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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節


無疆又揖一禮:「觀公孫先生麾下劍士,確是了得,無疆今日開眼界了!」
「謝大王褒獎!大王請!」公孫蛭退後三步。無疆亦退後三步。
這是一場頂級劍士之間的較量,全場靜寂無聲,所有目光無不凝聚在二人身上。
楚威王兩眼圓睜,不肯漏掉一絲細節。
香女似已力不能支,靠在張儀身上,緊張得全身發顫。
張儀緊攬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向場中。
無疆與公孫蛭相對而立,各按劍柄,誰也沒有出劍,但站在最前排的軍士似已禁受不住他們身上的逼人劍氣,不自覺地退後數步。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二人依舊屹立於地,猶如兩根木樁,誰也沒有移動半寸。
他們的較量,只在眼睛上。
周圍死一般的靜。
眾人越發緊張,全身汗毛盡豎起來。
又是一刻過去了。
場上眾人大多眼睛疲勞,心力用盡,有人竟已忘掉這是高手在角鬥,甚至有人打起哈欠。楚威王的眼睛似也看得累了,抬手揉眼。
幾乎就在同一時刻,無疆、公孫蛭陡然騰身飛起,如兩隻大鳥般掠過空中。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太快捷,如迅雷不及掩耳。待眾人抬眼看時,二人已換過位置,各自站在對方所立之處,且在空中旋身,相向屹立不動。
眾人驚愕,各睜大眼盯住二人,生怕錯過下一個回合。
公孫蛭與越王無疆之間,卻是再也沒有下一個回合了。
眾人又候一時,看到一股污血從無疆的口中湧出。再看公孫蛭,也是如此。
香女陡然意識到什麼,慘叫一聲「阿爹——」飛身撲向公孫蛭。
張儀、楚威王、太子槐及眾將士也似明白過來,急趕過去,果見二人均已氣絕,兩柄寶劍不偏不倚,互相插在心窩上,至於他們是何時又如何出劍並插向對方心窩的,在場諸人沒有一個看得清楚,說得明白。
楚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到這邊瞧瞧,又走到那邊看看,轉對張儀道:「他們就……就戰一合?」
「回稟陛下,」張儀神色木然,淡淡說道,「真正的高手,不會再戰二合!」俯身抱起昏絕於地的香女,按住她的人中。
香女悠悠醒來,摟緊張儀,淚如泉湧:「夫君——」
張儀拿袖管擦去她的淚花:「香女,阿爹、荊兄夙願得償,你該高興才是,哭個什麼?」
「夫君——」香女越發傷心,將頭深深埋入張儀懷中。
在越人悉數鑽入羊腸峽後,昭陽、屈武率軍將陪尾山四面圍住,兩端谷口更被堵死。眼見大勢已去,阮應龍飲劍自盡。越人群龍無首,又耐不住腹中飢餓,成群結隊地走出谷口,繳械降楚。
中軍大帳人來人往,昭陽端坐主位,神采飛揚地聽取眾將稟報戰果。就在此時,陳軫隨從眾將步入帳中,因未著甲衣,昭陽瞥見,吩咐眾將帳外等候,亦不起身,手指客位道:「軍帳之中,就不見禮了。上卿請坐!」
陳軫席地坐下,微微拱手道:「將軍百忙之中,陳軫前來打擾,冒犯了!」
昭陽亦拱一下手:「上卿一向無事不登門,今日來此,必有大事。」
「嗯,」陳軫點下頭,「將軍神了。在下此來,真有兩件事情。」
「上卿請講。」
「一是道喜,二是報憂。」
「哦?」昭陽笑道,「敢問上卿,在下喜從何來,憂在何處?」
「將軍全殲越人,功莫大焉,陛下必有重賞,在下是以道喜。將軍功敗垂成,在下是以報憂。」
「功敗垂成?」昭陽一怔,「在下愚笨,請上卿明言。」
「將軍全殲越人,卻讓越王無疆走脫。若是不出在下所料,無疆必為張儀所獲。請問將軍,得無疆與得越卒,何功為大?」
昭陽似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撓頭道:「這——」思慮有頃,恨恨點頭,「嗯,上卿說的是,難怪張儀要在下放走無疆,原是要奪此頭功。」
「再問將軍,」陳軫顧自接道,「和魏滅越,謀出於何人?困越絕糧,圍而不打,計出於何人?」
「這——」昭陽臉色變了。
「還有,」陳軫緊追不放,「這一年之中,何人常伴陛下?殿下身邊,何人常隨左右?」
昭陽臉色大變。
「將軍再想,將軍奮鬥數年,究竟是為什麼?張儀棄越赴楚,建此奇功,難道只為這一區區客卿之位?」
昭陽倒吸一口涼氣,冷汗直出,急抬頭道:「上卿有何妙計,快快教我。」
陳軫趨前,在昭陽耳邊私語有頃。
昭陽連連點頭:「嗯,上卿之計果是絕妙,在下這就動身,面奏陛下。」
陳軫退回原位,拱手道:「在下恭候佳音。」
陳軫辭後,昭陽一刻不敢耽擱,備車朝東疾馳,於翌日黃昏趕至龜峰山,聞報楚王已從東陵塞凱旋而歸,急迎上去。沒迎多遠,果見威王車隊轔轔而來,忙將車馬驅至道旁,跪叩於地。
楚威王聞報,停車,喜道:「昭愛卿免禮!快上車來,與寡人同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