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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

  我把項鏈摘下來,後退幾步,變淺了,再靠近他,又變得漆黑,我瞪著他:「你又蒙我?是不是身上戴陰牌了?」
  「真沒有!」這回孫喜財的表情不像撒謊。
  我又問:「別的東西呢?符管、招財虎,身上有紋刺嗎?」
  孫喜財苦笑:「我從不紋身,要不脫光了給你看看?」他開始脫衣服,我並沒阻攔,讓他把T恤衫脫掉,果然,身上沒任何紋刺。我用手拎著項鏈貼在他身上,顏色極黑,我大腦急速運轉,隱隱覺得有什麼事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通。於是我假裝餘怒未消:「財迷心竅,以後長點兒記性,別反害了自己!我走了!」
  孫喜財滿不在乎地穿衣服,臉上還帶著詭異的微笑。我悄悄朝王嬌使了個眼色,她說:「哥,我送送你。」
  出了佛牌店,大概走了三十來米,確定孫喜財無法聽到我們的對話,我才站住腳步。王嬌說:「哥,我對他真是太失望了,咋還能幹出這種事呢?」
  我問她:「嬌嬌,最近這半個月左右,除了那天你在QQ上給我的留言,他還有什麼別的異常沒有?」
  王嬌臉紅了,想了想,說:「好像有,他最近變成熟了,以前他做事特別不靠譜,咋咋呼呼,幹啥啥不成。現在他說話沒那麼忽悠了,比以前老成了不少。哥,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想把心裡的懷疑告訴她,可又怕她心慌,萬一被我猜中,反而有危害,於是我歎了口氣:「沒什麼,可能他做了幾個月佛牌生意,也學狡猾了吧。總之你暗中盯著點兒,要是他有什麼特別反常的地方,別忘了偷偷告訴我。」王嬌連連點頭。
  在我招手叫出租車的時候,王嬌忽然叫住我,說了個事。大概也就是骨灰盒事件剛解決的兩三天後,有天早上醒來,王嬌發現睡在床上的孫喜財渾身都是還沒干的髒水印,還有水草和泥,又腥又臭,就像掉進河裡又爬上來似的,把床都浸髒了。她馬上把孫喜財叫醒,問他是怎麼回事,結果孫喜財自己也說不清。
  回到家,晚上躺在床上,我一直在思索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從骨灰盒事件開始,到今天結束,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沒猜通。孫喜財這個人雖然毛病多,愛貪小便宜,但還不至於敢做出坑我害我的事,可現在他不但敢幹,而且還並不是害怕,為什麼?當初那個已經入靈的賓靈佛牌突然沒了陰靈,而現在孫喜財體內明顯有陰靈,再加上王嬌說的那件反常事件,難道那個八十一歲鄭永貴的鬼魂真進到了孫喜財體內?怎麼進去的呢?
  我給方剛打電話,把這事從頭到尾和他說了一遍,方剛說:「怪不得你給我的那條賓靈沒入靈,原來是這樣,那我就原諒你了。」
  我苦笑:「大哥,我不是為了求得你的原諒,是要你幫我分析。」
  方剛打了個哈哈:「很明顯,他是被鬼上身了,那骨灰盒幾次都扔不掉,因為每次都是孫喜財自己撿回來的。」
  「什麼?他為什麼撿回來?」我很驚訝。
  方剛說:「他撿回來不是因為捨不得,而是被陰靈所影響,只有骨灰盒在孫喜財身邊,陰靈才能繼續侵蝕他的靈魂,最後附上他的身體,徹底操縱他。」
  雖然我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打心眼裡不願意聽到這個結果。方剛說:「末陽男的陰靈,連阿贊師父都不願碰,它比橫死的新娘還要厲害!」我不理解,已經活到八十一歲,人生都夠本了,還哪來那麼大怨氣?
