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節

　　老狗順意惆悵了，如今該去哪裡等死呢？
　　「總之，先離開這裡吧。」
　　順意拖著疲憊的身軀，遠離了城市，像郊外獨自走去。
　　在鄉間一條路上，一個模樣帥氣，笑容滿面的年輕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哦？你就是那條老狗麼？」凡心蹲下身來，毫不嫌棄地摸了摸順意粗糙的皮毛，從始至終，臉上的笑意就沒變過。
　　順意沒有離會凡心，甩了甩頭，繞過他繼續向前走。
　　凡心毫不在意地跟了上來，和順意並肩走著。
　　「先前我就聽說，在花園小區附近有一條老狗，一直徘徊不走。後來呢，又聽人說，你在三里村待過不少時間，和那個殺人的醫生先生。」
　　提到老大夫，凡心用了一個殺人犯的口吻說著。
　　順意終於有了反應，回頭用那雙渾濁的目光看了眼凡心，雖然沒有表情，但凡心從中讀出了不滿。
　　凡心笑了笑，繼續道：「我就說嘛，算算看，你去三里村到現在，已經有五六年了吧。狗的生命也就十幾年的時間，你都這麼老了，還活了五六年，可真不容易。」
　　順意心裡有點警惕了，這個年輕人，怕是來者不善。
　　「更不容易的是，那個醫生變成了鬼，你居然還跟的那麼緊。雖然你瞎了，但是……我想你應該能看到的東西更多吧？是麼？」
　　「你有什麼目的？」老狗順意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他已經七十多年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聽到老狗口吐人言，凡心沒有絲毫驚訝，反而瞇著眼，更感興趣了。
　　「我的目的……也沒什麼目的，就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真的有特別之處。嗯，目前看來，你默認了剛剛我說的事呢。這樣，你隨我走一趟吧。」
　　「如果我不去呢？」老狗順意鎮定道。
　　「你不去？為什麼不去呢？你一個沒有修煉的小妖，壽命將盡，和我走無非就是換個地方死而已，對你來說沒有區別吧？」凡心說道。
　　「如果我不去呢？」老狗像是沒有聽到凡心的話，重複了一遍問道。
　　「嗯……你可真是倔啊！好吧，你不走的話，那我就帶你走了。」凡心話說完，甩下一張網，直接將順意網住，拖在地上，往市區而去。
　　那天晚上，老狗順意便出現在了這間房間內，直到今天。
　　雖然順意不喜歡那個年輕人，但是他說的沒錯，對於老狗來說，如今的他已經在等死，老死在哪裡都一樣。
　　所以他算得上是被捉來以後最安靜的妖了。
　　不過，目前看來，他像簡簡單單死去，怕是不可能的了。
第1164章 販妖（十一）
　　老狗順意講完了自己的故事，唏噓一歎。
　　他只是像簡簡單單老死過去，沒想到到了這裡也不得安寧。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法問題。
　　「小姑娘，你本事好，是你的話，一定會——」順意說著，這才發現那個聽故事的小姑娘已經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好吧，也確實挺無聊的故事。」順意自嘲一聲，趴在地上也閉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一縷陽光從窗戶透了進來，照在木欄那一截活木上，枝葉無聲伸展，一朵嶄新的花苞漸漸抬起了頭，含苞欲放。
　　魅兒第一個醒來，打著大大的呵欠伸了個懶腰。
　　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她像以前一樣，想要起床開始勞作。不過陌生的環境，讓她還沉睡的大腦迷茫了一陣。
　　「哦對，我被捉了。」魅兒這才想了起來，藉著光亮看了看隔壁兩個鄰居。
　　兩個同伴顯然已經身心疲憊，睡得格外沉。或許是昨天魅兒的小蝴蝶帶來了不好的消息，兩個同伴在睡夢中並不踏實，兩個妖怪像是失去了妖這個特殊身份，一毛一狗像是普普通通的貓狗，做了噩夢，正不安地蹬著腿。
