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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節

  我說:「昨天趙老闆和我說過這麼一句,他是從柬埔寨深山裡請出來的降頭師。」
  「這個我要先打聽。柬埔寨北部深山裡有不少降頭師,這幫人平時深居簡出,又不用手機,很是不太好找。我先聯繫一下,等我消息。」沒等我說完,方剛就掛斷電話。
  在之後的幾天中,方德榮的老婆給我打了不下二十幾通電話,急得直哭,我只能暫時安慰,讓她等消息。又過了八九天,方剛終於回復,說托了不少人在柬埔寨偏遠地區打聽,有人透露在金邊東北部的邦隆地區住著一位降頭師,專門修柬埔寨高棉黑法,他的血降和普通降頭師完全不同,不需要靠近對方,只須僱主提供對方的毛髮、照片、體物(指甲、皮屑等)和貼身衣服給他,就能配製出降頭水。僱主把降頭水灑在對方皮膚上或者服下即可中降。無論血降、蟲降甚至鬼降,效果都異常地好,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幾乎沒人能解。方剛的語氣中透著興奮,似乎已經看到方老闆捧著成疊的鈔票遞給他。
  我想了想,方德榮這種人正像方剛所說的,言而無信,專坑朋友。為了拖欠錢財不給,間接害死好朋友的妻子,還不思悔改,覺得自己沒錯。當初就不應該把趙老闆的事捅給他,現在想起來,要是趙老闆因為沒錢而死去,那我就是方德榮的幫兇。
  於是我說:「老哥,我不想管方老闆的事了。」
  方剛奇怪地問:「為什麼?」我沒說出那件虧心事,只稱方德榮這類人太討厭,就算再有錢賺,也不想做這樁生意了。
  方剛回答:「哪裡來的那麼多正義感?放著到嘴邊的鴨子不吃,這個錢,就算你不去賺,也會有別人去。像方德榮這樣的富翁顧客太難得,要是不藉機會狠狠敲上一筆,那才是他媽的罪過,你要考慮清楚!」
  我又思索片刻,回復他說真不想幫了。方剛不高興地說:「好吧。你就不擔心我自己去找方德榮?別忘了,你帶我去過他在唐人街的金店和他的住宅。」
  「我完全不擔心你會這麼做,否則你就不是方剛了。」我笑了。
  方剛哈哈大笑:「你小子還算瞭解我,不過你要付給我五千泰銖。」
  「五千泰銖?什麼錢?我好像不欠你的錢吧?」我疑惑地問。
  方剛哼了聲:「怎麼不欠?老子這幾天托那麼多人打聽消息,國際長途電話費不要錢的嗎?五千已經很便宜了!」我無語,只好連連答應下次見面就給。
  幾個小時後,方德榮的老婆又打來電話,問我到底什麼時候有結果。我語氣稍微猶豫了一下,被狡猾的方夫人嗅出,她問我:「你是不是已經打聽出結果了?快告訴我實話!」
  我只好說實話,確實已經打聽到居住在柬埔寨東北部深山裡的一位厲害降頭師專落血降,而且沒人解得了,除非他自己親自去。方夫人連忙苦苦哀求,並開出高價。我說:「對不起,我不想接這樁生意。」
  方夫人很驚訝:「為什麼?嫌錢少嗎?三十萬泰銖也不夠,那您開個價,只要我們出得起就行!」
  我把心一橫,索性挑明了,告訴她不是錢的事,而且我討厭你老公方德榮,故意欠錢不還,做人沒信用不說,連好朋友都坑,把朋友妻子也害死了,所以這個忙我不想幫。方夫人生氣地說:「關你什麼事?你做的是生意,賺的是錢,難道客戶還要合你的胃口?」
第110章 婊子和牌坊
  「普通情況下都不會,但也有例外」我說,「你老公就是,他做事太過分了,讓我接受不了,所以我不想——」
  我還沒說完,方夫人打斷我:「什麼叫做事太過分?當初他和你談的時候,不是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嗎?也許他是拖了老趙幾次錢沒及時還清,可那都是有原因的啊,無緣無故誰能拖著錢不給?這世界上誰還沒有個意外發生,你沒有嗎?」
  我也很生氣,說:「在你這裡全都是意外,你借趙老闆的錢投資做生意,到期了行情看漲,這也算意外?錢是永遠賺不完的,要是行情連漲一百年,那你們是不是這輩子都不用還錢?」
