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節

　　路一和四喜也停了下來，他們聽到了，是水流划動的聲音，而且不止一個。
　　好幾道水流被快速划動的聲音一起傳來，而且越來越近，有東西正向他們靠近。
　　四喜壓低身體，眼神警惕的盯著四周，猛然間船突然被衝到了海上，又重重的落在水面上，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在船下用力撞擊一樣。
　　「抓緊，抓緊！」四喜大聲喊著，雙手緊緊抓住兩邊的船邊，盡量把自己的身子壓低。
　　路一學著四喜的樣子，任憑那一股股強大的力量不停撞擊著船身，左右不停的翻滾，水花到處飛濺，他都是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在一次次的撞擊中，路一感覺自己的飯都快要吐出來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撞擊終於緩緩的停止下來，水流聲也消失不見，四喜和路一抬起頭來一看，周圍的濃霧消失不見，水面平靜，一望無際。
　　「那個啞巴呢？」路一突然喊道。
　　「難道落水了？」
　　四喜和路一扒在船邊左右看過去，水下一片漆黑，什麼都沒有。
　　路一一直往水下掃視著，目光突然看到船底似乎有一個黑黑的長長的東西在輕微飄動著。
　　那個東西和船底接觸的位置不大，中間位置較寬，最下面的地方分成幾個叉，正一下一下的擺動著。
　　那個東西就像……路一集中精神打量著，自己看著怎麼那麼眼熟呢。
　　就在這時，一雙橙黃色的亮光突然在黑影中亮起，那明明就是一雙眼睛！
　　路一詫異之餘，那個黑影已經衝了過來，當它就要衝出水面的時候，路一才發現原來那是一個臉上佈滿鱗片渾身發青的人頭，它的嘴裡居然還長著四顆長長的獠牙，看起來無比凶殘。
　　一道水花濺過來，路一急忙往一邊躲去，他的臉上傳來一股輕微的刺痛，一道清水流了下來，伸手一摸，竟然是血。
　　而那個黑影已經浮在船邊和路一對峙而立。
　　那是一個男人，青色的皮膚上佈滿均勻的鱗片，鱗片從肩膀和胸口一點點往四周蔓延開，就像是一點點的退化掉一樣，而它高高舉起的右手上，竟然拿著一根黑色的魚叉。
　　男人身後的長髮足足到達腰際，鼻子扁塌的都快要和臉平齊，這怎麼那麼像傳說中的鮫人？
　　還容不得路一驚訝，魚叉就刺了過來，路一連忙閃身躲過，魚叉又一次襲來，路一吃力的一把抓住，想不到鮫人的力氣竟然這麼大。
　　就在僵持中，路一都已經被壓到船底躺了下去，而有一道力量突然撞擊到路一頭頂的船邊，路一一下子撲到鮫人的身上和他一起摔入水中。
　　水中就是鮫人的天下，路一的力氣用不上，他還沒有來得及游上水面，鮫人就已經在下面用力的拖拽路一的雙腳。
　　路一奮力掙扎，低頭一看，鮫人竟然已經順著他的身體爬過來，毫不猶豫路一一拳就打了過去，鮫人的皮膚很硬，又有鱗片保護，路一不但沒有傷到鮫人，反而還打疼了自己的手指。
　　路一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他幾次想要游上水面卻依舊無法擺脫鮫人的控制，情急之下，路一一把拔出隨身攜帶的匕首，胡亂的往鮫人所在的位置刺了過去。
　　身上的束縛輕鬆了一些，路一趕緊趁機游到水面大口呼吸了幾次後，一個翻身又鑽到水中，不管如何，他一定要把那個鮫人殺了！
　　鮫人被路一刺傷，傷口不大，一絲鮮血滲出，不過鮫人也被路一激怒，雙方一碰面，就直接衝了過去，不過這一次路一有了武器在手，也就沒有那麼辛苦了。
　　在力量上，路一絕對不是鮫人的對手，而且鮫人的身體很長，看起來足足要有三米，它的尾巴很靈活，力道很大，一旦被他的尾巴甩到，那路一的後果也是不堪設想。
　　雙方打鬥的時候，路一故意露出一個破綻給鮫人，鮫人隨即衝過來張口就要往路一的脖子上咬，趁機路一一把將匕首刺進鮫人的嘴裡，鮫人痛的尾巴用力一撞，就將路一撞到了十幾米外的深水中。
　　一口鮮血從路一的口中噴出，而他也是陷入到昏迷中，身子漸漸往水底沉去。
　　眼看著海面的光亮越來越小，路一的身影也漸漸消失到快要看不到了，就在這時，一個人突然游到路一的身邊，一把抱著他，帶著他一起往水面游去。
　　海面上只剩下那只孤零零的小船，幾個船槳在水面上零散的晃動著，撲通一聲，四喜從水中鑽出來，一手抱著路一，一手划動水面來到小船邊，將路一扔進船裡，自己也跟著上來。
　　一番急救，路一吐了好多水之後這才緩了過來，睜開眼睛，一時半會兒還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第990章 尋心（五）
　　路一目光落到四喜身上，這才明白過來。