　　「喂喂，起床啦。」魅兒從木欄中伸過手摸了摸慧慧和順意。
　　慧慧和順意身體一顫，從夢中跌醒。
　　「你們兩個啊，太懶散了，怎麼能睡得這麼死，我們可是在壞人家裡呢！」魅兒叉著腰，老氣橫秋的歎了口氣。
　　老狗順意翻了翻眼珠，沒有搭理，無精打采的趴著，懶得動彈。
　　黑貓慧慧苦笑一聲，寵溺道：「你倒是一點不擔心，哎，希望你同伴能救你出去吧。」
　　「那是當然啦，我已經聯繫他們了。」魅兒得意笑道，「過幾天他們應該就收到消息了，嘿嘿，到時候我給你們介紹介紹。嗯，不過嘛，那傢伙應該還在客棧裡，來不了了，真是可惜……」
　　聽到魅兒已經傳出消息，慧慧和順意反應不一。
　　慧慧雖然心喜，但多是為魅兒可以得救而高興。但至於她自己，早就沒了出去的意願。她心中有愧，是在難以釋懷。
　　老狗順意倒是不在乎死，不過聽了魅兒之前的話，倒是有了逃走的心。
　　「魅兒妹妹，你同伴什麼時候能來啊？」慧慧高興問道。
　　「這個……」魅兒眨了眨眼睛，「我也不太確定。如果小道士在就附近的話，應該很就來了才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遇見什麼事情耽擱了，小蝴蝶找不到他。反正總會來的嘛，不著急不著急。」
　　四喜一夜沒找來，魅兒倒是不急不躁，坐在木欄內，托著腮，一邊發呆，一邊等著。
　　……
　　話說另一邊，四喜確實是被耽擱了。
　　在失去魅兒下落後不久，四喜便在四處找著，順路發現了一樁怪事，本以為能順籐摸瓜找到黑衣人的下落。事實上也確實找到了，不過卻是從眼皮地下給溜了。
　　獬豸神君離開後，思緒便重新回到市裡，想著找魅兒一番。
　　夜深人靜的時候，四喜一個人走在路上，想著怎麼才能扎到魅兒。沒想到正走著，抬頭一瞧路邊街燈，那燈下一隻粉紅的小蝴蝶正翩翩飛來。
　　「嗯？這是……魅兒的氣息？」四喜驚訝道。
　　他招了招手，那蝴蝶翩翩而來，繞著他的手指轉了幾圈後，飛到了四喜的耳邊。
　　四喜正詫異著呢，那粉紅蝴蝶突然啪嗒一下化為塵粉消失不見，同時，一道錄音在四喜耳邊炸響，是魅兒的叫聲。
　　「小道士！門把手！來救我啦！」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四喜一跳，回過神來哭笑不得。
　　「這小花妖……嗯，被抓了？」四喜這才想起來，皺著眉頭苦笑道，「真是……不過這麼有精神，應該是沒事。但是啊，你倒是說說你在哪裡，讓我好找啊。」
　　抱怨歸抱怨，但是四喜倒也沒擔心，這小蝴蝶雖然沒了，但沿路的氣息，足夠四喜找到大致方位了。
　　他也挺好奇，居然會有人捉了魅兒，這市裡怪事可真多。
　　不過唯一好在魅兒應該還沒事，至少傳信過來還是挺精神的。
　　順著小蝴蝶一路找尋，不久後，四喜來到一處工業區，氣息就是在這附近消失的。
　　「這地方，妖氣好重！」四喜站在房頂之上，俯瞰下方，眉頭緊緊皺著。
　　即便沒了小蝴蝶的氣息，但是這工業區妖氣沖天，顯然不同尋常。想來，發出求救信號的魅兒應該就在這附近了。
　　「不過，現在活動在凡間俗世的妖怪已經不多，怎麼會有這麼多妖怪，還都聚在這裡。這件事，怕是有些古怪啊。」
　　原本四喜來到人間並未太過注意妖怪行蹤，畢竟妖怪在人間稀少，又太分散。沒想到今天一下看到如此多的妖氣匯聚在一個地方，這妖氣瀰漫，氣旋幾乎肉眼可見，也不知是藏了多少妖怪在此。
　　「嗯？不對，還有一股怨氣！」四喜細西一嗅，問到一股不一樣的氣息。那氣息夾雜在一股黑氣，那黑氣沖天，夾帶著一絲絲不甘，是不願入輪迴的妖怪才有的。
　　「看來這裡的妖怪並不是自主留在聚集在這裡，而是迫不得已。什麼人，居然弄出這麼大動靜，還不被人所知呢？」四喜覺得事情越來越大發了。
　　目前看來，不僅僅是魅兒，還有不知多少妖怪都被捉到了這裡。
　　四喜丟了魅兒的氣息，只得到處找。不過剛翻過工業區，突然發現四周人多了起來。
　　在幾間工坊外，明顯有穿著統一服裝的人持槍來回走動，巡視四周。
　　四喜輕易繞過幾個明顯的巡邏人員，翻進了工坊。到了這裡，四喜不得不停下來了。
　　如果說前面還只是幾個尋常巡邏人員，那工坊後面可就算是天羅地網了。
　　小小的幾間房屋內，四周竟是裡裡外外圈了三層人員，粗略一看，少說有兩百號人圍在這附近。而其中最靠近外端的幾個人，著裝與其他統一黑衣不同。
