和邪牌,我這店裡只有正牌。我心想你也真是多餘,既然知道店裡不賣邪牌,還給人客戶介紹什麼,那不是讓人動心嗎。金先生問我有啥區別,我只好給他簡單說了邪牌、陰牌和正牌之間的區別。
  金先生想了想:「那我到底請個什麼樣的牌呢?」我不想讓他動請陰牌甚至邪牌的心思,畢竟是老客戶的同學,而且我給自己定的死規矩,凡是和佛牌店有關的客戶,一律只賣正牌。我告訴他,你又不是馬上就要達到什麼目的,就老老實實地請一條正牌,效果好些的。
  吃完飯,金先生要去結賬,因為他已經送給我兩袋大米,大老遠運來的,我就想搶著買單。可沒想到金先生不幹,說:「你就別和我爭了,老金家現在雖然落魄,放在一百多年前那也是皇族,什麼時候佔過別人便宜?讓我來。」
  這話讓我有些發愣,坐在旁邊的姐夫也笑著說:「哥們,你太逗了,前清時候的規矩,現在還算數?」金先生一本正經地說當然算,雖然時代在變,但祖上的規矩可不能改。
  既然他這麼理解,那我也只好讓金先生去結賬。金先生手裡現金不夠,得刷卡,只能去收銀台結。在老闆打單子的時候,後面又有兩伙食客等著結賬。金先生對他們擺擺手,示意讓他們先結。這兩伙人還沒明白,等聽懂金先生的意思之後,以為他在等什麼人,於是就走到收銀台前去刷卡。
  「該你了吧?」我對金先生說。他微笑著說反正也不急,就讓別人先來。我和姐夫互相看看,都覺得這金先生心眼真好。
  沒想到,等那兩伙食客結完賬之後,又有人排在他們後面,反而把金先生擠到旁邊。這家烤肉店規模比較大,而且越到中午人越多,後來結賬的都排了六七位。我忍不住對金先生說讓他先結,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去。金先生還沒說話,排隊結賬的人中,有一位女士不滿意地說:「怎麼,想加塞啊?去後面排隊多好!這麼多人都在排隊呢。」
  我告訴她我們早就在最前面了,只不過剛才讓後面的人先結了賬。可大家似乎對這種解釋並不買賬,都說沒看見,只認排在我前面的人,還紛紛朝我們投來鄙視的目光,好像我們是在找借口故意不排隊。
  這把我和姐夫給氣的,姐夫讓我們回到座位,他掏出幾百塊錢現金,讓服務員過來收錢。金先生不願意,可我看著收銀台那排出的長隊,就說別等了,誰請還不是一樣,下次再輪到你。金先生神色有些尷尬,只好看著我姐夫把飯錢結清。
  回到佛牌店,姐夫對金先生說:「你也太愛謙讓了吧,看看,現在都沒人領情,還容易誤會。」
  金先生笑著說:「沒關係,就是個誤會嘛,但咱們該做好事還得做。」不得不承認,我和金先生的境界差得太多。在店裡我拿出那個印刷精美的泰國佛牌圖鑒,指了幾種正牌,問他能承受什麼價位的。金先生說他家境平平,但為了轉運,貴點兒的也能接受,但最好別超過五千,不然手頭太緊。
  「您可能還沒結婚吧,現在養孩子真不容易,還得補課,我老爸文革的時候落下殘疾,長年不能上班,家裡全靠我的工資呢。」金先生說。
  姐夫問:「你家老爺子是挨批鬥了嗎?」金先生點點頭,開始給我們講他的事。
  這位金先生因為家裡和滿清皇族有關係,所以家族命運不太好。解放前家裡在北京和瀋陽都有數套房產,但解放後全都歸了公,只留了一套最小的平房給他們住。改漢姓之後,他爺爺還有祖上私藏下來的字畫和古玩玉器,打算風聲過去時,在北京再置辦房產。
  沒想到風聲不但沒過,反而越來越厲害,開始只是分田分地,後來又破四舊。他爺爺的那點兒收藏品被人舉報,全都當成四舊被搶走,在學校操場上和眾多收繳上來的古董字畫古書包括刀劍一塊燒光了。
  這下金家成了徹底的窮人,但還不算完,文革時就更慘,原先是姓愛新覺羅,滿清皇帝的親戚,那還好得了,全家都被批鬥個夠,連最後那套平房也給沒收了,全家都住在牛棚裡。金先生的爺奶身體不好,直接被斗死,金父是倔脾氣,稱家裡祖上也是皇族,就算沒優待,也不能打吧。這番言論自然是極反動的,結果被打壞了腰和腿,走路都費勁,更不能幹活。
  好不容易熬到改革開放,金先生的爸爸據理力爭,把那套平房討回來,算是有個家。但金父因為受迫害太多,脾氣變差,經常跟人吵架,得罪不少人。到了八十年代末,金先生上大學時,因平房拆遷分了樓房,但金父罵過專管分房子的領導,連兩居室也沒給,最後只分得一個單間,金先生條件差,也沒找到太好的老婆,結婚的對象是個盤錦鄉下女子,沒錢買新房,全家四口人只得住在一居室裡,父母在外面客廳搭張床,勉強過日子。金母在飯店洗碗打零工,日子過得很緊巴。金先生努力上班,總想做出一番事業來。
  金父雖然脾氣差,但教育孩子毫不含糊,皇族都信佛,金家也是一樣,從祖上傳下來很多規矩都沒變。金父打記事起,就知道家裡供著一尊銅佛,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全家人必須拜佛燒香,那兩天只能吃素。
第860章 樹精和地仙
  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嚴格的規矩,幾點起床,起來後必須先給父母請安,幾點睡覺,絕對不許在外面過夜,一天要換兩次衣服(前清的規矩是一天三換裝,現在太麻煩,改成兩次)。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但只限在家裡,外面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