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寧北辰湊過去，蘇長安突然拽住寧北辰的手腕，他用了很大的力氣，雙眼不甘地看著寧北辰：「臭小子，不要欺負我孫女，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蘇家爺爺，是她欺負我才對，總讓鬼故意虐待我。」寧北辰笑著說道，突然掃到蘇長安眼睛裡多了幾個黑點，分佈在眼白部分，剛才，還沒有這個！
「爺爺！」蘇雪突然淒厲地叫了一聲，撲到蘇長安身上，此時，血正從蘇長安的兩個鼻孔裡同時冒出來，血液粘稠，就像粘了膠水一樣，蘇長安哆嗦著伸手抹了一把，掌心裡被粘滿了，他嘀咕道：「我的血真腥，小雪，你別怕。」
蘇雪沒害怕，悲傷卻襲上來，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去：「爺爺。」
她突然如夢初醒，抓著蘇長安的手腕往上一翻，右手腕上赫然有一道紅線，「續命術。」蘇雪恍然過來：「爺爺，你這是何必？強行續命只能支撐六個時辰。」
「足夠了，把該說的都說了，該交代的全交代了。」蘇長安說道：「寧北辰，你爺爺的遺言裡，我能解開的只有降龍木的謎，剩下的，靠你自己參透了，你和蘇雪，好好照顧彼此，我和你爺爺在九泉之下，方能瞑目……」
「蘇家爺爺，」寧北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剛才說我爺爺非寧家人不可批命，那為什麼命批裡有雪字，這是巧合，還是？」
「你自己意會吧。」蘇長安嘴角凝住一絲微笑，氣息微弱，原本，在落地的那一刻自己就該死了，可是，只想再見孫女一命，這個命苦的孫女兒，從今天起，真的要孤苦無依了！
蘇長安看著寧北辰，目光最終定格在蘇雪臉上，一滴渾濁的淚水沿著眼角滾落，幾乎在同時，雙手攤開，頭微微扭到一邊，氣絕了……
「爺爺，不要這樣，不要這樣撇下我。」蘇雪撲通一聲跪下，抓住蘇長安的手：「爸媽走了，你也走了，我是不是天生就是個不詳的孩子，為什麼總是連累你們？該死的人是我才對！」
突然，寧北辰看到一雙黑布鞋，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走進來，來到病床前停住了，一動不動，寧北辰倒抽了一口氣，那雙黑布鞋踩在腳面上的緊迫感現在還清晰得很，是鬼差！
蘇雪護住爺爺的屍身：「不要這麼快，讓我再和爺爺呆一會。」
寧北辰屏住呼息，揪住自己的左耳，左耳離心臟最近，傾心而聽，必然是用左耳，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蘇長安擅用續命術續命六個時辰，已經亂了生死綱法，蘇雪，你我雖然是舊相識，但是，這個例子破不得，只等他三魂七魄離體，必須馬上拘魂，不得延遲！」
「沒人情味的東西。」寧北辰見蘇雪眼眶微紅，臉蛋因為悲痛充滿血，自己何嘗不是同感慼然，剛剛失去了至親爺爺，憤怒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雙黑布鞋陡然轉了一個向，鞋尖直直地對著寧北辰，一個聲音響起：「我，是死的。」
此時，寧北辰看到蘇長安的身體上蒙上一層淡淡的白霧，慢慢地往中間擠壓，漸漸擠成人形，那是蘇長安的三魂七魄，耳邊突然傳來「嘩嘩嘩」的聲響，似在抽動鐵鏈。
可憐蘇長安的三魂七魄剛剛定形，只是初死白色的形狀，未來得及發出一丁點聲音，便飛將出去，不見蹤影！
蘇雪已呆若木雞，偏偏要此時，寧北辰的手機響了，電話那頭是趙助理的聲音：「寧先生，打擾了，關於簽訂合同的事情，不知道幾時能約業主出來？」
「對不起，我們這裡剛剛發生了一點事情，蘇雪有親人過世，這邊，能不能先放放？」寧北辰說道：「我不希望她身邊無人陪伴。」

第64章 壽衣，不速之客

趙助理摀住電話話筒，電話裡只餘一片靜默，終於，她的聲音重新響起：「杜先生請您轉達，希望蘇小姐節哀順便，鬼樓的事情再定時間。」
「再見。」寧北辰突然覺得不爽，沒好氣地掛了電話，此時，蘇雪仍趴在床頭，一動不動，恍如雕像，寧北辰伸出一隻手，卻不知放在哪裡，只有輕聲說道：「事已至此，蘇雪，節哀，辦你爺爺的後事要緊，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提。」
