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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節


司馬錯不解了:「敢問大良造,奉陽君為何欲助公子魚奪位?」
「公子魚一旦執掌燕柄,定會舉國聽命於奉陽君。奉陽君若得燕人助力,就可進而逼宮。」
「此言差矣!」司馬錯駁道,「奉陽君既然權傾朝野,官員任免、邊塞防務必決於他。此人若想逼宮,直接調兵圍攻邯鄲就是,何須借助燕人?」
公孫衍卻不睬他,只將目光轉向惠文公,緩緩說道:「君上,既然趙侯龍體——」打住不說了。
惠文公眼中一亮,陷入深思,有頃,抬頭望向樗裡疾:「嗯,公孫愛卿所言甚是,秦、趙一衣帶水,休戚與共。趙侯龍體有恙,寡人自當問安才是。」轉向樗裡疾,「樗裡愛卿,你準備一下,問聘邯鄲,代寡人向趙侯請安!」
樗裡疾似也心領神會:「微臣領旨!」
在宮中太醫的「全力搶救」下,肅侯終於挺過頭七日,性命雖是無虞,卻是不見康復,時而「盜汗,胸悶,咳痰」,龍體日見消瘦。太醫幾番診視後,斷為「癆症」,不讓見風,只讓在內宮靜養。太子趙雍與生母田夫人(齊王田因齊胞妹)日夜守候在洪波台裡,半步不離肅侯。
又過十餘日,肅侯病情「略有好轉」,吩咐廷尉肥義、宦者令鞏澤安排趙雍臨朝理政。
翌日晨起,上朝鐘聲響起,太子雍誠惶誠恐地在鞏澤陪伴下登臨主位。趙雍從龍位上俯視下去,竟見偌大的信宮裡只跪著安陽君公子刻、廷尉肥義、中大夫樓緩、御史等十幾個朝臣。
這日該是大朝,按理說中大夫以上朝臣均應上朝,少說當有三四十人。趙雍心頭一沉,正不知說什麼為好,站在身後的鞏澤輕咳一聲。這是事先排演好的,趙雍也就學著肅侯的聲音緩緩說道:「諸位愛卿,平身。」
眾卿謝過,起身回到各自席前,並膝下來。
趙雍掃視一眼,見朝堂上二十餘個空位擺在那兒,臉上終是掛不住,轉向鞏澤大聲問道:「今日大朝之事,可都傳諭眾卿了嗎?」
鞏澤躬身奏道:「回稟殿下,下官昨日已經傳諭中大夫以上諸臣了!」
趙雍陰黑著臉轉向安陽君,佯作不懂的樣子,指著奉陽君的首席空位問道:「四叔公,今日雍兒首日臨朝,三叔公何以不來?」
安陽君拱手奏道:「回稟殿下,微臣不知。」
趙雍將目光轉向廷尉肥義,又轉向中大夫樓緩,二人亦無應聲。
正自冷場,御史起身叩道:「啟奏殿下,相國昨日偶感風寒,臥病在榻,無法上朝,特托微臣奏報殿下。」
「其他眾卿呢?」趙雍將小手指向其他空位,「他們也都風寒了?」
御史不再做聲。
趙雍正欲再問,樓緩拱手奏道:「回稟殿下,既然是相國大人貴體有恙,眾卿必是探視去了。」
趙雍臉色紅漲,正欲責怪,站在他身後的鞏澤急用膝蓋輕輕頂下他的後背。趙雍會意,忍住火氣,屏息有頃,改口笑道:「既然是三叔公有恙,眾卿當去探視。廷尉?」
肥義跨前一步:「微臣在。」
「退朝之後,本宮也去探望三叔公,由你安排吧。」
「微臣遵命。」
趙雍抬頭望向眾臣:「君父龍體欠安,本宮暫代君父臨政,諸位愛卿可有奏本?」
樓緩拱手啟奏:「啟奏殿下,秦國使臣樗裡疾來朝,在殿外候見。」
趙雍微微點頭:「宣秦使上朝。」
樗裡疾走上朝堂,叩道:「秦公特使樗裡疾叩見殿下!」
趙雍擺手:「秦使免禮。」