  方夫人比我還生氣:「這叫什麼話?做生意碰到行情看漲多不容易!為什麼就不能理解一下別人,非死纏著要錢不可?」
  「趙老闆妻子白血病都快死了,你們也不還錢?你的行情比人命還重要?」我簡直氣得不行。
  方夫人哼了聲:「那件事只能怪老趙他自己,誰讓他平時總找出各種借口來催債?今天這個病了、明天那個出事了,狼來了喊得太多,誰也不會相信。」
  我對方德榮和他老婆已經徹底無語,也不想再多廢話,就直接掛斷電話。方夫人立刻再打過來,我剛接起,她就開始破口大罵,我只好再次掛斷。之後的幾個小時內,她給我打了不下一百個電話,我都沒接,她又換了號碼,我一聽是她的聲音就掛掉。
  到了晚上,方德榮給我發來短信,在短信中,他極盡謙卑之所能,好話說了無數,並且保證價錢好商量,決不拖欠,當場就給。
  其實說實話,我也有點兒後悔,放著好幾萬塊人民幣不賺,難道腦袋被門擠了?哪個做生意的不希望有大活送上門。我給方剛打去電話,說出我內心的糾結,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既能把這筆錢賺到,又讓我覺得並沒有再次幫方德榮。
  方剛問:「你想當婊子,還是想立牌坊?」
  我沒聽懂,方剛哼了聲:「想當婊子就去救方德榮,想立牌坊就不管到底。無論哪一種都對,但老子最討厭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傢伙。你小子千萬不要變成這種人,否則我這輩子都瞧不起你!」
  我開始思索,趙老闆給我二十萬泰銖的事,方剛並不知情。我心想已經收了趙先生的錢,人家還一心當我是好人,怎麼說也不能再幫方德榮了。於是我歎口氣:「做兩年生意,不應該拿的錢也拿過好多次,婊子早就當過了,這次我還是立一回牌坊吧。」方剛哈哈大笑。
  又過了十來天,我忽然收到方德榮手機發來的短信,內容是:「我老公去世了,算是被你給害的。我不會放過你,你這個殺人兇手。」
  我很驚訝,沒想到方德榮的血降這麼厲害,才不到十天,他居然死了。我回短信說:「我只不過沒幫你而已,要說殺人兇手,你和你老公才是,你們害死趙老闆的妻子,怎麼不說?」
  從此以後,方夫人再沒回短信給我,也沒打過電話。我以為她不過是在氣頭上說說而已,以後不會再找我的麻煩,可沒想到後來又節外生了枝,當然那是後話。方德榮這件事,也是我佛牌生涯中為數不多、放著大利潤不賺的生意之一。
  對於信譽這個事,中國人似乎越來越不重視了,小到隨口承諾,大到合同發誓,都可以當成放屁耳邊風。如果某人平時很誠實守信,甚至會被別人看成異類或腦子有毛病。都說中國人聰明,我們這到底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生意做久了,我越發覺得自己越來越貪財,而且懷疑是不是接觸陰物太多,也被那些陰牌陰料給影響了。我給方剛發短信提出疑惑,方剛的回答居然是肯定的:「成天接觸陰牌陰物和小鬼,當然會有影響。你要是覺得自己的變化太大,有時間我帶你去泰北找苦行僧,你可以跟著他們修行幾十天。他們有特殊的修行法門,能驅除惡念,但要受不少罪,估計你抗不下來。」
  我最怕吃苦受罪了,就表示以後再說。可又一想,方剛做這行時間比我長得多,可他做事卻極有原則?恐怕只能說人和人不一樣了,有人天生內向,有人就外向。有人愛吃肉,有人就喜歡吃素。方剛是典型的性情中人,但有時心腸太硬;我經常心軟,但做事容易受誘惑。說起來,我和方剛還真是兩種完全相反的性格。居然也能成為好朋友,還真是奇跡。
  過了幾天,晚上正準備要睡覺的時候,有短信來了,是那個從我手裡請過第一條佛牌的初中女同學呂雯發來的。說下周有個小規模的同學聚會,要我一定參加,有個同學有重要的事找我。我說那我得從泰國回瀋陽的,半個月後我爸媽結婚紀念日,那時候行嗎?呂雯說沒問題,讓我提前兩天通知她。
  半個月後我回到瀋陽,次日晚上在某飯店聚會,包間裡只開了一桌,七八個人而已。席間我問呂雯誰找我有事,呂雯指了指對面,是一個叫韓玲的女同學,她性格內向,上學的時候就和我不太熟,近幾年同學聚會,我和她也很少說話。呂雯說:「韓玲,你把那事和田七說說吧。」