　　「你沒事吧？」路一問。
　　四喜道：「我沒事。」
　　渾身疼的就好像被人暴打一頓似的，路一和四喜誰也沒吭聲，任由小船在海面上緩緩飄動著，保持沉默。
　　他們竟然遭遇了鮫人襲擊，這的確是有點太過意外，雖然他們兩個都沒什麼事，可是啞巴不見了，他們該怎麼去尋找。
　　啞巴的水性應該也是不錯的，可他又會去了哪裡，能不能躲過鮫人的襲擊呢。
　　「東海裡怎麼會有鮫人呢？」路一想不明白。
　　關於鮫人的傳說，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再加上斗轉星移，就算是這個世上還有鮫人，那也應該生活在深海中，他們怎麼會來到水面上襲擊人呢。
　　「或許，他們就是專門過來襲擊我們的也說不定。」
　　路一狐疑的看著四喜，難道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刺殺？
　　是誰想殺他們，又是誰洩露了他們的行蹤，那些鮫人背後到底是為了什麼，路一實在是想不出來，他的腦袋裡亂成一團。
　　不知道在海上漂了多長的時間，等四喜和路一看到岸邊的時候，他們的眼神更加凝重了。
　　因為他們又回到了原點，一開始入海的那個村子。
　　似乎是早就知道他們會回來一樣，在岸邊站著一個人，靠近了才發現，竟然就是那個老頭子。
　　「我們……」四喜說不出話來了。
　　老頭子面無表情，「我早就知道了，你們沒事就好。」
　　心中的愧疚讓路一和四喜有些不知所措，他們默默的跟在老頭的身後回到他家，在路上，老頭把事情的經過也說了一下。
　　這個村子裡的人一直都是靠水吃水，可是最近這些年的海嘯頻發也是讓這些漁民有些苦不堪言，他們也是想盡各種辦法，卻還是不能出海。
　　但是有些人卻總是喜歡迎難而上，他們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冒險精神，甚至只是為了貪圖享樂，給出高額利益誘惑當地的漁民，讓他們心動，冒險去出海。
　　這樣做所付出的代價就是，不管有多少船在海嘯時出海，船上當地的漁民卻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
　　長期以往，漁民們也是人心惶惶，他們覺得自己已經得罪了海神，這是海神給他們的處罰，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漁民們發誓，再也不要在海嘯時出海了。
　　可就在四喜和路一到來的時候，啞巴的家裡正好出事了，急需用錢，所以他才會答應將路一和四喜帶出海，這樣也代表著他願意把自己的性命獻給海神。
　　所謂的海神，應該就是海中的鮫人吧，他們故意針對在海嘯期出海的漁民，就是不想讓他們出海，難道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老頭也是說過，以前這裡並沒有海嘯期，一年四季他們都可以下海捕魚，現在海嘯期越來越長，他們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再這樣下去，恐怕再也沒法生存了。
　　「我們該怎麼做？」路一想彌補一下因為他們的固執而犯下的錯。
　　老頭搖搖頭，「什麼都不用，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那就肯定是有理由的，你們什麼都不用做，離開這裡吧。」
　　就這樣離開嗎，實在是讓人有點不甘心，可是他們的追蹤也只能到此結束，那個馬車就消失在海岸邊，剩下的事情，也不是他們所能做到的。
　　路一和四喜回到輪迴客棧，把事情說給蘇晨聽，不過他們對那群鮫人也是十分奇怪，至少也要弄清楚鮫人是從哪裡來的。
　　「這件事情不歸我們管，我們也無權插手。」蘇晨拒絕了。
　　不是蘇晨不配合，而是這些鮫人的出現，就已經預示了不正常，它們越是阻礙不讓別人靠近，就越是引起別人的懷疑，可現在還不是時候，不能打草驚蛇。
　　蘇晨又是這樣，總是把人的胃口吊起來，卻又故作神秘什麼都不肯說，他把所有的事情都當做秘密一樣，根本就不給別人一個解惑的機會。
　　一次兩次，每次都是這樣，路一早已經對蘇晨有了意見，他很努力的在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勸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可他做不到。
　　「為什麼我們不能管這件事？」蘇晨就是要問個究竟。
　　蘇晨沉默，看著手指上的那個玉扳指，不知不覺間已經摩擦的生亮了，「我現在不說，是因為時機還沒到。」
　　「那你覺得我們還會等到你所說的時機嗎？」