  方剛哼了聲:「你懂個屁,末陽男身上陽氣已經耗盡,如果繼續活下去,陽氣又會慢慢回升。但要是剛巧在八十一歲的時候死掉,這個鬼魂就成了專門吸收陽氣的無底洞,人只要沾上就跑不掉,比牛皮糖還粘。」
第45章 火葬場的靈骨塔
  這話可把我嚇著了,連忙問怎麼辦。方剛說:「你一直在幫孫喜財把那個骨灰盒送回去,所以這個末陽男的鬼魂對你很不滿。後來你又把它渡進佛牌,想送回泰國讓阿贊師父鎮靈,它就更恨你恨到骨頭裡。現在它附在孫喜財身上,就可以操縱他和你作對,暗中搗亂,設圈套讓你鑽。」
  我連忙問:「它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把我折磨得越慘,它就越高興?」
  方剛嘿嘿笑了:「鬼可不像人那麼變態,喜歡沒完沒了地折磨人,鬼和人打交道很簡單,只有兩種,一是幫你,二是弄死你,你明顯是後者。」
  「啊?那、那我怎麼辦?」聽了這話,我嚇得臉都白了。
  方剛想了想:「按你說的情況來分析,孫喜財目前剛剛被陰靈附身,還在初級階段,還有自己的主意。你可以讓你表妹和他分手,讓他離佛牌店越遠越好,這樣的話,你所受的陰氣也許能慢慢消退,但不保證。」
  我苦笑:「我又不是表妹的親哥,沒這個權力啊。」方剛說那就和這兩人斷開合作,另僱人來佛牌店打工。
  我歎了口氣:「大哥,你可能是在泰國呆得太久,不瞭解中國人的習慣。中國是人情社會,我和王嬌畢竟有老姨夫這層關係,要是趕走他倆,我家和老姨夫家肯定會有矛盾。我明知道孫喜財被鬼上身而不管,到時候王嬌早晚也會埋怨我,關係還得搞僵。最主要的還有一點,在中國開佛牌店性質特殊,很多內情也不方便讓外人知道,所以讓親戚看店是最佳選擇。」
  方剛唉了聲:「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你最好趁這個機會帶孫喜財來趟泰國,看能不能把他體內的陰靈想辦法驅出去。」我要的就是這句話,連忙答應下來,心裡打算著,要找個什麼樣的借口,把孫喜財約到泰國去走一趟。
  我的腦海裡又開始回放那個窮村的情景,那些連衣服都穿不上的孩子們,臉上全是泥土,雙眼卻黑漆漆的,眼神仍然那麼天真善良。可我不敢想的是,等他們長大成人,是否也會變成洪大爺、王宏和白老三這樣的人。
  在床上躺了半天,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我卻完全睡不著,心裡一陣陣發慌。開始以為是餓了,就泡了一袋方便麵,可怎麼也吃不下去。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心情極度煩躁,總覺得坐立不安,像是被困在什麼地方,死活也出不去的感覺。
  我在衛生間用冷水反覆洗臉、沖頭髮,但那種不適感越來越強烈,已經抑制不住了。
  我打開房門,衝出家,下樓來到路邊,街上路燈很亮,照得就跟白天似的,一輛輛汽車來回行駛。我看到在馬路正中央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抱著腦袋似乎在哭,那些汽車像沒看到似的,在那中年男人身邊飛馳而過,看起來很危險。
  我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呼呼喘氣,不但心慌,還有點兒胸悶,肩膀發沉。司機發動引擎慢慢駛了幾十米,看我沒有說話的意思,就忍不住問:「老弟,去哪兒啊?」
  我心慌得不行,說不出的難受,用手抓著車門上方的活動把手,說不知道。司機當時就傻了:「不知道?你不知道要去哪兒?」我點了點頭。
  司機笑了:「那也總得有個地方吧,你是心情不好嗎?去洗浴中心玩玩,還是我幫你找個足療店?」
  我突然特別去個荒涼的地方,就脫口而出:「去殯儀館。」司機愣了,以為沒聽清,就又問了一次。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要說去殯儀館,好像嘴已經不受控制。我又說:「文官屯火葬場。」
