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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節


張儀起身叩拜:「大王若有此志,張儀也就不虛此行了。」
聽聞此言,無疆雄心勃起,將張儀拉起,不無感慨:「不瞞張子,威服天下,正是無疆所欲!張子想必也看到了,無疆徵調舟、陸三軍二十一萬,本為稱霸中原。今日看來,此志小了,無疆當傚法武王,掌握湛瀘,一統天下!」
「好!」張儀拱手道,「大王欲得湛瀘,張儀願效微勞!」
無疆揖道:「有張子在側,無疆大業可成矣!」
「說起此事,」張儀轉入正題,「張儀敢問大王,大軍結集於此,可為征伐齊地?」
「正是!」無疆不無自豪,「無疆欲分舟、陸兩路伐齊,張子意下如何?」
張儀沉思良久,重重搖頭:「避虛而擊實,捨本而求末,張儀竊以為不可。」
「哦?」無疆驚道,「張子教我!」
「如果不出草民所料,」張儀目視無疆,振振有辭,「大王必以三路攻齊,一路佯攻長城,一路繞至長城背後,截斷田忌退路,更有舟師由海路避實搗虛,直入臨淄。草民臆猜,敢問大王是否?」
無疆目瞪口呆,好半天,方才回過神來,抱拳問道:「如此絕密,張子何以知之?」
張儀微微一笑,亦拱手道:「在儀這裡,天下沒有絕密。」
無疆歎服:「是是是,無疆忘了,張子是鬼谷先生高徒。」
「高徒不敢稱。」張儀應道,「儀竊以為,大王之策,不足以破齊。」
「請張子詳解。」
「大王請看,」張儀挪動盤碟,隨手擺出形勢圖,「此為長城,易守難攻,齊人更有強弓火弩守候。此為魯境,大王第二路奇兵必由此插入,但據儀所知,齊人早有防備,齊公已經密晤魯公,兩國合力,在此布下巨形口袋,專候大王兵馬。至於大王舟師,齊人早在沿海各地布下警戒,尤其是臨淄一線,更是森嚴壁壘。舟師擅水戰,不習陸戰,齊人不下水,只在陸上等候,大王水師之優勢即告不存。」
張儀的分析入情入理,無疆聽得毛骨悚然,半晌講不出話。
「這且不說,」張儀不依不饒,繼續陳辭,「大王伐齊,另有三不利。」
「是何三不利?」無疆急問。
「大王伐齊,出師無名,而齊人保家衛國,是為義戰,此其一也;齊地富饒,兵精糧足,又在家門口作戰,後顧無憂,而大王粟米卻要不遠千里以舟船運送,更有楚人在後,時刻擔心其乘虛而入,此其二也;大王兵士多自江南水鄉而來,習水戰,不習陸戰,久居北方,必不服水土,戰力自失,此其三也。」
無疆長吸一氣,良久無語。
「大王,」張儀接道,「有此三弊,儀是以認為,大王伐齊為不智之舉。」
「唉,」無疆長歎一聲,「是倫奇誤我!以張子之見,無疆該當如何?」
「欲得湛瀘,大王可掉頭伐楚。」
無疆眼睛大睜:「伐楚?」
「是的!」張儀加強語氣,「楚地廣袤,楚民眾多,大王只要得楚,即得天下大半。楚、越之民何止千萬,大王揮手之間,即可徵調大軍百萬。大王若以百萬雄師北伐中原,中原還不望風披靡?」
「這……」無疆不無憂慮,「張子所言雖有道理,但楚地廣袤,楚民眾多,無疆伐楚,實無勝算吶!」
張儀爆出一笑:「大王何以如此懼楚呢?」
無疆多少有些尷尬:「不是懼他,是事發陡然,無疆愚鈍,一時未想明白,還望張子指點。」
「在儀看來,」張儀笑道,「不是越人懼楚,而是楚懼越人。」
「哦?」無疆大是驚異,「此話何解?」
「大王記得吳王闔閭嗎?闔閭僅以吳國之力,數萬之眾,一舉擊敗楚國數十萬大軍,取其郢都,掘其陵墓。吳軍如此了得,卻為越人所破,越人豈不勝過吳人?大王今有吳越之眾,更有雄師二十一萬,遠非昔日闔閭所比,楚人何能不懼?」
經張儀這麼一比較,無疆不得不服,點頭道:「嗯,張子所言,句句真實。請問張子,如果伐楚,無疆可有幾成勝算?」
「不是幾成,而是完勝!」
「完勝?」無疆似是不信,目視張儀,「請張子詳解!」
「大王請聽!」張儀雙眉飛揚,「兩國相爭,得天時、地利、人和者勝。楚有景、昭、屈、斗、黃、項等八大世族,長期內爭,如一盤散沙。反觀越人,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如一隻拳頭。以拳頭對散沙,大王首奪人和。楚地多水鄉,越人習水戰。楚地多平原,越人多山地。楚人若是攻越,山地易守難攻;越人若是伐楚,平原易攻難守。兩相比照,大王次佔地利。時下楚國重兵盡在西北,東北與中原對壘,楚軍精銳正與魏、宋死戰。據儀所知,魏將龐涓已奪陘山十數城池,斬首楚將景合以下將士六萬,逼攻項城;昭陽已從宋國撤軍,與魏短兵相接;依昭陽之才,遠非龐涓對手。若是不出張儀所料,此戰昭陽必敗。楚、魏交兵,昭陽兵敗,楚國元氣必喪,大王可得天時。大王盡佔天時、地利、人和,卻渾然不覺,仍在此處避虛搗實,坐失良機,張儀竊為大王惜之!」
無疆沉思良久,拍案而起:「張子之言如雷貫耳,寡人再無疑慮,改道伐楚!」轉對廳外,「來人!」
侍臣叩道:「臣在!」
「召國師、賁將軍、阮將軍、呂大夫即刻上殿議事!」
「臣領旨!」
第四章張儀巧施連環計,楚越相爭
小院裡死一般的靜。香女、荊生各自閉目,相對而坐。
不知過有多久,香女睜開眼睛,神情開始不安,眼望荊生,小聲道:「荊叔,越王急召呂大人上殿,會不會又生枝節了?」
荊生搖頭道:「想是不會。據老奴所知,迄今為止,除越王之外,能進越王劍廳的不過三人,一個是司劍吏,一個是大將軍賁成,再一個就是姑爺。」
香女不無憂慮:「正是因為這個,我才擔心。萬一越王——」
話音未落,客棧外面傳來車馬聲。荊生隱隱聽出是呂棕的聲音,趕忙迎出,不一會兒,攜著他的手走進院中。
望見呂棕神色,香女知無大礙,鬆了一口氣,起身見禮。
三人分賓主坐下,荊生笑問:「呂大人,為何不見姑爺回來?」
呂棕佩服地抱拳讚道:「哎呀呀,你家姑爺真是好口才,大王欲改道伐楚,阮將軍不服,卻被姑爺駁得啞口無言,即使倫國師也不得不鬆口,同意大王棄齊伐楚。」
香女不無驚喜地望著荊生。
「棄齊伐楚?」荊生故作不知,「請問大人,大王為何要棄齊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