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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

  我說是鬼附身,韓玲嚇得張大了嘴,就在這時,聽到羅姨喃喃地說:「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大家都驚呆了,羅姨說的話完全變成了江浙口音,身體也開始傾斜,好像隨時都會摔倒。韓玲要上去扶,被我拽住,示意她鎮靜。
  方剛低聲和阿贊TAM說了幾句話,又過來對我說:「你對事情比較瞭解,可以和她溝通,順便問她一些問題。」
  這正合我意,於是我問道:「有什麼不明白?快說出來吧,我們幫你。」
  康堂哥的兒子疑惑地問:「她說話的口音怎麼還變了?」方剛一擺手,示意他別說話。
第118章 陰靈的悲傷
  我繼續問:「先別哭了,把事情都說清楚,今天大家肯定為你解決。」
  羅姨面無表情,像電腦錄音似的低聲說:「明知道我懷孕,為什麼還要殺我,我已經準備回老家,還發誓不會說出去……」這話讓所有人都覺得意外,方剛低聲把她的話簡單翻譯成泰語給阿贊TAM。
  我兩條腿直發抖:「誰殺的你?」
  「就是他……」羅姨仍然平靜地說。
  方剛問:「到底是誰?」
  羅姨說:「萬家……二少爺……」大家都驚呆了。其實我們已經猜出大概經過,只是細節還不清楚。但活人在鬼上身的時候對身體有損害,不能問起來沒完,細節只能靠以後聯想了。
  阿贊TAM說了幾句話,方剛說:「你不想離開這裡嗎?」
  羅姨說:「我想……離開這裡……」
  方剛對阿贊TAM點了點頭,轉頭對康堂哥的兒子說:「現在你可以動手了,把箱子撬開。」沒想到那年輕人已經嚇得臉色煞白,直往後退。我只好衝上去撿起撬槓,用力撬箱子上的銅鎖。鎖很結實,但怎麼也敵不過兩米長的鐵製撬槓,我使出吃奶的勁,幾十下之後,鎖終於斷了。
  我把撬槓倚在牆邊,看著那口箱子發呆,方剛催促:「愣什麼神?快把箱子打開!」我臉上露出發虛的表情。
  方剛知道我害怕,他眼珠一轉,對康堂哥說:「康先生,還是讓您兒子來吧,他是這裡最年輕的男人,陽氣旺,讓他用手最合適不過了。」
  康堂哥點點頭,指著兒子:「海翔,快去打開箱子!」
  他兒子哭喪著臉,怎麼也不肯挪動地方。康堂哥斥道:「這麼多人在場,你有什麼可怕的?連這點兒膽量都沒有,以後還想接手我的公司嗎?」他兒子一聽這話,才極不願意地走過去。方剛囑咐讓他找東西把口鼻摀住,韓玲跑上去,從儲藏室找到兩個打掃衛生用的白棉口罩下來。康堂哥的兒子把口罩戴上,顫抖著用力扳箱子的上蓋。
  有他當主力,我也就不那麼害怕了,從韓玲手裡拿過另一個口罩,也上去幫著扳。康堂哥的兒子在右,我在左邊,兩人共同使勁把箱子的上蓋掀開。大家雖然害怕,但好奇心更重,都走上去看,韓玲大叫起來,差點昏過去。
  箱子裡有一具屍體,仰面朝上,雙臂上舉,手掌平托,似乎臨死前正在拚命地去推箱子蓋。屍體身上穿著淺藍色的中式短褂和褲子,頭髮紮在腦後,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如面部、手臂已經變成像黃蠟般的質感,又乾又瘦,看來是箱子密封太好,空氣不流通,因此並沒有腐爛成骨頭,八十幾年過去,反而變成了乾屍。要不是髮型和衣服,根本分辨不出男和女。
  康堂哥聲音顫抖地說:「難道她被悶在箱子裡的時候還活著?」我和方剛等人互相看看,都露出駭然的表情。再明顯不過了,當年萬家二少爺把女僕秋鳳弄死,然後塞進箱子裡,可她當時並沒死透,而只是閉過氣去。不多時就清醒過來,用力去推箱蓋,當然推不開,結果活活被悶死在箱中,一屍兩命。