  司機回頭看了看我,沒說什麼,加大油門朝瀋陽市殯儀館駛去。
  二十分鐘後到了地方,我付錢下車,熟悉瀋陽的人都知道,文官屯火葬場是個荒涼地方,周圍連路燈也沒有,都是土坡和荒地,根本沒有人家,只有幾家專賣喪葬用品的店舖亮著燈。殯儀館二十四小時營業,他家大門常打開。我走進院子,院裡停著幾輛汽車,不少人在院中走來走去,像在漫無目的地散步。遠處哀悼廳方向傳出隱約的亮光和哀樂,有人正在設靈堂。
  正在我迷茫的時候,陰影中看到有個人影在朝我揮手,然後慢慢轉身走向靈骨塔方向。我下意識跟著走過去,到了靈骨塔入口處,順樓梯來到二樓,辦事大廳中燈光亮著,看塔的工作人員坐在門內的辦公桌前,頭靠在椅子上睡得正香,辦公桌上的收音機裡還播放著單田芳的評書。
  我隱約看到有個人影辦身進了塔內,就輕手輕腳地走進辦事大廳,進到靈骨塔中。這家殯儀館的靈骨塔並不是塔狀建築,而是兩層的水泥房,裡面都是一排排的木架,分成無數個小格,每個格大概有十五寸電腦屏幕那麼大,能放進骨灰盒,外面是帶鎖的小玻璃門。有很多空著,那是還沒被佔用的位置。站在黑黝黝的大廳中,我不知道應該幹什麼,黑暗中看到一個人影慢慢拐進某排木架,我就跟了過去。
  來到這兩排木架中間,空無一人,我掏出手機調出閃光燈照亮,一排一排地照過去。每個小格的玻璃門上都貼著寫有姓名的貼紙,我忽然看到有個玻璃門上的貼紙寫著「鄭永貴」三個字,名字上面有編號,下面標著死亡日期,這個我記得很清楚,是05年11月19日。
  這居然是那個八十一歲的末陽男鄭永貴的靈骨塔,小格裡面並沒放有骨灰盒,看來當初孫喜財確實把它給徹底扔掉了。但我卻發現裡面放著三張照片,我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拿出來,見照片上散落著幾十根彎曲的、長短不齊的指甲屑,如果不是仔細觀察,還真發現不了。這三張照片,第一張是我在佛牌店裡整理貨架,第二張是晚上在路邊燒烤大排擋啃雞頭,還有一張竟然是我在佛牌店的衛生間裡小便!這三張照片都是在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拍的,可到底是誰拍的,為什麼會在這裡放著?
  我撿起一根指甲屑,對這種東西和照片出現在一起,我絲毫不意外,因為這一年多我對下降頭太熟悉了,照片、指甲、毛髮、衣物……這都是降頭師要詛咒某人時的施法材料。如果我的猜測沒問題,這些指甲屑應該也是我的。
  忽然,我回想起在去貴州畢節之前,我在佛牌店裡看到的那個鍍金指甲刀,當時我就奇怪孫喜財怎麼會有這樣高檔的東西,而且就醒目地放在貨架上,似乎是故意要讓我看到,而且算準了我肯定會拿起來試剪一下,難道是孫喜財悄悄把我的指甲收集起來了?
  回想起這段時間發生的幾次詭異事件,尤其是上次在表哥家的夢魘特別提到過「我在塔裡等你」那句話,很可能指的就是靈骨塔,可它為什麼讓我到這兒來?
  正想著,瞥眼看到木架旁邊有人影閃過,我一驚,心裡害怕,正在考慮是過去看看,還是就此離開,忽然面前的這個木架開始傾斜。我以為看花了眼,直到整排木架就快砸到我頭上的時候,我才知道是真的。下意識伸雙手去托,可整排木架有上百個小格,再加上架子本身的重量,根本就托不動。我連忙向後退,木架有七八米長,躲開已經來不及,只好蹲下雙手抱著頭。
第46章 出租車
  光當轟隆,沉重的木架砸在另一排木架上面,幾百個小格的玻璃門大部分都被震碎,無數骨灰盒破門而出,摔在地上,很多盒的蓋子都被摔開,裡面的骨灰散落得滿地都是。
  我被骨灰嗆得直咳嗽,連忙摀住嘴,心裡知道肯定會驚動外面辦事大廳的人,就抱著頭,一溜小跑地逃到斜對面的幾排木架旁邊。
  工作人員從辦事大廳跑過來,站在門口,顯然他也害怕,問話的聲音也在打顫:「怎、怎麼回事?」從靈骨塔外又跑進兩個人,紛紛問怎麼了,那工作人員說:「不知道啊,好像是靈骨架子倒了!」
  有人疑惑地問:「靈骨架子怎麼能倒?快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