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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

  我說我不賺錢,方剛很奇怪:「這可不行,為什麼不賺錢?」
  我笑了:「方先生,這筆生意是我表哥出錢,我總不能連他的錢也賺吧?我在泰國的吃喝穿用,表哥基本都包了,他對我這麼好,我好意思賺他的錢嗎?」
  方剛哈哈大笑:「這你就不懂了。做生意不能虧,一筆虧、百筆虧,哪怕事後把賺的錢再用紅包送給你表哥都行,但必須要有賺頭,懂了嗎?」說實話,我很不理解這種說法。方剛讓我報出十萬泰銖的價,說事後請我吃海鮮大餐。我心裡不爽,暗想泰國海鮮這麼便宜,還用你請?
  給老李打去電話,果然,他表示很為難,說平時攢的錢都寄回老家給父母看病買藥了,實在難出。又婉轉地說能不能先出三萬泰銖,餘下的七萬先請吳老闆給墊上,以後盡快償還。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表哥提了這個事,表哥說:「只要能徹底解決,我可以借錢給老李,讓他慢慢還,但你小心,別讓方剛給騙了。」
  飯後,表哥拿出八萬泰銖交給我,其中七萬借給老李,剩下的一萬泰銖給我當辛苦費。當晚我開車再次來到老李家,當我告訴他們表哥已經為你們墊付了七萬泰銖時,老李夫妻都忍不住哭了。小勇怯生生地站在父母身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給方剛打去電話,告訴他錢已經到位,方剛讚許地說:「年輕人,辦事能力不錯嘛,不像我這邊經常遇到討價還價的傢伙。你明天把錢匯過來,我立刻就辦。」
  次日我去銀行把錢給方剛匯走,當天下午,方剛發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內容是一串漢語標注詞,和一個音頻文件。郵件中說得清楚,那串漢語標注詞就是經咒發音,音頻文件是阿贊師父提供的正確念法,讓我們自己找人充當靈媒,把這段經咒背熟,再按阿贊師父所提供的方式進行引靈。
  當時我就怒了,馬上給他打電話:「十萬泰銖就換來一串經咒?你起碼也得讓那位阿贊師父派一名徒弟來協助吧?這算什麼事?」
  方剛不耐煩地說:「就知道你這人麻煩,出錢就了不起嗎?好啦好啦,大不了我跑一趟羅勇去指揮你,可以吧?」
  我說:「你來當那個靈媒就行。」方剛斷然拒絕,說靈媒肯定不是他來幹,除非再加十萬泰銖。我心想你還不如直接拿把刀過來搶算了,但不管怎麼說,他答應來羅勇現場督導,我怎麼也不能拒絕。
  第二天,方剛來了,仍然開著那輛半新不舊的豐田皮卡。我很奇怪,聽人說做佛牌生意很賺錢,這傢伙在泰國做了十幾年,應該沒少賺錢,怎麼開這麼舊的車?其實在泰國的街道上很少有豪華車,除了我在曼谷機場出來的時候看到幾輛奔馳寶馬奧迪,其他城市就更少了。基本都是日系的豐田日產,歐洲車幾乎沒有,可能泰國人對汽車不太熱衷吧,他們更喜歡摩托車。
  方剛這傢伙很會察言觀色,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著說:「日本車省油,好修,皮卡後面能裝貨,要是有人請大型佛像也能拉。」
  我看到方剛車前的擋風玻璃上掛著三條形狀奇怪的佛牌,有一串很像星月菩提,可下面墜著的卻是蜘蛛金牌;一串銀鏈子帶個盤成蚊香狀的乾屍牌,還有一個更怪的,是個裝有不明黃色液體的小瓶,裡面半泡著一對抱著的裸體男女,男的胯下有一根紅色的粗大物體,比人物的大腿還粗,從女人腰間穿過。
  進了院子,方剛與出門辦事的表哥打過招呼,就和我坐在院中喝果汁聊天。因為我對泰國風俗、古曼童和小鬼一類的知識完全不懂,只好向方剛多請教。交談中得知,方剛是廣東惠州人,在東南亞呆了十幾年,什麼都幹過,拉皮條、甚至販毒,但後來覺得風險大,就入了幫人請佛牌這個行業。這行業風險低多了,錢來得也容易,很多亞洲人深信這個,有些富翁明星家裡都有幾十上百甚至上千的古曼童,市場很大。
第6章 陰牌
  我對那三條佛牌也好奇,就問那都是什麼東西。方剛笑著說:「想知道這都是什麼?好說好說,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100塊泰銖。」
  看到他不像是在開玩笑,倒把我氣樂了,心想他還真是明碼實價。我數了三張100元的泰銖,說:「付錢可以,但你不能騙我,否則以後我再有生意也不會找你。」
  方剛笑了,把錢拿過來揣進胸前的口袋:「我方剛在這行裡混了十幾年,是出名的認錢不認人,讓想我騙你,我還嫌浪費時間呢!」
  這話我相信,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方剛吸了一大口雪茄,說:「那個蜘蛛配尼泊爾星月菩提,能招夜間八方財;第二個是印度海蛇,加持過九頭蛇王咒,能保護平安;第三個是燕通,能讓我變成性超人!」
  我無語,看來他是在用佛牌給自己進行全方位保護,安全賺錢之餘泡女人,簡直是無敵了。
  我問方剛:「李先生兒子的那件事要怎麼處理?你發給我的引靈方式太複雜了,去哪找什麼靈媒?」