　　「聚集了這麼多人，這魅兒，該說是走了大運呢，還是倒了大霉？」
第1165章 販妖（十二）
　　四喜並不是沒有辦法闖入這個廢棄的工廠，只不過這裡太古怪了，在沒有打探到這裡到底是什麼組織的落腳點之前，四喜還不想驚動對方。
　　最近的氣氛越來越壓抑了，四喜自然心裡清楚。
　　那一系列的事情，看起來好像雜亂無章沒有什麼聯繫，實際上，四喜也已經覺察到，有一隻無形的黑手正在掌控著一切。
　　這裡妖氣已經凝結成形，而且還有一股沖天的怨氣，只要是跟靈異的事件站上關係的人，應該就能感覺到，其中不乏道行比較深的追蹤著這股妖氣找到了這裡。
　　「幕後的黑手，一定也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地方吧？」心裡擔心著魅兒，四喜心裡還在這樣想著。
　　他決定入夜之後再繞過這些巡邏的武裝人員進去查看，魅兒的氣息已經比較清晰了，她肯定就在這裡。
　　四喜心裡不無生氣地想，這小花妖既然一個人跑掉了，那就讓她吃點苦頭也無妨，蝴蝶傳過來的訊息證明，這小花妖現在還很安全，看來是被拘禁在了這個地方，這很好，讓她不至於那麼自由自在地亂跑，還能給人省點心。
　　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裡，四喜好好睡了一覺，沒有人能發現他，但他卻被噩夢驚醒了。
　　準確地說，四喜是被一股又一股怨氣沖天的妖怪的淒厲的呼喊驚醒了。
　　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虛弱無力的貓妖的聲音在叫喊著，如同控訴他一樣。
　　四喜很久沒有出過冷汗了，沒有什麼能嚇到他，但這一次卻真的被嚇到了。
　　他無法理解，為什麼自己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甚至聽到某個貓妖這麼聲嘶力竭地控訴他，就好像是人間的某個受害者在控訴警察的不作為一樣。
　　「難道最近老跟小花妖在一起，弄的我整個人都精神不對勁了？」搖搖頭，四喜打了個哈欠，無奈地無聊著這麼想。
　　忽然，四喜眉頭一皺，不，不對，控訴可能是幻覺，但妖怪的淒厲吶喊掙扎卻是真的，就彷彿陰風吹過乾裂的河床發出的那種聲音，充滿了絕望和憤怒，這是一聲又一聲的，或者清楚的，或者朦朧的聲音匯聚在一起才形成的那種聲響，就連空氣中都充滿了這種絕望與掙扎。
　　不知前前後後有多少個與世無爭的小妖怪在這裡受到了慘無人道的對待，它們活著的，死了的，經歷了不知多少時間，在不同時間內發出的吶喊與掙扎，此時一股腦地匯聚了起來，在四喜的耳邊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控訴的聲音。
　　四喜覺著自己的情緒都已經被這一聲又一聲的吶喊和掙扎影響到了，他變得有些暴躁。
　　這股暴躁太不容易壓制了，自然而然地爆發了出去，猛然間，來自四面八方的黑色的氣體，在幾乎一秒鐘的時間裡，在這個廢棄的工廠上空形成了一道烏雲。
　　在普通人看來，那不過是突然形成的烏云云層，無非就是形成的太快了，可在四喜這樣的人看來，那就是一個隨時都要對著他所在的位置如同定向爆破般的炸藥包。
　　不知前前後後有多少個與世無爭的小妖怪在這裡受到了慘無人道的對待，它們活著的，死了的，經歷了不知多少時間，在不同時間內發出的吶喊與掙扎，此時一股腦地匯聚了起來，在四喜的耳邊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控訴的聲音。
　　四喜覺著自己的情緒都已經被這一聲又一聲的吶喊和掙扎影響到了，他變得有些暴躁。
　　這股暴躁太不容易壓制了，自然而然地爆發了出去，猛然間，來自四面八方的黑色的氣體，在幾乎一秒鐘的時間裡，在這個廢棄的工廠上空形成了一道烏雲。
　　在普通人看來，那不過是突然形成的烏云云層，無非就是形成的太快了，可在四喜這樣的人看來，那就是一個隨時都要對著他所在的位置如同定向爆破般的炸藥包。
　　魅兒這小花妖，這次到底把自己引到什麼地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