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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3節


神巫話音落定,一名白衣巫女款款走上神案,端起金盤,放在端坐首位的昭陽前面,款款退去。昭陽閉目屏息,在三息之間,左右手各摸三次,將金盤傳於次位的陳軫。
陳軫依樣摸過,依序傳下。
三息時間過得極快,不消多久,金盤已經傳至張儀。張儀依樣,閉目屏息,先由左手撫摸寶玉。剛過一息,遠處有人大叫:「不好了,走水了!」
緊接著,腳步聲、呼喊聲亂成一團。
眾人抬頭望去,果然不遠處冒出股股濃煙。眾人皆吃一驚,卻也不敢離位,將目光齊齊地射向昭陽。
昭陽穩坐不動。
正在此時,邢才急衝過來,大叫道:「主公,是老夫人房中起火了!」
聞聽此話,昭陽這才忽地起身,大叫一聲:「娘——」飛步跑出。
眾賓客一見,各從地上跳起,如潮水般湧出院門。
院中空無一人,就連神巫等人也跟著全跑過去。張儀手拿寶玉,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自踟躕,一處花牆後面發出一陣沙沙響動,接著轉出一名紫衣女子,款款走至張儀跟前,深揖一禮,脆聲說道:「這位大人,請將盤子予我。」
張儀打眼一看,見那女子面容姣好,舉止文靜,言語謙和,料是巫女。此時他的心思盡在火情上面,不假思索,將那盤子急遞與她,飛身救火去了。
所幸的是,大火剛剛燒起,火勢不算太猛。眾人動手,不消一時,就將火焰撲滅。江君夫人早已被人救出,雖受大驚,卻也安然無恙。
大火撲滅之後,眾人正在議論火災因由,邢才急走過來,向昭陽稟報說,原因已經查到,是老夫人的一個侍女守值時失手弄倒香案上的燭火,卻不曾看到,轉身走了。燭火燃及布簾,布簾燃及窗欞,從而引起大火。待那侍女返回時看到,一切均已遲了。侍女受驚,知道死罪難逃,趁眾人皆在救火時,先一步林中自縊身亡。
昭陽沉著臉聽畢,轉身前去江君夫人新的榻處問安。
又過一時,昭陽從房中出來,看到眾賓客仍在院中站著,陡然記起賞玉之事,抱拳朝眾賓客道:「諸位嘉賓,對不住了,走走走,回壇繼續賞玉!」言訖,帶頭朝家廟走去。
眾賓客誰也無話,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面,絡繹走進院中,各就各位坐下。
神巫復上祭壇,大聲問道:「諸位嘉賓,方才輪到誰了?」
眾人皆將目光投向張儀。
張儀應道:「該到在下了。」
「好,」神巫抬手,「請這位客人繼續賞玉。」
所有人的目光再射過來,張儀卻在那兒端然不動。
神巫提高聲音,重複道:「請這位客人繼續賞玉!」
張儀仍舊端坐不動。
坐在下首的那人急了,輕輕碰他:「張子,快,賞玉呀!」
張儀回道:「玉還沒來呢,叫在下如何賞?」
神巫聽得清楚,臉色微變,急問:「玉呢?」
張儀緩緩說道:「巫女拿走了!」
「巫女?」神巫驚問,「哪個巫女?」
「就是——」張儀略頓一下,「就是端金盤的那個女子。」
神巫急將端金盤的巫女召來,問道:「你可曾從這位客人手中拿走寶玉?」
那女子搖頭,大聲說道:「小巫不曾拿。」
神巫一怔,轉對張儀:「先生,可是這位女子?」
張儀定睛一看,微微搖頭:「不是這位,是個紫衣女子。」
所有神巫皆著白衣,張儀卻說是個紫衣女子,眾人皆驚,無數道目光齊射過來。
昭陽也似覺出問題大了,急站起來,走到張儀跟前,哭喪著臉,揖道:「今日之事,在下……在下已夠難心,張子,您……您就莫開玩笑了!」
張儀這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急站起來,回揖道:「回稟柱國大人,在下沒開玩笑,方才……方才在下真的將那寶玉交與一個紫衣女子,起身救火去了!」
「天哪——」昭陽一個轉身,對邢才大聲叫道,「邢才,可有紫衣女子?」
「回稟主公,」邢才叩地稟道,「今日禮玉,犯紫,因而小人昨日已下通告,場上禁紫。」
昭陽復將目光轉向神巫,神巫點頭道:「紫氣上衝,與罡氣相抵,是以小巫禁紫,所有巫女皆須衣白,不曾有紫衣女子。」
昭陽陰下臉去,緩緩轉向張儀,再揖道:「張子,求你了!莫說在下,就請張子看在家母薄面上,快點拿出寶玉吧!在下——」
張儀一時懵了,臉色煞白,舌頭也不靈了,語不成聲道:「柱……柱國大人,在下真的是將寶玉交……交與一個紫……紫衣女子了。」
昭陽面對張儀緩緩跪下,淚水流出:「張子,在下求你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昭陽的懇求感動了,紛紛譴責張儀。此時此刻,張儀縱使渾身是嘴,也是說不清楚,氣結道:「你……你們……在下……在下真的沒拿寶玉……真的沒拿呀!」
昭陽忽地起身,換了一副嘴臉,厲聲喝道:「張儀,在下敬你是個飽學之士,服你是個大才,今日特別邀你,也是看得起你!不想你……你卻以怨報德,生此下作手段迫害在下!」轉對邢才,「來人!將偷玉賊拿下!」
外面立時衝進幾人,不由分說,將張儀牢牢拿住。
直到此時,張儀方才恍然明白過來,仰天長笑一聲,沖昭陽叫道:「昭陽,你……你出身名門,身為柱國,在楚也算堂堂丈夫,竟然生此小人之計陷害在下!你——」
昭陽轉身朝諸位賓客連連揖手:「諸位客人,在下一向敬重此人。今日之事,前後經過諸位也都親眼看到了,在下是否陷害此人,懇請諸位做個見證!」
眾客無不抱拳應道:「回稟大人,我等全看到了,願為大人作證!」
張儀知是進了圈套,再說也是枉然,閉目不再言語。昭陽也不動粗,揮手讓僕從將張儀暫時看押,將前後經過詳細寫畢,眾賓客逐一簽字畫押,擬成一道奏章,驅車載著眾賓客、神巫等一應證人,趕赴章華台。
威王正在觀賞白姬的肚皮舞,聽聞和氏璧有失,驚得呆了,揮退白姬等人,召見昭陽,匆匆閱過奏章,又聽他和淚講過備細,思忖有頃,召在場證人悉數上台。眾客七嘴八舌,所述與昭陽所奏一般無二,且無不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