  方剛哼了聲:「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只管介紹對象,至於婚後生不生得出孩子,跟我有狗屁關係。」
  我苦笑:「這生意我一分錢沒賺到,就算看在這份上,你也得出出力啊?」
  方剛說:「你以為我大老遠跑到羅勇是旅遊來了?」
  我問什麼時候開始辦事,他說:「晚上再去,要午夜十二點鐘以後才有效果。」
  我問:「方大哥,那塊佛牌到底是什麼來路?碰了就會倒霉?」
  方剛拿出手機,調出我之前發給他的圖片,指給我看:「這塊牌的正面,是那位出嫁當天被車撞死新娘的黑白婚紗照片,牌身是用墳場土燒成的,上面嵌了幾樣陰料。這個塑料珠是她婚紗頭花上的裝飾品,鐵釘是她棺材上的棺釘,這個小鈴鐺,是她出殯那天魂幡上的鈴鐺。」
  我聽得渾身發冷,又忍不住問:「那、那這小塊白紗布是?」
  方剛湊近我的臉,面無表情地說:「這是她下葬時,裹屍布中的一小塊……」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果汁,手都在顫抖,方剛哈哈大笑,十分得意。
  我問:「到底去哪找什麼靈媒?」
  方剛說:「你有沒有興趣?那個過程可是很刺激的,跟通靈差不多!」
  我立刻表示反對,說從沒見過鬼,也不想見,萬一生病了怎麼辦,就像小勇似的。方剛說:「當靈媒沒有危害,只是接下來的兩三天會昏昏沉沉,幾天後就好了。你要是不當,那就去找個人來當,但不管找誰,也得出錢請,你自己考慮吧。」
  沒辦法,我只好應承下來,但要方剛保護我的人身安全。
  從晚飯後開始,由方剛指導我背誦那段經咒。我畢竟還年輕,而且天生記憶力好,第二天下午就已經背得很熟。方剛滿意地對我說:「可以安排施法了,昨天告訴你的施法過程,都記住了吧?」我說沒問題,掏出手機給還在工地施工的老李打電話,告訴他今晚午夜十二點開始,讓他們做好準備。
  晚上九點多鐘,老李給我打來電話,語氣中透著驚惶:「田先生,我總覺得小勇今晚有點兒不對勁。」
  我問:「怎麼回事?」
  老李說:「吃晚飯的時候,這孩子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和他媽,那眼神特別冷,還不時做出冷笑的表情,就像一個陌生人或者仇人似的。我問小勇你怎麼了,他也不回答,就冷笑著吃飯。剛才我又看到他在陽台玩繩子,往自己手腕上纏,一道又一道地纏,纏完了再解開,已經玩了一個多小時,會不會出什麼問題?我真怕他會上吊自殺!」
  我詢問方剛,他說:「告訴事主,把孩子關在臥室裡,別讓他出來,屋裡的東西全部清理乾淨,尤其不要有凶器或者繩子一類的東西,等我們到了再說。」
  大概晚上十一點鐘,我和方剛來到老李家,泰國地處熱帶,從三月到十一月基本都是夏天,現在是九月,晚上更是悶熱,在方剛那輛連空調都沒有的破車裡,我們倆都熱得不行。到了老李的公寓,上樓敲門沒人開,我倆輪流用力敲,半天沒開門,倒是把鄰居震醒三家,老李家卻絲毫沒反應。我問:「會不會是他們已經睡著了?」
  方剛搖搖頭:「之間已經和他們打過招呼,而且睡得再死,也不可能還不醒。這種老式公寓隔音效果非常差,連鄰居都能聽到,他們會聽不到?」
  我想了想:「難道是煤氣中毒?」
  我和方剛互相看了看,都說不準,我又敲了幾下門,掏出手機準備報警。這時,門內響起開鎖的聲音,我連忙說:「你們聽,裡面有聲音,有人開門!」
  門慢慢打開,小勇站在屋裡,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我說:「小勇,你爸媽呢?」
  「他們在屋裡睡覺……」小勇回答。
  方剛很不高興:「真有人睡得比豬還死!」進了屋,小勇默默地打開冰箱,給我們倒了兩杯果汁放在桌上,就站在旁邊也不說話。我倆正好又熱又渴,拿起來就喝,方剛坐在沙發上喝果汁,看到櫃子上放了一個小紅布包,就打開,裡面果然是那條陰牌。
  我湊過去看,方剛說:「快去把那對夫妻叫醒,時間不多了,事後再看。」我去敲臥室的門,沒人開。推開進去,發現老李夫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似乎還在熟睡中。
  我叫了幾聲,兩人沒醒,心想怎麼會睡這麼死,屋裡也沒有煤氣味兒啊。走到床邊,我用手推了推兩人,仍然沒醒。扒開老李的眼皮,覺得很沉,瞳孔也有些放大,很像藥物中毒的症狀。我把老李扶起來,掀開薄被,才發現這兩人的雙手雙腳居然都被繩子牢牢捆著!
  我大驚,連忙去解繩子,這時覺得頭開始發暈,竟連胳膊都抬不起來。我心知不對勁,支撐著跑出屋,方剛手裡還拎著那條陰牌,可頭卻垂到一邊,眼睛半睜著。我勉強走到桌旁,坐在椅子裡,方剛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昏迷。
  這時,小勇慢慢走過來,站在我面前,伸手從方剛手裡拿過那條陰牌,平靜地說:「你能幫我嗎?」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語調卻完全是個成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