  再看羅姨,她就像行屍走肉似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也一動不動。阿贊TAM走上幾步,用力咬破左手中指,將鮮血分別滴在乾屍的兩隻掌心中,然後開始念誦經咒。
  那兩滴鮮血很快就滲入乾屍內,不到一分鐘,那兩隻乾枯的手臂像斷了線的木偶,緩緩倒下來。阿贊TAM伸出右手,按在乾屍的額頭上,經咒越念越快。
  突然,站在旁邊的羅姨猛地睜開眼睛,大張著嘴,發出「絲絲」的聲音,身體向後慢慢仰去,韓玲連忙上前扶住。
  阿贊TAM對我和方剛說:「陰靈的心願雖然沒達到,但總算離開這裡了,你們不用再擔心。」我連忙把這話翻譯給大家,康堂哥和韓玲都長吁了口氣。
  方剛讓韓玲先把羅姨扶上去,再與康堂哥商量善後事宜。康堂哥表示,這洋房雖然堂弟不願意賣,但也不希望所有人都知道這裡死過人,還鬧過鬼,成了凶宅。康堂哥打算把這事壓下來,私下解決。方剛說可以,但一定要找個風水好的地方將秋鳳遺體妥善安葬,康堂哥連連答應。
  第二天深夜,康堂哥從公司調了一輛廂式貨車,趁著夜色將箱子搬出洋房,在上海東面郊區一家墓園花兩萬塊錢買了墓地,將秋鳳的遺體葬過去,又讓阿贊TAM用老撾秘傳法門做了場法事,才算徹底圓滿。
  事情已經解決,我們坐在洋房的客廳裡,都唏噓不已。秋鳳真是個癡情女,即使負心郎殺死了她和腹中的孩子,竟然還能原諒他。經過這麼一折騰,羅姨終於打算辭職了,康堂哥怎麼勸也沒用,她執意要和韓玲回東北。餘下的五萬塊錢康堂哥當面交給方剛,一再道謝。
  方剛和阿贊TAM離開了上海,我則與羅姨、韓玲一道回瀋陽。在火車上,韓玲忽然想起一個問題:「為什麼十幾年前萬家洋房也發生過一起男人跳樓事件,嘴裡也喊著秋鳳?」
  我想了想,說:「只能有一種可能,就是那個男人曾經和女人在地下室做過那種事。萬家老洋房這麼多年,也沒聽說有別的鬧鬼事件,只發生過兩次男人跳樓,還包括肉攤老闆這回。說明秋鳳的陰靈最恨在地下室偷過情的男人,估計當年她和萬家的二少爺也這樣做過。也許那時候她正在收拾地下室,被二少爺尾隨進去,就把她給……那個了。」韓玲紅著臉點點頭,羅姨的神色更加尷尬。
  從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羅姨,就算和韓玲聊天,她也從來沒提起過,估計是因為我瞭解羅姨很多隱私,不好意思面對吧。
  對於這個事,其實我還有很多疑問,比如那個女僕秋鳳被萬家二少爺害死,卻為什麼不在二少爺活著的時候就向他索命,難道是愛得太深不捨得下手?都好幾十年了,陰靈還能聚而不散嗎?我問過方剛,他說陰靈如果沒轉世,每天都會重複同樣的內容,無盡無休,幾十年對它們來說,也就相當於幾天或幾個月而已。很多阿贊和龍婆在製作佛牌時,經常會選擇去以前的古戰場,那裡有成千上萬的古代士兵的孤魂野鬼。師父們就會將這些魂魄加持到佛牌裡去,製成魂魄勇。
  康家洋房的這筆生意我和方剛每人淨賺一萬塊人民幣,心情相當不錯。在瀋陽呆了沒半個月,表哥要和表嫂去馬來西亞談引進貓山王的事,讓我回去幫他看房子和工廠,我就又回到羅勇。
  這麼大的獨樓只有我一個人住,因為無聊,就只好每天上網聊天。這天,有個喜歡打麻將的初中同學給我發QQ消息,說這半年多來手氣特別差,想托我買一條能轉賭運的陰牌,讓我給寄回去。我給方剛發短信說了要求,他卻回短信說:「過兩天吧,我正在泰北辦事,幫幾個外國人出錢買罪受。」
  我沒聽懂,就打電話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方剛說:「在泰北有很多苦行僧,模仿釋迦牟尼古法,用受難的方式洗刷心靈,減輕罪孽,說白了就是讓自己難受,越痛苦越好。很多外國人不遠千里萬里來到東南亞,就為了跟著這些苦行僧受罪,我有時候也幫人聯繫這種生意。」
