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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節


不及聽完,香女已是蹲在地上,嗚嗚咽咽,淚滿香腮。
荊生稍稍穩住情緒,轉對呂棕:「呂大人,眼下可有補救之計?」
「唉,」呂棕長歎一聲,連連搖頭,「縱使神仙,怕也幫不上了!在下感念公孫先生大情,本想幫點小忙,不想卻是引火燒身,惹下這場滅頂之災!」
「呂大人且請回去,」荊生略一思忖,眉頭冷凝,緩緩說道,「就荊某所知,姑爺當是天下少有的奇才,如此行事,必有道理。再說,萬一有所差錯,好漢做事好漢當,荊某即使粉身碎骨,也不會連累大人。」
「唉,」呂棕又歎一聲,搖頭道,「連累不連累,不是你我說了算的。不過,眼下情勢,也只有這樣了。你們若不肯走,可在此處守候,在下這就上去看看。」
呂棕作別,匆匆上台。
見呂棕走遠,荊生急扯香女拐入一個偏僻處,打聲忽哨,旋即趕來五名劍士。荊生神色嚴肅地掃視眾人一眼:「今日事急,姑爺生死懸於一線,諸位各領部眾,聽我暗號,按事先安排,以迅雷之勢登台,先解決弓弩手,再控制越王,救出姑爺!」
五位壯士點點頭,俱自散去。
擊劍廳裡空氣凝滯,所有人都似屏了呼吸,目光寸步不離那柄寶劍。
有頃,賁成的目光轉向張儀。賁成知道,無疆抬出此劍,等於是亮了家底,說明他已忍無可忍,動下殺氣。賁成斜眼轉向倫奇,見倫奇的眼睛瞄向室外。賁成偷眼望去,暗吃一驚,因為數十名弓弩手正伏於暗處,數十支箭矢無不瞄向端坐於劍廳正中的張儀。賁成暗自佩服倫奇,同時也為張儀捏出一把冷汗。不知怎的,他開始佩服起這個劍士來。
司劍吏雙手捧劍,膝行至張儀身邊,將劍輕輕置於張儀膝前,而後緩緩退去。自始至終,司劍吏未出一聲。
無疆二目閉合,將臉微微轉向大海方向,耳朵豎起,似在傾聽遠處傳來的隱隱濤聲。
張儀不敢怠慢,抬手正正衣襟,調理好呼吸,緊閉雙目,口中唸唸有詞,陡然間二目圓睜,輕輕抽劍出鞘。
劍一出鞘,張儀就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急急穩住心神,伸出手指,微微彈之,寶劍錚然有聲。張儀細審劍柄,眼角瞥到「純鈞」二字,心頭一震,面上仍舊聲色未動。
無疆將頭緩緩轉過來,眼睛微微開啟兩道細縫,兩道寒光如利矢般射向張儀,聲音壓低,殺氣隱現:「請問張子,此劍如何?」
張儀臉上既無懼色,也不見驚喜,依舊靜如處子,如方才一樣將寶劍插回鞘中,讚歎道:「回稟大王,此為高士之劍!」
無疆面色陡變,眼睛圓睜,聲音似從牙縫裡迸出:「何為高士之劍?」
張儀微微閉眼,氣沉丹田,聲若洪鐘:「回稟大王,就是德才兼修者所佩之劍,可健身怡性,益壽延年,亦非張儀所用!」
如此寶劍竟也不堪此人使用,在場人眾均被激怒了。賁成一眼瞥去,見倫奇二目緊盯越王,知情勢緊急,眼珠兒一轉,不待越王發怒,先自震幾喝道:「大膽狂徒,你連越王劍也識不出,竟敢在此故作高深,妄稱第一劍士!」
一道亮光頓從張儀心頭劃過。
張儀知道,賁成說出此言,是在幫他,是在告訴他這就是傳聞天下的越王劍,而劍上刻有純鈞二字,說明越王劍就是純鈞,頓時心中有數,微微一笑,朝賁成拱手道:「回賁將軍的話,此劍名喚純鈞,本為吳王夫差珍藏,後為越王勾踐所得,因而也稱越王劍,在下此言實否?」