  韓玲點點頭,說:「田七,不好意思把你約出來。是這樣,我老姨是做保姆的,一直在上海打工,去年她給一個有錢人當保姆,那有錢人的房子是解放前的老洋房,聽說很值錢。後來那有錢人在今年年初全家移民加拿大,但在上海的洋房又不想賣,就讓她看房子,一個月給一千五百塊錢。我老姨白天給另一家人做三頓飯,每月一千,晚上回老洋房睡覺,這樣一個月就有兩份收入。」
  有同學插嘴問:「那不錯啊,一個月有兩千五百塊錢呢。」
  韓玲說:「是啊,但最近我老姨給我打電話,說……說那個洋房不乾淨,她都想辭職不幹了。可我老姨快五十的人,掙錢不容易,也捨不得那份工錢。那家有錢人知道洋房不乾淨的事之後,也都發愁呢。田七,你在泰國專門做佛牌生意,能不能幫我老姨請一條能辟邪保平安的佛牌?」
  我笑了:「哪那麼多不乾淨的房子,很多時候都是心理作用。就算有也沒事,正牌都能辟邪,讓你老姨請一條崇迪吧,兩三千塊錢就夠,我家裡有現貨。」
  「行啊,要不我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老姨,讓她給你打電話細談,你看方便嗎?」韓玲問。我說當然行,隨時恭候。
  吃完飯後,乘出租車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一個上海打來的號碼,原來就是韓玲的老姨。她把韓玲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說洋房鬧鬼,她很害怕之類的話。我酒勁上湧,不想多費話,直接告訴她請一條佛牌,三千塊錢。她說要向東家請示,明天給我回復。
  第二天早晨,我剛吃過早飯,韓玲的老姨就打進電話來,說東家對泰國佛牌不瞭解,覺得還是想找出原因,是真鬧鬼還是虛驚一場,到時候再想辦法解決。聽韓玲說我不光在泰國做佛牌生意,還專門幫人聯繫趨吉驅邪的事,就問能不能先來看看。最後還說:「聽韓玲說你是她的初中同學,說實話,外人咱也不敢信,我已經和東家說了,說你認識泰國的高僧法師。要是方便的話,大侄子你看能不能來趟上海,到我這兒看看。路費由東家出,你看行不?」
第111章 老洋房
  我拒絕了,說要是真虛驚一場,那我跑那麼遠不是白耽誤時間嗎?除非你的東家給辛苦費,除路費之外,最少三千塊。韓玲的老姨有些失望,說那就轉告她的東家,要是東家不同意就算了,大不了她辭職不幹。
  下午,韓玲的老姨又打來電話,說東已經家同意給我兩千塊辛苦費,不管成與不成都給,路費也報銷,但只能報火車票。
  我最討厭對方講價,當時就拒絕了,說最近有事很忙,以後再說。掛斷電話後不久,韓玲打來電話給我,說了些好話。她性格內向,說話不太善於客套,甚至還有些磕磕絆絆。我覺得讓她做說客太難為人了,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就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我乘臥鋪火車前往上海,路上無話,次日早晨一覺醒來,已經到了地方。這是我第一次來上海,按韓玲給的地址,我到了楊浦區那棟洋房門口。這條胡同環境幽雅,路兩旁栽的全是法國梧桐,據說只有舊社會的租界才有這個資格。洋房共有三層,半掩在幾株參天大樹之中,正面有個小院,還有鐵柵欄門。洋房的左側是某局檔案館,右面是長長的圍牆,不知道是什麼單位。洋房外表是淺灰色磚,配綠色鐵製窗框,三樓的兩間臥室窗外還修著拱形鐵柵欄露台,東面牆上有半牆爬山虎。整棟洋房雖然半新不舊,但看起來很有氣場,一看當年就是有身份地位者的住所。
  一位約莫四五十歲的婦女站在鐵柵欄門外焦急地張望,看到我下車走過來,連忙迎上去問我是不是田七,我點點頭,她欣喜地說:「終於把你給盼來了,我是韓玲的老姨,姓羅,快進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