  「那些老外真願意出錢讓自己受罪?」我失笑。
第119章 泰北苦行僧
  方剛哼了聲:「你以為呢,光這次就來了好幾個美國人,直接付美元。」我很感興趣,提出想去看看,問他在哪裡。方剛說:「我在清邁南面的旺欽。」
  一聽是在清邁,我當時就說不去了,從曼谷乘大巴車到清邁要八九個小時,太累。方剛笑道:「你從來沒見過東南亞的苦行僧吧?」
  我說沒有,方剛說:「那就來看看吧,反正我也很無聊!苦行僧可不是寺廟裡的僧侶,你想見就能見。要麼是想跟著他們苦修,要麼就是我這種經紀人。那些外國人也很有意思,花錢買罪受,很多人被折磨得抗不住,什麼模樣的都有。」
  經他這麼一說,又勾起了我的興趣,心想說不定以後還能拓展業務範圍,幫人聯繫跟苦行僧受罪的生意。方剛說他後天就要回芭堤雅,你要來的話就盡快。反正也閒著沒事,我立刻動身去大巴站來到曼谷,再轉乘大巴直奔清邁。這條路線正巧路過旺欽,我就和司機打招呼,到旺欽的時候把我扔下車。
  這個叫旺欽的地方我頭一次來,只能在地圖上查到名稱,泰國任何一份旅遊指南裡都沒有它的介紹,要不是方剛來接,我根本找不到路。泰北的風景和泰南完全不同,少了幾分旅遊氣息,但到處都是樹和草地。已經是晚上六點多鐘,我餓得眼發花,就讓方剛先帶我吃點兒飯。太陽還沒落山,我看到這裡有個簡陋的寺廟,說是寺廟其實就是個長方形的小廣場,灰突突的,到處都污穢不堪。
  方剛介紹說:「這個寺廟在泰北很有名,只有四名苦行僧,但每年都有幾百人來苦修。」夜色中能看到有幾名背著大旅行包的外國人結伴而行,看到方剛,幾個外國人還朝他合十行禮。一個頭髮和鬍子都很長的老人慢慢從廟裡走出來,後面跟著幾個外國男人。那老人非常瘦,穿得也很破舊,衣服簡直就是破布,哪裡還是什麼衣服。
  寺廟裡的飯菜很簡單,就是米飯和兩樣素菜,不知道故意還是廚師水平太差,味道真是爛得可以。要不是我餓得不行,打死都不吃。方剛告訴我,剛才那個穿著破舊的老人就是苦行僧,別看穿得破,在信徒的眼裡,他們比任何明星大腕都重要。很多有錢的信徒每次來苦修,把在這一年內賺的錢全都捐給寺廟,再由苦行僧的徒弟們分別捐給泰國各個慈善機構。後面跟著的那幾個美國人就是我帶來的,每人介紹費兩百美元。
  我搖搖頭:「把全年賺的錢都捐出去?這境界我可比不了。」忽然我又想起一個問題:「泰國要是有很多苦行僧的話,這些老外為什麼不自己來找,偏要通過你?」
  方剛說:「什麼東西都有真假,苦行僧也是。很多泰國僧侶穿得乾乾淨淨,住著漂亮的寺廟,說是苦修,其實不過是每頓飯只吃六分飽、大部分時間用來打坐,也敢自稱苦修。來找他們的那些人,都是平時無惡不作、吸毒濫交的傢伙,每年拿出十幾天時間,來跟著這些僧人混日子,扔下一些錢,以為今年做的壞事就都抵消了,其實什麼也沒得到。所以很多人都會找像我這樣的中介,幫他們尋找真正的苦修僧。」
  我感慨萬分,看來有利益就有欺騙,跟在中國差不多。
  吃完飯出來,方剛帶著我從寺廟後門出去,後門附近有個石砌的小洞,裡面坐著一個乾枯的老人,也是頭髮鬍子很長,身上只有皮蒙著骨頭。要不是他還睜著眼睛,偶爾轉頭看這看那,我真以為那是一具乾屍。
  寺廟後有一片小樹林,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去,我看到有幾名外國人脫得精光,身體倒掛在樹上,用雙手和雙腳勾抱著樹枝,就這麼吊著。兩名外國人可能因為有點兒抗不住,一直在痛苦呻吟。而那名苦行僧也在樹上吊著,只是姿勢不同,他把雙腿從攀著樹枝的雙臂中穿出來,遠遠看去就像自己坐在自己胳膊上似的。
  我問:「這就叫苦修?和演雜技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