所有劍士皆是一驚。
天下劍士無不知純鈞,也無不知越王劍,卻鮮有人知曉此二劍本是一劍。聽聞張儀道出此事,眾劍士,即使無疆的四名侍衛,也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皆將目光射向越王。
無疆亦吃一驚,抬眼望向張儀,知此人確非尋常劍士。細心回味張儀的品評,無疆竟也覺得還算妥帖,至少沒有褻瀆之詞。思索有頃,無疆上浮的肝火稍稍平穩一些,示意司劍吏。司劍吏膝行上前,將張儀面前的純鈞抱走。
看到越王劍被司劍吏裝入箱中,使人抬走,無疆這才扭過頭來,對張儀微微一笑:「如此看來,寡人這兒已無張子可用之劍了。請問張子該用何劍,也讓寡人開開眼界。」
張儀拱手道:「回稟大王,人有人品,劍有劍品。張儀所用之劍,自非凡品!」
此言無疑是在宣稱越王寶劍也是凡品,無疆笑容斂起,面上慍色再起:「那就說說你的非凡之品吧!」
張儀侃侃說道:「天下十大名劍,鈍鈞排名第三,大王可知排名第二、第一的又是何劍?」
無疆嘿出一聲,冷冷說道:「這點常識寡人五歲即知,排名第一的名喚軒轅,排名第二的名喚湛瀘!」
張儀微微一笑:「大王可曾見過二劍?」
無疆愣怔有頃,突然像是換了個人,身子趨前,兩眼眨也不眨地凝視張儀:「聽張子之言,難道見過?」
張儀又是一笑:「不瞞大王,張儀自幼喜劍,之所以歷盡艱辛,深入雲夢山求拜鬼谷先生,為的就是求此二劍!」
張儀此言一出,滿場皆驚,無疆更是目瞪口呆。
賁成似是最先反應過來,急急問道:「請問張子,聽聞魏國上將軍龐涓曾拜鬼谷子為師,你可認識此人?」
「回賁將軍的話,」張儀微微點頭,「此人是在下師弟,與在下同窗三年,跟隨先生學了點皮毛功夫。」
無疆突然起身,緩緩走到張儀跟前,拉過張儀的雙手審看半晌,不無誠意地問道:「敢問張子,這兩手可曾撫過二劍?」
張儀笑道:「回稟大王,張儀在谷中跟從先生六年,可謂是日日撫摸,時時習練,不敢有片刻懈怠!」
無疆握緊張儀之手,轉對眾人,朗聲說道:「今日比劍,到此為止,你們可以退去了!」
所有劍士盡皆退出。倫奇走到外面,示意阮應龍撤去弓弩手。
無疆親手扶起張儀:「張子請起,隨寡人劍室說話!」
「大王請!」
恰在此時,呂棕剛剛踏完數百級台階,正欲拐向擊劍廳,見眾劍士紛紛走出劍廳,正自錯愕,又見賁成也走出來,一臉釋然,趕忙前進一步,攔住他道:「怎麼回事?」
賁成將台上之事約略講述一遍,不無歎服地讚歎一句:「此人當真了得!」
呂棕打探明白,拔腿奔下台去,遠遠望見從樹叢後面閃出的荊生,不無興奮地叫道:「了不得,了不得,你家姑爺,真正了不得!」
見他高興的樣子,荊生知道已無大礙,長出一口氣:「姑爺呢?」
「被大王請入劍廳了!」呂棕連喘幾口氣,「不瞞荊先生,呂棕隨大王十年有餘,至今尚未進過大王的劍廳呢!」
香女聞聲趕來,喜極而泣。
越王無疆的劍廳位於琅琊台最東側,極其隱秘。
張儀與無疆隨司劍吏七彎八拐,走下數十級台階,方才來到一處石巷。張儀一看,是一個死巷,並無門戶。正自驚異,司劍吏轉動一隻樞紐,一聲悶響過後,現出一扇石門,門後是一走廊。張儀幾人又走一程,司劍吏再次按動樞紐,面前再現一個石門。
無疆指著石門,抱拳道:「劍廳到了,張子請!」