　　路一的這句話裡面包含著兩個意思，不管蘇晨是怎麼想的，顯然不管蘇晨說不說，他都會把鮫人的事情調查清楚。
　　「路一，你別做傻事。」
　　路一卻笑了。「傻事？蘇晨，我和羅小天是朋友，他和我一起出去，可就我自己回來了，我現在連他身在何地，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為什麼還會回到輪迴客棧，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還能見到他，哪怕是魂魄，對我來說也是一種安慰，可你呢？還想把我蒙在鼓裡嗎？」
　　路一和蘇晨他們不是一樣的人，他就是一個人，而蘇晨他們的能力太強了，強大到路一根本就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所以，路一也不想貶低自己，賴在這裡和他們糾纏，有了疑問，就該自己去解決。
　　「路一，你幹什麼！」四喜攔住了路一，好不容易才把他勸回來，難道路一又要走嗎。
　　「我們說好的，要在這裡等羅小天，難道你忘記了嗎！」四喜質問。
　　路一當然沒有忘，可在這裡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太憋屈了，不是路一不想留下，而是這個地方不適合他，與其坐著等待，還不如他之前四處遊蕩。
　　「等待和尋找是一樣的，四喜，這裡就交給你了，有了羅小天的消息，記得通知我一聲。」
　　輪迴客棧的門口，那個失心的女人還站在那裡等待著，路一看了她一眼，走過去直言道：「對不起，我失信了，你可以生氣，也可以記恨我，這是我的錯。」
　　轉身，路一直接消失在黑暗中。
第991章 尋根（一）
　　路一回到自己的那個小房子裡，站在胡同口，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路一突然感覺心裡沉沉的，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他應該留在輪迴客棧的。
　　不過轉念一想，路一又把這個念頭甩出了腦袋，他做決定不管對錯，都絕對不會懷疑自己，人生就是這樣，永遠都回不去的上一秒，就已經注定這個世上沒有後悔藥。
　　房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一片塵土落下來，路一急忙衝進去四處尋找，桌子上一片狼藉，還有沒有吃完的飯，筷子落到地上，凳子也倒了，地上還有掙扎的痕跡……
　　小光出事了！
　　可是現在尋找，已經來不及了，路一根本就找尋不到任何蹤跡，小光是被人抓走的，而且是非常突然的時候。
　　心裡從來都沒有如此慌亂過，路一盲目的在大街小巷中遊走，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只是想看到小天的身影，哪怕只有一眼也好。
　　路一急匆匆的回到輪迴客棧，張口就讓蘇晨趕緊用輪迴鏡去找小光的行蹤，在四喜的追問下，路一這才道出小光失蹤的消息。
　　輪迴鏡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小光就消失不見了。
　　「是他！」路一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個黑影只不過是一個孤魂野鬼而已，因為丟了一魂一魄，神智已經有些呆滯，而且它也根本就沒有了自主行為，所以路一也任由它在自己的住處附近遊走，卻並沒有想要解決掉它。
　　更多的時候，路一是把它當做一個訓練的對象讓小光來鍛煉自己的心理，畢竟他是一個擁有陰陽眼的孩子，外界那些恐怖的事物還有很多，如果小光無法承受，他是根本無法在這個圈子裡長大的。
　　路一絲毫都不避諱自己在外面所做的那些事情，但他也絕對不會讓小光看到凶殘的那一面，小光有自己的選擇，他要不要加入這個圈子，也要等到他能夠獨立作出判斷的時候才行。
　　黑影的最後行蹤，輪迴鏡依舊沒有顯示出來，路一簡直要被氣瘋了，「這個輪迴鏡到底還能有什麼用！連個魂魄都找不到，這不是輪迴鏡嗎，它不是前世今生都能照出來嗎，它怎麼會找不到小光的下落！」
　　路一的情緒激動，所有人都知道，對於路一的指責，他們也沒有任何發言的權利。
　　轉身路一就要衝出去，卻被四喜一把攔住，「放開我，我要去找小光！」
　　掙扎中，蘇晨突然在路一的頭頂上點了一下，路一便直接暈死在四喜的懷中。
　　「把他放到樓上，讓他先冷靜一下吧。」
　　四喜將路一安置在一個房間中，再三確定他沒事後，這才回到一樓，蘇晨正坐在椅子上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