「爺爺有替自己準備壽衣和柳州棺，他說要土葬，不要火葬。」蘇雪的聲音仍在顫抖，從驚，到喜，到悲，只是六個時辰罷了，自己卻像穿越了雲霄，又重重地跌落在地。
「葬在哪裡？」寧北辰知道，是時候當個支柱了。
「葬在我們家的祖墳地裡，在我爸媽的旁邊，他替自己擇了一個地方。」蘇雪抽泣道：「爺爺說，這樣就算一家團聚了。」
寧北辰看著已成淚人的蘇雪，自己也悲從中來，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將蘇雪擁進自己懷裡，感受著她的眼淚打入自己懷中，空蕩蕩的病房裡，兩個人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接下來的幾天，蘇雪只知道寧北辰在繞著自己打轉，辦理死亡證明，帶著蘇長安的遺體出了醫院，仗著自己是公寓主人兒子，佔用了公寓的庫房，在那裡佈置了精緻的靈堂。
蘇雪親自給爺爺淨身，換上壽衣，死人穿的壽衣通常都是奇數的，上下相差二，如上七下五或上九下七，最多是上十一下九，穿十一件上衣，九條褲子。夭壽者，亦即不到五十多歲而死的人，一般只能穿三件。
蘇長安今年五十有餘，完全按照規定來辦，他給自己留下的白緞壽衣正好是上十一，下九，蘇雪觸摸著爺爺冰冷僵硬的手，再一次忍不住掉下眼淚。
親手釘上子孫釘，蘇雪只等一合棺蓋，便跪倒在棺前，姚娜和歐陽浩連忙上前，蘇雪卻抬起頭來：「我沒事，爺爺總說我們沒親人，沒朋友，臨了，還有你們一起，知足了。」
歐陽浩歎息一聲，看著棺材兩邊的四個花圈，說道：「守靈三日，三天後就要啟程護送你爺爺的屍體安葬在祖墳地，我有工作，不知道能不能請到假。」
姚娜說道：「我有比賽……」
三個人齊唰唰地看著她，就連淚眼朦朧的蘇雪也是，姚娜連忙吐吐舌頭，打斷這個話頭：「這個比賽不重要，我打電話退掉。」
寧北辰的眉毛微微揚起，對她來說真的不重要嗎？姚娜的拳頭可捏得叫一個緊呢！
「那到底是什麼比賽？」歐陽浩好奇地說道：「職業性的比賽？」
「算是吧。」姚娜聳聳肩，說道：「關鍵時刻，女人最懂女人，我得陪著蘇雪才成。」
歐陽浩馬上說道：「既然這樣，我也一起，我還有一周的年假，可以申請兩天出來，不對，過三天後正好是週末，我挪幾天就好了，咱們有男有女，幹活不累嘛。」
「幹什麼活？」寧北辰沒好氣地問道。
「土葬的話，不是要挖墳埋棺嘛，我別的不會，一雙手還是有些力氣的。」歐陽浩突然覺得這些話不合時宜，緊緊地閉上嘴。
就在此時，物業經理突然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寧先生，寧先生。」
這物業經理就是老爸放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別以為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他都定期向老爸匯報，為此可以得到一筆額外的獎金，數額不菲。
「和你說過了，三天後就撤了，你瞞著公寓的住戶前，這裡平時也沒有人來。」寧北辰沒好氣地說道：「就你雞婆。」
「不是，寧先生，有貴客到了。」物業經理一臉諂媚：「長江集團的董事長！」
杜庭宇，他怎麼來了？腳步聲近了，杜庭宇和他衣冠楚楚的助理已經走進來，兩人均是一身黑衣，樣子頗為嚴肅，尤其趙助理，進來後便低著頭，一言不發。
蘇雪身為孝女，此時連忙站起來，轉身，不解地看著杜庭宇，姚娜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歐陽浩，低聲說道：「媽呀，第一次看到活的。」
歐陽浩看向杜庭宇的眼神便多了一絲莫名的敵意，不以為然道：「親眼看到活的也不過如此嘛，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這就是你們女人常說的黃金單身漢？」
「黃金？no，」姚娜說道：「以他的級別，應該是鑽石單身漢。」
「蘇小姐，我聽小趙說了，請節哀順便。」杜庭宇無視所有人，快步走到蘇雪身前，看著她的眼睛，冰冷的目光變得柔和：「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