「謝殿下隆恩!」樗裡疾再拜,「秦公聽聞趙侯龍體欠安,特備薄禮一份,使微臣前來問聘,恭祝趙侯早日康復,萬壽無疆!」雙手呈上禮單,鞏澤接過,呈予趙雍。
趙雍掃過一眼,將禮單置於几上,抬頭望向樗裡疾:「趙雍代君父謝秦公美意,順祝秦公萬安。」
「微臣定將殿下吉言轉呈君上。秦公還有一請,望殿下垂聽!」
「特使請講。」
「秦、趙一衣帶水,唇齒相依,和則俱興,爭則俱傷。今暴魏失道,龐涓肆虐,鄰邦無不以虎狼視之。秦公欲與趙室睦鄰盟誓,共伐無道之魏,懇請殿下恩准!」
趙雍思忖有頃,目光轉向安陽君。安陽君朝奉陽君的空位努一努嘴,趙雍會意,轉對樗裡疾道:「秦、趙睦鄰結盟,當是趙國幸事,本宮可以定下。共伐強魏一事,關乎趙國安危,本宮稚嫩,不能擅專,請秦使暫回館驛安歇,待本宮朝議過後,稟過相國,奏明君父,再行決斷。」
看到趙雍小小年紀,初次臨朝,竟能應對得體,樗裡疾大是驚異,免不得朝他多看幾眼,伏身再拜:「微臣恭候佳音!」
奉陽君府的龐大客廳裡,文武百官及抬著禮物的僕從進進出出,申孫笑容可掬,點頭哈腰地站在廳門處迎來送往。
將近午時,府中客人漸少。申孫伸個懶腰,正欲尋個地方坐下稍歇,河間令申寶使人抬著一個大禮箱走進院中。申孫哈腰再迎上去,剛要揖禮,卻見申寶撲通一聲跪下,在地上朝他連拜數拜。申孫大吃一驚,飛身上前扶起,急道:「申大人,這這這……主公不在此處,在下何敢受申大人如此大禮?」
申寶起身,朝申孫再掬一躬,一本正經地說:「家老客氣了!天下申門無二姓,下官聽聞家老宗祠原在楚地,就知家老必是打申地來的。下官祖上也在申地,今兒在此斗膽攀親,與家老也算是同門同宗了。按照申門輩分,下官當是孫輩,孫輩見了祖輩,莫說是個響頭,縱使三拜九叩,也是該的。」
申孫呵呵笑道:「不瞞大人,自申國絕祠,申氏一門四散五裂,滿天下都是了。不究咋說,但凡姓申的,見面就是親人。不久前,韓相申不害過世,在下還使人前往弔唁呢。」
申寶揖道:「家老能認下官,是下官福分。」從袖中摸出禮單,雙手呈上,「聽聞相國貴體有恙,下官甚是憂慮,昨夜一宵未眠,今兒一大早,在下四處採辦這點薄禮,不成敬意,只盼相國大人能夠早日康復。」
申孫接過禮單,略掃一眼,心頭一怔,抬眼瞟向禮箱。申寶忙站起來,走至箱前,打開箱蓋,現出六排金塊,每排六鎰,總共三十六鎰。
申孫斂起笑臉,臉色微沉,轉對申寶,不溫不火道:「說吧,一家子的,你送如此厚禮,想是有所求了。」
申寶賠笑道:「家老有問,下官不敢有瞞。下官家廟、雙親盡在晉陽,如今父母年事已高,下官甚想調回晉陽,一來為國盡職,二來也好全個孝道。下官不才,這點私念,還望家老看在先祖面上,予以成全。」
「我說你個申大人哪!」申孫面色稍懈,重現一笑,攤開兩手道,「晉陽是趙國根基,君上陪都,豈是誰想去就能去的?再說,以大人之才,河間令已是足任,大人此來,一張口就是晉陽令,豈不是讓主公為難嗎?」
申寶從袖中再次摸出一隻錦盒,雙手呈上。
申孫接過,打開錦盒,見是一隻工藝考究的玉碗,望著申寶笑道:「嗯,是個寶物!哪兒來的?」
申寶低聲道:「此為下官祖傳之物,特意孝敬家老大人。」
「呵呵呵,」申孫臉上浮出淺笑,將錦盒合上,遞還過去,「既為申大人鎮宅之寶,在下不敢奪愛。」
申寶急了,兩腿一彎,跪地又叩:「家老若是不受,下官就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